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回归的齿轮

    巡游者与风林铁卫一路尾随着老先知与龙车的去向。然而，在进入森林后，那些植物就阻止了他们的这种行为，为先知让路的巨树，却是会在第一时间挡住跟踪者的去路。

    “该死！我们居然会在风语者之森里把人跟丢了！”丘笛暗骂了一句。“还以为这次就能完成救赎了！见鬼！”

    “还想着你的救赎？森林的小女儿居然苏醒了，而你又是将他带回的人。你觉得现任的先知，会对此做何感想？我劝你，还是赶紧带着你人逃把。”辛普森还是忍不住提醒自己的老友道。

    “我……”丘笛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闭上了嘴。趁着前方的风林铁卫还在探寻踪迹，他回头用眼神给自己的同伴下达了一个命令，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绿植之间。

    龙车

    骑着龙驹的克鲁确认了身后的“尾巴”都被甩掉之后，这才从龙驹背上越到了车厢之后，开门而入。“大人，有这些植物的帮助，就连土生土长的精灵也跟不上我们了。”

    “嗯。”于逸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他还在臆想自己将会得到怎么一个“过去”。有那么几秒后，他才转头问道：“克鲁，你们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吧。”

    “说来惭愧大人，的确在我回到野火城时，那里也就只剩下一片废墟，根本没有你的身影……”骑士刚刚说到这里，就被对面的青年用手止住了言语。

    “等等，你说什么？野火城，只剩下一片废墟了？怎么回事？”于逸甚至以为克鲁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不过他却丝毫没有从对方脸上找到半分说笑的意味。

    “是苍龙帝国，他们出兵征伐了叛变的新城。”克鲁抚了抚手中的黑枪，“据我所知，还是有不少人在屠城中幸免于难，比如那个蠢货王子，据说他似乎是被恶魔解救。还有就是带着复国的火种离开的妲娜公主，以及焰牙狂骑团的几支精英部队。”

    “那……”

    克鲁明白对方要问什么——拉摩比斯将军，他摇头答道：“老师他战死于内城，尸体也被分尸示众。我赶到时，只是在他曾经跟我提起过的地下密室中找到了这柄枪。以及他的书信，是他让我过海。”

    缓了缓情绪，于逸追问道：“将军他怎么会知道我要来风语者之森呢？”

    “不，这个消息，是我过海时一名船长告诉我的。他说，他是你的好友，伊索司，这是他报上的名讳。”

    “这小子还是忍不住帮了我一手。”于逸也会心一笑。

    这个时候，龙车停了下来。似乎他们已经抵达目的地了。

    “下去吧，我们会在这里等你的。”坐在窗旁抱着胳膊的影平淡地说道。

    “你们不和我一起去吗？”

    “如果精灵先知会应允的话，”女法师回答说，“前面是精灵族的境地，这节车厢里，除了你就没有人能够进入那里了。”

    于逸还想问问为什么自己就是那个特例，却是听见影催促道：“别那么多的废话，这里可不是什么久留之地！”

    他这才悻悻然地走下了龙车，果然车下柏丝凌，以及她的奶奶已经等候在那里了。“年轻的人类，你不知道让老者等你，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吗？”先知毫不客气地斥责道。

    “抱歉抱歉。”

    他的模样则是让旁边的柏丝凌轻笑了起来。

    “跟我来。”

    说着，先知便牵着柏丝凌带头走在了前方。而前方则是一片烟雾弥漫的密林，根本看不见什么道路。

    不过既然有一个昂首阔步的领路人，于逸也就不再担心什么了，快步跟了上去，走在了柏丝凌的身旁。“为什么要让我进入你们的禁地？”他问道。

    “没有为什么，只是一条预言中是这么指示的。就像你们俩手上的指环，这是自然女神的安排。她安排你们走在一起，也安排了你必须进入禁地。”年迈的精灵回答道。

    奶奶的话让柏丝凌双颊微微泛红，悄声说道：“奶奶是最伟大的先知，她的话是不会有错的。”

    “嗯。”于逸也顺从地点了点头。

    见他们融洽的模样，精灵先知也是悄然地露出了一抹微笑。“咳咳，好了，前面就是了。人类，你一个人走进那个树门吧。”

    果然，顺着精灵先知所指的方向看去，迷雾已经神器的消失了。而两棵参天的古树各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臂”，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拱门。

    与柏丝凌对视点头之后，他按照老精灵的吩咐朝着树门走去。‘这个禁地，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吧？’他心中暗想道。没有可怕的守护兽，危险的机关，也似乎没有任何值得秘藏的珍宝，这也能算个禁地吗？

