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星空 第二百五十九章 诛邪

    凶鬼眼神渐渐深邃起来，闪过了一丝由衷的忌惮。

    别人只能听见小鬼在其下凄惨的哀嚎，响彻识海。它却能看清，就连微弱的神魂都被那血芒一点一点吞噬，这对鬼物来说是最凶残的酷刑。

    “哗！”

    深坑突兀炸开，雪花散落间被黑雾浸染，一道庞大的身影沐浴冰雪腾空而起。

    “短匕”悍然斩落，红芒渲染苍穹。

    黑与红缠绕在一起，厉芒带着让鬼惊惧的气息划破长空。

    凶鬼动了！

    指尖轻弹，幽光四起。

    “轮回路幽幽！”

    鬼语低鸣，阴气大盛。

    黑雾在幽光下重组，就连它附近的小鬼都被吸纳进其中。

    一条在光与暗中沉浮的小路突兀出现，一幅幽深的图画轻轻展开。

    路边小鬼狰狞，张牙舞爪，尽心尽力贡献出自己的一丝力量。

    有彼岸花摇曳，有黄泉奔涌。

    这凶鬼竟能使用术法！并不是如厉鬼一般只靠力量来战斗。

    这跟真正的生灵有多大差别？

    “轮回路”浩荡而来，贯连天地，轰击血芒。

    健壮的身影没有丝毫动摇，身边缭绕着黑雾，宛若鬼神降临，手持细小神剑。其势惊动山河，其威斩落苍穹。

    血芒势不可挡。隐约间有一条小蛇在其间盘绕，嘶鸣下，更多的黑雾被吞噬。

    黑暗与血色占据了瞳孔，邪性与凶意交相辉映。

    邪剑断轮回。

    路断，魂碎，小鬼炸裂。

    迸射的魂光，或是就地融入轮回路，或是被小蛇张口下无情吞噬。

    轮回路哪怕被削了一大截，其上的阴森气息依然不减，反而随着更多被其禁锢的小鬼消亡，而有几分实质化的模样。

    凶鬼抬起了头颅，望向身边的小鬼，一一炸裂，全部汇入轮回路中。

    神异的气息流转，轮回路旁惊雷隐现。

    阴森、轮回气息合二为一，连天地都为之震颤。

    不是法则，胜似法则。

    这是轮回法则的一部分？

    不，是这术法太过惊人！

    有人曾真正目睹过所谓的轮回路？

    不然这残破的术法为何如此惊人？

    血芒渐渐溃散，无坚不摧的血芒在其中磨灭。

    “轮回路”在半空强势镇压而下。

    哪怕南宫凡此时，不是化熊，而是化猴，化作那大闹天宫的大圣，也得被这临摹轮回路而形成的术法镇压。

    轮回路还在向后衍化，蜿蜒无尽，一股神异的气息弥漫全场，似乎有什么莫名的东西要跨过时空而来。

    凶鬼身躯在不停颤抖，实质化的身躯在解体，以它单纯的心思，怎么也无法理解，这术法为何会突然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似乎这术法有灵，吸收到了什么在自行衍化。但这其中消耗的可是凶鬼体内的能量，它快撑不下去了。

    已经有了简单灵智的它慌了。自己该不会就这么被吸干吧？

    眼睁睁看着轮回路越发恢弘，其上缠绕的雷霆多了抹奇异气息，竟向内部挤压而来。

    “轰”。

    凶鬼倒飞而行，它在一片苍茫中，看到了一方被幽光笼罩的大陆，竟有种看到家的感觉，心里想要回到其中。它好不容易压住心里的本能，还不待它看清前方，一切都化作烟云散去。

    凶鬼怅然若失，又松了一口气，好在终究是没将它直接榨干。它看向爆炸中心，血芒早已消逝，如今正有血光在其中浮现。

    凶鬼嘴巴猛地张开，四周的黑雾、小鬼，都被吸附，渐渐变小，被它吞入口中，已经淡得看不太清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充实起来。

    虽未回到巅峰，它也感觉好受了许多。

    在它吞噬四周阴气恢复的期间，爆炸余波终于全部散去。

    一个巨大的坑洞出现在其下，深坑旁满是黑与红相间的血渍。

    “死了吗？”

