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聂小倩？

    西江省，东饶市。

    夕阳已经靠山了。天边迤逦着几朵长条的云彩，宛如鲜艳夺目的彩绸，装饰着头顶那片即将入夜的天空。

    轻柔的晚风，吹拂着东江岸边的芦苇和水草，一切都显得那样惬意。然而，孔书成低头走在江边，却没有半点心情去欣赏眼前的风景。这次的高二摸底考，他又遭遇了滑铁卢。

    总分404。

    半小时前，老爸在微信上给他转了五百块钱伙食费，顺带询问了一下考试成绩。孔书成知道他心脏不大好，只好岔开话题，发了个黑人抬棺的视频过去。老爸没有笑，也没再追问成绩的事，但他显然已经猜到了考试结果。父子俩常常这样，心有灵犀，无声胜有声。

    此刻，他又回想起高一开学时的场景。那天，风和日丽，他和老爸坐在四中对面的麦肯基里面用餐。父子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高考，当时孔书成鸡血爆表，一边咬着炸鸡腿，一边拍着胸脯向老爸保证：“将来，我就算考不上清北，也一定要考个华五。”

    “华五是个什么学校？”老爸问。

    “华东五校，中科大，复大，交大，浙大，南大。”

    “儿砸，有出息！”老爸一时兴奋，转身又叫了一份大薯。

    光阴似箭。

    一转眼就高二了，孔书成想了想，就他这区区404分，华五是不可能了，高四倒是稳得很。他也曾想，文化成绩400多分，若是走音体美路线，或许还能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但实际情况是，孔书成在音体美方面，完全没有天赋。

    遥想初三那年，元旦晚会上，他用陶笛吹了一首《天空之城》，结果吹完之后，一半人打了瞌睡，另一半人都追着问他吹的是不是《凉凉》？从那以后，他就感觉自己的音乐之路也基本凉凉了。

    美术方面，孔书成也尝试过。

    去年冬天，雪花飘飘的时候，他通过微信扫码免费领取的方式，在校外一个名叫“老鹰画室”的地方修炼了七天。结果，跟他一起去白piao的几个家伙，都开始有模有样的画结构素描了，而他还被那个长得像迪克牛仔的美术老师按在角落里孤零零地练习排线条。

    迪克牛仔老师说，孔书成很有绘画天赋，排线也颇具梵高风格，只要坚持学下去就能出成绩。可是，一次画室成员聚会吃烧烤的时候，孔书成却从画友的嘴里得知了事实的真相。原来，在迪克牛仔的眼里，孔书成才是老鹰画室创办十五年来最没有绘画天赋的那个人。既然觉醒不了艺术力，那就只好接受现实了。在迪克牛仔老师提出要收取学费的那一天，孔书成毅然地选择了离开。

    体育方面，孔书成也是做过努力的。

    上个学期，四中体育部的马老师曾说，孔书成的身高条件不错，脱了鞋子都有一八五，妥妥的大高个，但就是太瘦了，比鹿含还瘦，要想考体育专业的话就必须先增肌。说着说着，马老师就热情洋溢地给孔书成发了一个购买蛋白-粉的某宝链接。孔书成家里并不富裕，他也不想乱花钱，于是就岔开话题问：“马老师，您看，我将来能不能考个篮球专业？”

    马老师蹲在篮球场边的臭水沟旁，眯着眼睛抽了一口烟：“能扣篮不？”

    “并不能。”

    “这样啊，那你就……先运个球给我看看呗。”

    “嗯。”

    孔书成诚恳地点了点头，然后在那块凹凸不平的水泥篮球场上咔咔咔地运起球来。几个胯下运球和急停转身投篮之后，他已是满头大汗，马老师却失望地摇了摇头：“书成啊，我看你这运球的动作，有点儿像赵四啊。”

    孔书成：“………”

    心在滴血。

    看见孔书成低头不语，马老师立刻收起了笑容，他走过去拍了拍孔书成那骨瘦如柴的肩膀：“书成啊，其实考体育也是要看天赋的，我看你的柔韧性和弹跳都不错，但就是缺乏力量，对抗太差，必须要增肌才行啊。内个，增肌的话呢，三分练七分吃，最好就是要多补一些蛋白质，所以我刚才发给你的那个掏宝链接………？”

    孔书成：“………”

    默默地离开。

    音、体、美，孔书成都不行。

    可是文化科目，他也很菜鸡。

    怎么办啊！

    越想，心情越差。

    夜色渐渐阴沉，秋风带着凉意。孔书成沿着东江河边，又走了一段路。不知不觉，他来到了一座破旧的石拱桥边，并且停住了脚步。

    这是一座巨大的五孔石拱桥，桥长约五十多米，高约十米。桥头两边虽然各有一盏丫字型路灯，但可惜都是独眼龙灯，上面还布满了蜘蛛网。微弱的灯光下，孔书成看见桥面上那些凹凸不平的青石板，正闪烁着冰冷的光亮。在桥中心的位置，竖立着一块约两米高的青石碑，那青石碑上，隐约可见三个油漆斑驳的颜体大字——“状元桥”。

    没错，虽然只是一座破旧的石拱桥，但它历史悠久，还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状元桥。据说，两百多年前，这座拱桥是由清朝一位著名的状元出资修建的，后人就称之为“状元桥”。

    作为东饶市十大古建筑之一，每逢周末或者节假日，状元桥就成了打卡圣地。尤其是，每年高考或中考来临之际，许多家长都会专程赶到这里，对着桥中心的那块青石碑跪拜祈福。听人说，前年有个外地来的中年妇女，跪在状元桥上，认认真真地摆了六棵芹菜（代表勤奋）六根葱（代表聪明）六个肉粽（代表中榜）前来祭拜，结果他女儿真就考上了复大。

    “害！要是能考上复大，别说是在桥上拜一拜了，就算是让我孔书成沿着整条河果奔一圈都行啊！”

    孔书成摇了摇头，转身正要往回走，突然，听见身后“噗通”一声响。紧接着，就是一句女生的尖叫：“救………救命啊！”

    孔书成：“………？”

    心如撞鹿。

    不好，有人落水了！

    根据声音判断，应该就在状元桥下面。孔书成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寂静无人，就连夜色也都显得格外阴森。刚才，或许光线太暗，他也没看见桥上还有个女的啊！

    “救………救命！”

    女生急促的呼救，再次幽幽然响起。

    这黑灯瞎火的，该不会是………聂小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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