    带着心中的质疑，迈过了那道树门。然而，就在他的脚踏出门外的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在一瞬间暗了下来，再回头身后的门却也已经消失了。

    面对诡异的变化，于逸正犹豫不前之时，却是听见了一个声音响起：“你小子终于来了，别傻站着，快过来。”

    那轻飘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真实的虚幻感，似从远处传来又仿佛就近在耳边。但无论如何，于逸却对它感到了一丝……熟悉。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他一面控制不住地向前方的灰暗处走去，一面问道。

    “傻小子，”那声音似乎是在作答一般，“真的很高兴，你还能回来。”

    “你究竟是谁？”于逸加快脚步向前走去，不知不觉中，周围的环境随着他的脚步也渐渐明亮了起来。一点一点向前蔓延……

    这一次，那个声音的回话是完全偏离了他的问题：“我真心希望你能像普通人一样，愉快的度过你的一生，毕竟你就像是我的孩子。但是，你的诞生本就是伴随着使命的。给予你能力之时，我也同时将重担压在了你的肩上……”

    那还在继续着的话，让于逸感觉到脑海中一阵混沌，似乎那些封印或者说散失已久的记忆，此时已经自己找回了家，在敲着门。然而，这一切来得过于突然，以至于搅乱了他一切的思绪。

    “……当然，没有了我的监督，最终选择的权力还是落在你自己手上。不过，我还是希望，如果可以的话，小子，请你继续完成你的使命。无论，发生了什么。”

    使命……就是影口中说的那个吗？它究竟是什么，又是从何而来？“你究竟是谁？快出来！”

    只是那声音的主人显然不会那么做，显然，那自顾自畅所欲言的声音不过只是一段留言而已。而它，还剩下最后一句：“小子，最后，四叔祝你幸福，照顾好影。别忘了，你就是你。”

    话音就此戛然而止，而周围也彻底恢复了光明。

    四……四叔？因头脑中的混乱而痛苦地跪倒在了地上的于逸，在听到那最后一句话时，头脑之中的翻滚骤然停止，四叔……对！这个声音是四叔的！已经过世的四叔，他的声音……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款游戏之中。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却发现面前赫然屹立着一尊栩栩如生的石像，而石像所雕绘出来的俨然就是他脑海中那个唯一的至亲——四叔。

    “四……四叔，唔……啊啊啊！”随着眼泪止失控般的倾泻，于逸脑海中的那些记忆碎片开始拼接在了一起。

    想起来了，真的想起来了。对，石像雕出的是四叔，他的四叔，他唯一的亲人……然而，却不是于逸的。

    是的，他想起来的第一件事，不关于使命，不关于影，而是关于他自己。他，不是于逸！

    他又是什么人呢？

    不，他不是任何人，准确的说，他不是人。他……只是一个程序，或者说，就像其他的NPC一样，是个虚拟人物……只是，他有那么一些特别。

    由D球之心研发的《圣契英雄》从来都不是一个普通的游戏，这一点从它特殊的游戏模式、设定中就能看得出来。然而，对它有着更深认识的人，就不会将它当做一款游戏了。

    第三世界，这个形容实在是太过恰当了。对，这就是D球之心为人类所创造的第三个世界，而初期以游戏的名义运作，不过就是一个调试与改进的过程。

    说到底，这不过只是一个拯救计划中的一环。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它才终于得以实现。

    第一世界，也就是现实中的D球，已经面临崩坏，所谓的世界末日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而末日之中，注定只有极其优秀的个体才应该被保存下来，传承火种，寻找另一个可容纳生命的星球。

    但是，出于人性角度，又不可能完全遗弃其他那些活生生的人。于是，第三世界的计划开始运作了。

    首先是意识抽取、转移技术的成熟，让这个计划成为了可能。只要游戏本身没有问题，就可以将人的意识脱离肉体存放在游戏之中，在其中得以保存，甚至经历生老病死、产生全新意识的过程。

    等到现实中找到了新的家园，这些意识就可以从新被注入人造躯壳中，以此回到真实世界。虽然，这其中可能经过数个、甚至数十个、数百个时代的变迁……

    计划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一个真假难辨的世界缓缓地被构建了起来。然而，随着计划的深入，矛盾最终还是出现了。