    凶鬼眼里浮现疑惑，一步踏出出现在深坑之上，低头望去。

    一个身上满是血痕的身影被镶嵌在深坑最底端，紧闭着眸子，四肢无力垂落，一柄闪烁红芒的长剑散落身边。

    胸口竟还有一点起伏？

    “真是顽强的生命，一定很美味。”凶鬼舔了舔嘴角，它看似已经完全恢复，其实亏空的可不止体内能量，它现在只想将自己的战利品囫囵吞下，好好饱餐一顿。之后最好再好好睡上一觉，调养身心。

    凶鬼动了，向下直扑而去。

    近了，深坑就在眼前。

    一道白光突兀出现，似乎从天际而来，眨眼就横亘在凶鬼眼前。

    凶鬼身躯不可思议的停顿在空中，好像在他身上没有惯性、反应力的说法，念之所及，身躯就能完全控制下来。

    凶鬼成功避开了这一击。

    一道剑光随着白光而来，初始微不可闻，到达这深坑上方时已有覆灭一切的力量。

    凶鬼转过了身躯，手上浮现了一柄闪烁幽光三叉戟，眸子之中浮现凶意，毕竟它神智不全，就像一小孩被抢走了玩具，脑海里只想着抢回来。将躺在深坑中的南宫凡早已抛在九霄云外。

    凶鬼一戟横击而出。

    黑雾伴随其上，幽火缭绕其间，鬼哭狼嚎下，三点寒光划破苍穹。

    剑光看似恢弘，却如空中楼阁一般，被瞬间洞穿。

    一袭白衣自天际浮现，长剑摇曳，剑花点点。

    王载随着白光而至，若只论技艺，他能将这凶鬼甩出八条街之外。

    剑意出，虹光至，一抹道意跃然纸上。

    铿锵声作响，长剑恢弘下，黑雾尽散。

    王载白衣如雪，飘飘欲仙，满脸笑意的看着凶鬼，“据说有本命鬼物之说。你才是那养鬼人的本命凶鬼吧？”

    凶鬼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或许也做不出变化来，鬼物的一切变化大多都是显示在瞳孔幽火之上。那里有它们的神魂，只要神魂不失，这身躯也只是累赘，阴气足够，想怎么重凝就怎么重凝。

    哪怕变成一头猪，其实也不是不行。只要鬼物觉得这样的身体操纵起来足够顺畅。

    凶鬼没有多余废话，三叉戟再一次横击而出，没有花哨，只有澎湃的力量在其上踊跃。

    黑雾如海，一击下，波涛汹涌，浩浩荡荡向着王载而来。

    王载嘴角微微上扬。

    他可不是南宫凡，他对天地大势的掌控已经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地，大势加持自身才是上层修者争斗的王道。

    一个人哪怕再凶悍的力量，能及得上天地万分之一？

    “死！”凶鬼面目狰狞，总算是吐出了一个正常人能听懂的字眼。

    王载悠然一剑，一抹寒光，恍若开天辟地，黑雾崩散，还世间朗朗乾坤。

    “还是用你的力量来跟我斗吧。不然真的很无趣诶。”王载咧嘴一笑，身如轻燕，白衣飘飘，一下子出现在凶鬼身旁。

    这身姿，比起鬼物还要鬼魅几分。

    一剑划出。

    这一剑风轻云淡，看似没有任何灵光依附其上。轻飘飘、软绵绵，好像连力道都没有，有种情人在打情骂俏的感觉。

    没有任何烟火气息的一剑，却让凶鬼心生惧意。三叉戟下意思挡在身前，还未战，已生怯，这股胆怯在神魂中蔓延，让凶鬼颤抖，它感觉自己挡不住！甚至闻到了身死魂消的味道。

    “大道茫茫，长剑飘摇。一剑诛邪，一剑问道。”

    “诛邪！”

