第二章 悲哀废墟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哀伤的情绪就像深海表面蒸腾的水汽，悄悄地弥漫在心里。

    少年遗留下来的意志和情感如同坚固的烙印，无法磨灭，两个灵魂融合在一起，他现在既是穆凯，也拥有凯尔摩恩的情感和记忆。

    抬手擦掉泪痕，穆凯突然意识到他的伤势竟然恢复了不少，身上也有了一些力气，这让他很惊讶。

    “你是叫凯吧？现在看起来好很多了。哦，我是皮欧特，天黑之前我们应该可以到巴尼司。”

    说话的人穿着亚麻制成的短衫和长裤，是亚丁大陆典型的农民着装，却不像那种灰头土脸、老实巴交的农民，他全身上下都收拾得很干净，而且看上去非常健谈。

    “卡狄娜阁下的治愈药剂看来起作用了，真是神奇！这可是关键时刻可以救命的好东西啊！”

    “大叔，那个，治愈药剂多少钱？”

    穆凯有点心虚，他兜里一个铜板都没有，想起女半兽人充满挑衅意味的眼神，看上去可不像是个好说话的人。

    “五个金币，钱已经付了。”皮欧特说道。

    穆凯楞了一下，立即意识到那五个金币是怎么来的了，情绪又是一阵波动。

    “卡狄娜阁下和她的老师托鲁库阁下杀了那些格勒西亚人，但还是晚了一步，整个村子的人除了你，都没能活下来。”

    皮欧特的表情有些沉重，他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从村民身上找出来的钱付了账，还剩几个银币和一些铜板，好携带的东西我们也都带来了，等到了巴尼司再交给你。”

    “人都不在了，那些东西你们能用就留着吧！”

    穆凯叹息了一声，整个村子的积蓄换了一次让他活下来的机会，如果战争结束还活着的话，他会回去为死去的村民立一块墓碑。

    可能这个话题太过沉重，皮欧特沉默了半晌之后将话题转移到了那两个半兽人身上。

    “托鲁库阁下据说因为一心修炼半兽人传统武技，好像叫什么卡巴特，所以在大陆各地流浪，卡狄娜阁下是他的弟子。他们两个月前来到我们村子附近修炼，经常来村里买食物，慢慢就熟悉了，他们看起来很可怕，其实却是很好打交道的人。”

    “哦！对了！”皮欧特突然拍了拍额头，“到了巴尼司带你去找神官，神官的治愈术会让你立刻好起来的，所以，别愁眉苦脸的了！”

    “应该需要很多钱吧？”

    穆凯再次体会到了金币的重要性。

    神官的治愈魔法确实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但那个少年的记忆告诉他，高高在上的神官们绝对不会无偿地使用他们的魔力，普通人受伤或是生病，最靠谱的治疗手段还是使用草药。

    “不用担心，刚才我们遇到了领主的军队，得到了一点消息。卡德姆斯国王已经发出了战争动员令，各地领主也在招募冒险者和佣兵，所有在抗击侵略的战争中作出贡献的人均能得到奖赏，其中就包括得到神官们的治疗。凯，到了巴尼司我就带你去神殿！”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帆布挎包里掏出一把金属铭牌。

    “从格勒西亚人脖子上扯下来的，这个就是凭证了。当时托鲁库阁下告诉我们这些东西可能会有用处，果然是有先见之明！”

    “谢谢，大叔！”

    穆凯有些感动，可是他发现自己说不出更多感谢的话来，可能是受到了那个木讷少年的影响，也可能是与人们的淳朴善良相比，语言显得太过单薄。

    总之，有机会一定要报答这份恩情。

    通往巴尼司的路上人渐渐多起来。

    沿途经过一些小村子，村民也像他们一样拖家带口地踏上了逃亡之路，也有一部分人不愿意离开家园选择留下。

    佣兵和冒险者也陆陆续续地出现了，他们兴冲冲地与逃难的队伍擦身而过，感觉像是去愉快地打猎，对于用刀子混饭吃的人来说这是丰收的好季节。

    只是现在没有人会料到，这场战争的惨烈程度却将远远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格勒西亚――亚丁战争，一场规模浩大，影响深远的战争。

