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九章 墨道人

    从陋巷离开后，君临道失魂落魄般地行走在天都的街道上。

    此时天象有异，虚空忽然一暗，阴云密布，接着“轰隆”一声惊雷，平地炸响，骤然间下起了倾盆大雨。

    君临道被这瓢泼大雨一淋，置若罔闻，脸上还是一副恍惚模样。

    他的口中喃喃自语着：“若得有缘人，赠与一华年？不知这西凰国中，又有谁是我的有缘人？”

    君临道和白聪明在漫天雷雨下，衣衫尽湿，羽翼上挂满了水珠，被淋成了落汤鸡，不过他们不以为意，反而心事重重地踱着步子，回到了客栈之中。

    他蓦地神识大作，猛然朝四周一扫，把整座天都巡视一遍。

    “咦？陋巷消失了，那位老先生也不见踪迹。”

    在君临道的神识之中，原先的陋巷已经变成了一处繁华之地，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似乎这样的景象才是此地的本来面目。

    君临道没有理会伙计们的招呼声，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还在思索着算命老叟的临别赠言，老叟的话充满玄机，教他难以捉摸。

    “我这次是为了观天殿造化池而来，那位老先生说的有缘人，是否就是观天殿中人？这次论道法会固然强者云集，可以我的实力，只要小心些，夺得‘至人’之称也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一旦成为至人就能进入造化池中修行，又哪里需要旁人相助？”君临道眉头紧锁，不明所以。

    白聪明这才有几分恍然，露出似懂非懂的样子。

    “罢了罢了，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无需多想，一切顺其自然。明天就要去凤凰广场参与选拔了，今日还是好好休整一二，要以最佳状态迎接明日的挑战。”君临道终于有些释然。

    第二日清早，圆月升空，天光微亮之时，一道灰光从客栈中激射而出，飘飘然降落到了凤凰广场。

    君临道沉下心神，暗自思忖：看来那位老先生是有意现身，特地来指点我一番。他既然有如此举动，绝不会无的放矢。他所说的话，定然也别有玄机，极其重要。

    “那位老先生也真是的，说话干嘛不说清楚点，省得让人捉摸不透。”白聪明嚷嚷道。

    君临道则摇了摇头，沉声道：“老先生说我的命运难以揣测，充满变数。他泄露天机后，料想会遭受天道反噬。能够送我一言，已是无上恩德，怎可奢求更多？再者，如果说得太明白，或许事情会发生奇妙的变化，弄巧成拙，和原本的预计不一样。”

    君临道视线扫过众人，微感诧异：“我来得迟，领到的号码是九五二七号，原本以为参赛的天人不会超过一万，如今看来还是低估了。”

    四周的修士，足有七八万之多。人山人海，摩肩擦踵。

    这些修士共分三层，第一层离石台最近，修为均是天人强者，人数之多，赫然逼近两万大关。第二层离石台稍远，俱是法体境界的修士，人数超过五万。他们要么是跟随天人长辈前来见世面，要么本身就是希夷大陆诸多门派的弟子。

    “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修士齐聚于此。”

    此时，偌大的凤凰广场中，已有数万修士，一个个沉声静气，注视着广场中央隆起的石台。

    石台四四方方，高有三尺，边长百丈，通体散发出阵阵迫人之威压，不是世俗石材，而是一件品阶颇高的真灵器。

    “呵呵，猜都猜得到啦。不是妙有仙圣，难道由天人修士主持吗？此地天人数量有两万上下，聚在一起拥有的威势，可以轻易碾压普通仙圣。天人修士再强，也镇不住场，是没有资格主持选拔的。”

    “哼，你懂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这尊妙有仙圣据说并非出自观天殿，或者另外的五大圣殿，而是一位特邀嘉宾。”

    “我们出身普通，所以才要参加这个选拔大会。若是古老传承的弟子，或是名动道界的天骄，他们会收到法会的邀请函，可以直接免试，进入真正的考核。”

    至于第三层，则离石台最远，他们的修为反而是最高的，竟然没有一人低于生死境！其中实力最强的数十人，隐隐达到了虚天境的巅峰，甚至是半步妙有的层次！这些人都是修行时间超过千年的老牌天人，自然无法报名参与法会，唯有缴纳灵晶后方能旁观法会。他们的人数也最少，仅有三千上下。

    这些人都在议论纷纷，君临道耳目通灵，立刻获得了不少关于选拔的信息。

    “听说这次选拔是由一尊妙有仙圣亲自主持。”

    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出身也各不相同，掌握的信息浩如烟海，其中不乏一些绝密之事。君临道竖起耳朵听了一会，知晓了不少秘闻，深感大有所获。

    “类似江海天、文万年这样的古老传承的弟子，一个个实力强绝，即使没有邀请函，也能轻易过关。法会之所以主动送出邀请函，分出免试名额给他们，体现的是对古老传承势力的尊重。这些巨无霸门派中的首席弟子，均享有特权。”君临道心中暗自想着。