    两名最关键的制作人之间产生了分歧，在游戏中人物的“人性”设定上。如今的技术，已经能够做到几近真实的将情感赋予在虚拟人物之上。显然，在第三世界中，能让虚拟的人物也能够拥有真实的人性，那才算得上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然而，一名制作人则是客观的认为，过于真实的人性设定，只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虚拟人物完全取代了人类意识的。然而，如果为了避免这种现象刻意给予人类意识一些强化，那样又会破坏第三世界的平衡……

    这样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过，最后大多数的投票都还是偏向了有人情味的选择。这也导致忠于客观现实的游戏制作人离开了团队。

    至于剩下的那位有人情味的制作人，虽然他最终获得了团队的支持，但是他也清楚好友的担忧是正确的。虚拟人物的“人性”设定的确很棒，但是不可避免的，“人性”总是有着阴暗的一面，它的确可能是游戏世界更加真实，但也有可能会威胁到游戏内真人意识的存在。

    于是，那些有可能威胁真人意识的虚拟人物，也就成为了需要清理的“病毒”。然而，病毒并不总是在一开始就是“病毒”的，这往往需要一个很长的衍生时间。那么，应该怎样在世界的运作期间，清理“病毒”呢？

    很快也有了对应的方案，设定出一个特殊的程序人物。一个能够冷眼分辨世间对错的存在，经过特殊的加强后，她可以成为在关键时刻带领人类意识战胜“病毒”领袖。

    这并不难，一个这样的特殊程序人物就被创造出来了。但是经过了测试之后，证明，这样对于事态冷眼旁观的人性设定是不适合成为“救世主”的。于是，第一代的特殊人物被搁置了，当时她甚至没有得到自己的名字。

    第二次的特殊人物则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物，他由制作人亲手创造。制作人将他视为自己的孩子，给予他一个普通人应有的一切情绪，只是多了那么一点点的“反抗”。是的，“病毒”的压迫，需要“反抗”。

    而这一次的人物则不负众望，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于是团队也就彻底放心的将整个游戏内最为不合理的能力交给了他——【乱序者】。

    正当所有人已经开始准备最后的收尾工作时，意外却是又发生了。他们刚刚创造出来的【乱序者】反叛了。

    而原因则是组织即将销毁第一代的失败人物。

    但不论是什么原因，【乱序者】因此已经被列入“病毒”的范畴，如果是那样，他无疑就成了游戏最大的威胁，他必须被销毁。

    理智的制作人很快便明白了过来，这不是“病毒”。而是自己的设定成功了，他多加的那一点“反抗”奏效了。是的，D球之心下达的不可违抗的对初代失败品的销毁命令显然也被【乱序者】视为了一种压迫，所以反抗是必然的。

    对！他不是病毒！身为他的创造者，制作人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然而，这一次他无法说服组织。他只有垂头丧气的在自己创造的世界内，等待着噩耗的到来。

    然而，他的孩子却是主动找到了他。

    那一声“四叔，帮帮我。”让他抛去了所有的顾虑。他一定要救他！

    他不顾纪律、条令，利用自己的最高身份搜寻着一切出路。并且，他找到了，一个刚刚因为车祸而“意识死亡”的植物人，没有亲人的孤儿，好，他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行动开始了，【乱序者】被当做一个人类的意识植入了那个苟延残喘的躯体之中。如果能够成功，乱序者和那具躯体便一起获得了新生。并且他获得了一个新的名字，也是身体主人的名字，于逸。

    虽然销毁了一切【乱序者】去向的痕迹，然而“四叔”却是销毁不了自己严重违反D球之心的痕迹。他即将面对最严厉的裁决。

    而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则是回到游戏，保护好自己“侄子”不惜一切所保护下的“失败品”。想比之下，她没有太大的威胁性，所以并没有遭到组织过多的搜捕。

    她的存在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像那小子那样喜欢任性而为的家伙，的确需要一个客观冷静的人监督他。于是，她也就有了新的使命，等待【乱序者】的回归，并辅佐他，像影子一样。她欣然接受，就像接受自己简短的名称一样——影。

    送走了影，“四叔”给自己的侄子录下了最后的留言。接着便坐在现实的房间之中等待着裁决，而最后的时间已经足够他回忆一遍自己此生最骄傲的计划了——【诺迪恩】杀毒计划。

    ……

    回忆结束了，此时此刻，跪倒在石像前的青年终于找回了自己一直以来追寻的记忆了。但是，这样的记忆，却只会让他更加迷茫……

    现在，他究竟是谁？“于逸”？不，他只不过是继承了身体主人的一部分记忆……他是诺迪恩？不，那个被驱逐出游戏的病毒在结合了人类的身体之后，便已经获得了重生了……

    你就是你……

    四叔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对，我就是我。

    他擦去了眼中的泪水，缓缓从地上站起。结合了人与程序的怪胎，但是，这无法否定他就是存在的，并且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活下来的，而且活得很好。