    这一战导致统一不久的亚丁帝国皇权更加衰弱，又重新陷入混乱的局面，同时也导致了格勒西亚的再次分裂。

    在这场战争中，来自格勒西亚的豺狼雇佣兵给古鲁丁留下了最沉痛的创伤。

    那些由地痞流氓、盗匪恶棍组成的军团杀人如麻，他们首先攻陷了巴尼司，屠城，留下了后来人们闻之色变的悲哀废墟。

    随后攻陷劳斯特恩，再一次屠城，造就了如同地狱一般的绝望废墟。

    作为都城的古鲁丁城也被打得千疮百孔，除了最初的据点古鲁丁村庄，整个领地都将在格勒西亚的铁蹄下呻吟。

    古鲁丁王国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贫弱的狄恩被轻易击穿，战火一直蔓延到奇岩。

    面对来势汹汹的格勒西亚，相互征战多年的亚丁和艾尔摩临时结盟，在死亡回廊扭转了战局，战争才宣告结束。

    身处这样的乱世，活下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更大的威胁来自于天上的神灵。

    战争之后的安定繁荣没有持续几年，随着封印的松动，死亡女神席琳开始觉醒。

    红月升上天空，血雨落在大地，魔物肆掠，整个大陆生灵涂炭。

    连精灵村的世界树都被黑暗侵蚀而枯萎，哪里还有净土栖身？

    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如何在这场战乱中活下去，这是他面临的第一个难题。

    最好的选择是立刻赶往古鲁丁村庄，然后乘船南下去说话岛。

    那个远在海外的小岛不会受到战火波及，而且岛上有大名鼎鼎的赛德里战士训练所和安赫班特魔法学院，称为冒险者和魔法师的摇篮，在那里学习是大陆上许多年轻人的梦想。

    可惜的是，他现在正走在与古鲁丁村庄相反的道路上，前往一个注定会陷落的小镇。

    “巴尼司！我们进入巴尼司领地了。”

    “妈妈，你看前面有城墙！”

    “到了，总算是可以喘口气了！”

    当沿途的景色发生变化的时候，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在队伍中响起来。

    巴尼司，一个盛产葡萄和橄榄的地方。

    道路两旁种植着成片的葡萄，长势喜人，其间点缀着菜地和粮田，被田间小路分割开，鲜明的色块如同一幅色彩缤纷的油画。

    作为背景的则是丘陵上是郁郁葱葱的橄榄树，此时为席琳之月第四十七天，正值橄榄树花期，嫩黄的花芽密密麻麻如同云堆，馥郁的香气随着微风拂来，感觉舒服极了。

    “喂！凯！”

    卡狄娜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大大咧咧地说道：“这里要爆发战争了，我准备加入佣兵团，你一起来吗？”

    “至少要等伤好了才能考虑这些吧？”

    这是一个穆凯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有先到巴尼司看看情况再做打算，也许那个时候会有答案。

    “你的老师同意这个决定吗？战争可是很危险的，我是说你的年纪似乎小了点吧？”

    “老师说我已经可以回故乡参加试炼了，但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真正的强者都是从战争中锤炼出来的！那么，你到底加不加入佣兵团呢？”

    卡狄娜看着他，似乎一定要在这个问题上得到回答。

    穆凯完全搞不明白半兽人的价值观和思维逻辑，无奈地叹了口气。

    “等伤治好了，如果没有其他选择，如果有佣兵团愿意接收，你知道的，我可不是战士，如果这些都成立，那么我就去当个佣兵好了。”

    “你已经是一个战士了，当你拿上武器的时候就已经是了。”

    卡狄娜朝挂在板车上的短弓努努嘴。

    “第一次战斗就射死了两个士兵，还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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