    白聪明则有些忿忿不平：“主人，你之前与天一阁联手，斩杀了极道魔神，乃是货真价实的道界天骄。这论道法会怎么不发邀请函给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我实力低微，之所以参加选拔，完全是想直面仙圣之威。看看能否借助仙圣大能的压力，令自己突破境界。据说历史上，有不少天人同道都是做得如此打算。”

    “不错。不管是直面妙有仙圣的威压，还是亲眼目睹其施展的无上神通，都能有助于我们的修行。若能从中有所领悟，就可以精进修为，打破瓶颈。”

    ……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

    终于，凤凰广场之上陡然出现了九道身影。

    场中天人，除去君临道之外，几乎没有几人看清这九道身影是如何显化而出的。

    君临道淡然一笑：“我斩杀魔神的事还不足一年光景，想来无法从天大陆传遍整个道界。观天殿没有邀请我，自然是理所当然。话又说回来，这也算是一件好事，我的确想见识见识这次主持初选大会的仙圣，究竟有何等伟力。”

    现在的君临道，同阶天人中能让他产生一丝压迫感的修士已经算是绝顶高手。而他《非天论》的修行，则是要求面对强敌才能增长潜力，锤炼自身。如果没有强大的敌手，那么他在体修之道上的修行就极其缓慢，很可能数十上百年都没有丝毫进步。

    又过得一会，圆月凌空，居于天穹正中央，清辉洒遍了整座希夷大陆。

    “八名女性仙圣都是我希夷大陆传说中的强者。其中的三位，都是出自观天殿。另外五位分别来自五大圣殿。至于那位中年男子，我就不知道是哪位前辈高人了，竟能站在正中央。”某位希夷大陆的老牌天人女修，见识超群，竟然一眼认出了八名女性仙圣的来历。

    “诸位，千年一出的论道法会即将召开。我是观天殿青星长老，今日，我们是来对广大天人进行初试，唯有通过初试的天人才能参与后续考核。没有通过考核的天人，只能旁观半月之后的法会。最近千年来，我道界英才辈出，此次法会注定盛况空前。”一名雍容华贵的观天殿女性仙圣朝前方迈出一步，开口道。

    “我等九人，除了墨道友之外，都是出自六大圣殿。为了确保法会的顺利召开，由我等全力守护，震慑一切宵小之辈。墨道友作为特邀嘉宾，今天也将亲自出手挑选出三百六十五位天人强者参与法会。”另一名鹤发童颜的观天殿太上长老也悠然说道。

    这九道身影出现之后，收摄气息，显露出本来面目。形貌各异，其中共有八名女性仙圣和一名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居于正中，其余八女如众星拱月般分立两侧，仿佛陪衬一般。

    这九位大能之士，甫一出现，就有仙音妙语弥漫开来，哪怕没有故意施展仙圣威压，身上的气势也足以和下方数万修士相抗。

    “我的天，竟然有九尊妙有仙圣出场！刚刚某人不是说只有一位的吗？道听途说，打脸打得真快！”一名修士揶揄道。

    台下忽有某位老牌天人强者，听闻墨道人说出“天下皆白，唯我独黑；举世皆清，唯我独浊”之语后，脸色蓦然一变，似乎想起了某个传闻，低声惊叹起来：“没想到此次论道法会，竟然能请动这尊前辈驾临。”

    旁边立刻有人心生好奇，问其来由，那人也不卖关子，徐徐道：“我也只在宗门中的古籍中，见到过关于这尊前辈的记载。古籍中称这尊前辈，得道至少在十万年以前，是妙有仙圣中的绝顶存在，远非寻常仙圣可比。最近数万年来，他从未现身，一直没有出席过法会，想不到这一次他老人家竟然愿意屈尊现身。”

    “嗯，这位前辈一出场，就身居中央，哪怕是主办方观天殿的三名太上长老，都只能分立两旁，对其颇为恭敬。看来那古籍中所言不虚，这位前辈定然是无上大能之士。”另一人点头道。

    两位仙圣说完，又退回原处，而那身处中央的男子，则迈出一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台下数万修士，朗声道：

    “天下皆白，唯我独黑；举世皆清，唯我独浊。老夫又黑又浊，故而自称墨道人。”

    这说话的中年人，一袭水墨色长袍，松形鹤背，仙风道骨，眼中则笑意盈盈，整个人温润如水，令人感到亲切万分。

    君临道的神识扫过台上的九大仙圣，发现当中最弱的一位，实力都不在天一阁扶余仙、飘摇仙之下，其余几位都和傲尘仙相差仿佛，最先开口的那位观天殿青星长老实力更是隐隐然凌驾于傲尘仙之上。

    至于最中间的身穿水墨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其身上气息则如渊如狱，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