    所以，不需要怀疑。

    “我就是我。”于逸再次对自己说道。他走上前，抱了抱四叔的石像，“四叔，放心，我会守护好你的世界的。”

    对，他想起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了。这一刻起，他真的回来了。

    但是，既然现在他的【乱序者】能力已经觉醒了，为什么D球之心的人还迟迟没有发现他呢？

    在此时已经几乎完整的记忆中搜寻起答案，他发现，自己并不是没有被发现，而是早早就被发现了。而发现他的，是四叔的好友，同时也是他的好友——“嘻哈先生”。

    对！是那个野火城的男侍者！就是他，他就是那个离开了D球之心的游戏制作人！

    但是，这位“嘻哈先生”却丝毫没有记忆中那不近人情的模样，相反他十分的亲善，也爱着这个游戏世界。也许，在离开组织的这段时间内，他放下了所有工作后，他开始理解自己好友的想法了……怪不得，他愿意当一名生活玩家，当一名旅店的侍者。

    而他之后突然的离开，想必就是为了回到组织，接管游戏。并且，在暗中保护着好友的“侄子”吧。

    无论如何，现在风波已经都尘埃落定。于逸只不过是一个后知后觉的参与者罢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像四叔期望的那样，背负着自己的使命，在这个世界中活下去。

    活下去，这个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任务。现在回头想来，他似乎一个人正在活者三个人的份，于逸、诺迪恩，还有就是这一次进入游戏所获得的新身份——兰斯·托仑托尔。

    “于逸”的部分，给他的世界带来了一份色彩，比如林绮菡与聂悠悠；“诺迪恩”的身份也给他增添了篇章，比如【乱序者】和影；而这么回想起来，真正属于他新生之后的部分也就只有兰斯的部分了，也是如今他最为深刻的一部分。

    从野火城，到风语者之森，其中经历了多少？

    至于这部分，让他第一时间想起的人，除了此时身边的柏丝凌和珀尔之外……他发现自己还牵挂着一张面孔。“米薇……”他不由喃喃地念出了那个名字，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不过，现在他头脑中作为程序应有的信息已经复苏了，找到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况，他找到并不是一个无名的小角色，她是六趾龙商会的“小公主”，会长离家出走的小女儿！

    对，就在不久之前，于逸还刚刚结识了她沉迷于武器研究的哥哥，狄纳特。对了，这么一来那个家伙在临别时的叮嘱就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了。

    “米达尔公国吗？又是米达尔公国。”他露出了一抹微笑。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一闪。晕眩之中，当他再睁开眼时，却是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个精灵先知的面前了。而老精灵和柏丝凌正焦急地看着他。

    “终于醒了！柏丝凌，你们快上龙车离开这里！”

    “奶奶，那你……”

    “我会留在这里，为你们拖延时间的。放心，我毕竟也是她的奶奶，我不会有事的。”

    当于逸头脑彻底清醒过来时，他已经是坐在了狂奔的龙车之上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依旧是聚焦在他身上，而他只是将头伸出了车窗，自言自语道：“这里也出现病毒了吗？”

    只有最临近他的影听到了他的声音，她忍住了鼻间的酸楚轻声道：“你终于回来了吗？”

    于逸坐回位置伸出手，习惯性地捏了捏了对方的脸，对这是他曾经的习惯。“回来了。”

    影这一次却是只记得呆呆的露出了一个浅笑。

    “不过，这里的……麻烦还不是我们现在收拾得了的。我还需要一段时间……柏丝凌，下一次我们回来时，一定会让这片森林恢复它应有的模样的。”

    精灵少女面收回了徘徊在窗外的目光，对自己的契主点点头。他的承诺，她从来不会质疑。

    这时候，露西娅从车厢前走了进来。问道：“我们现在准备去哪里？”她看向克鲁，而克鲁则看向了自己的大人。

    “米达尔公国。”

    于逸毫不犹豫地说道。

    “好咧！”

    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周围的一切都已经指向了这个目的地：项阳、柳云生、葛里菲兹老师，甚至任性逃跑的林绮菡也很可能是去了那里，还有米薇……

    所以，它毋庸置疑的成为了“齿轮”回归之后的第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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