    身为道宗副宗主，岂会没有一点降妖除魔的手段？

    这一剑，诛邪！

    这一剑只为正道苍茫。

    风声停止，剑光冷冽，似乎能够直接射进人的心魂。

    借天地大势，诛邪除鬼！

    凶鬼只感觉整个天地都在挤压他，比南宫凡的重力领域还要霸道，他想要在其中动弹都极为艰难。

    道道寒光自它身周浮现，凝实的身躯上浮现无数个细小的孔洞。

    剑光在莫名的韵味下，刚刚斩出就黑雾蒸腾，直刺神魂。

    “嗷！”凶鬼受惊，身躯猛地炸裂，化作无数团，融入天际，消散无影。

    凶鬼感受到生死危机，竟选择了自爆身躯直接逃跑。

    万千寒光将凶鬼刚刚站立的地方刺了个透心凉。

    “真有灵性。也很果断。”王载摇头轻笑，脸色微微一白，显然诛邪一剑的消耗也不少。

    王载迈动步伐，从天际缓缓下落。白衣飘飘，黑发轻扬，眸子之中神光闪烁，略微张望了一下半空打成一团的三道身影，轻松了一口气。

    王载站立在深坑底部，上下打量一下南宫凡看起来凄惨无比的伤势，轻松了一口气，“还好都是皮外伤。”

    王载低下身子，一把抓向南宫凡，还没抓稳又猛地松开，眸子里多了抹紧张，“怎么会这么烫？”

    王载不知，他如今看起来只有皮外伤的南宫凡，在刚刚可不是这幅模样。

    一股莫名的气息伴随着恐怖能量侵袭体内，一路所过血肉像是在一刹那就历经无数年沧桑一般，枯萎腐烂。

    “轮回路”中竟真沾有一丝轮回的气息，气息所过，满目疮痍，像是要将南宫凡直接送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体验体验轮回真意。

    阴气在身体里乱窜，伤势更加严重。连维持黑臂怒熊的形态都做不到，在一片血光中恢复本体。

    南宫凡只来得及将自己体内刚刚恢复的稀薄灵力引动出来，做那救火员，四处扑灭阴气。

    也不知是阴气的原因，还是轮回气息的缘故，一直在丹田里遗世独立的青莲道火被引动了，轻轻跳动，属于它的气息瞬间弥漫南宫凡身躯之中。

    青莲道火，是极致的木与火，甚至更多的是表现出木的形态，木代表生机。

    轮回与阴气在四处腐朽，道火净化所有。

    破坏与新生，轮流不止。

    阴暗与圣洁，交相辉映。

    南宫凡的身体一半天堂一半地狱，在其间升华、绽放。

    在圣辉的海洋里遨游，南宫凡紧皱的眉头轻轻松开，甚至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呢喃。

    轮回路崩塌，阴暗的气息再没有支援，被从丹田处源源不断涌出的青光打得丢盔卸甲，四处逃窜。

    待到阴暗消失时，青光又一股脑的回流，不留丝毫痕迹。

    道火在丹田深处似乎极为不满意的跳动了一下，又重归平静。

    可它的气息毕竟算是流经南宫凡身躯，终归是留下了一丝一毫它瞧不上的好处。

    对如今的南宫凡来说，这就是莫大的惠泽。

    不仅让自己身体内部在轮回与阴气下的伤痕痊愈，还留下了可持续发展动力。

    如果南宫凡此时清醒着，一定会美滋滋回味无比。

    这真香啊！

    这样友好的道火，请再来一打。

    不，不能要道火，凑个五行，凑个世界都挺不错。

    什么重水、母金来者不拒好吧。

    请用这些东西砸死我吧！

    可惜，南宫凡此时正处于昏迷状态，不能体验到这份酸爽的滋味。

    “特么的，羽清兄兄估计都没我待你这么好。”王载咧了咧嘴，灵力遍布手掌，一把抓起南宫凡，又辗转来到小冉身边。

    王载一手抓着一个人，就往大殿而去，他还得火速赶着回来帮助三位同道呢。

    幸好是南宫凡与凶鬼作战时，两人一举一动对小鬼都有莫大危害，后来的小鬼下意识也避开这方向，算是清出了一条可以直通大殿的道路。不然南宫凡受挫，王载还真赶不及救援。

    如今这道路又有愈合的征兆，这铺天盖地的小鬼，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杀了一批，很快又有一批补齐，让人心生恐惧，脑海里只有绝望涌动。

    这点稀松的小鬼对王载来说无异于没有，脚下有风，都不带停的，横冲直撞就闯进了大殿之中。背后留下满是小鬼破裂形成的雾气。

    大殿之中，横七竖八的倒着十来人，他们躺在兽皮铺的地面上，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时间歇息心神，和恢复早已枯竭的灵力。

    只要如今在抵抗的人没有力气，他们就得又顽强顶上去。为了他们的王，也为了他们自己宝贵的性命。

    若非笼罩大殿的阵法还在运转，他们早已在鬼潮中被淹没。只是这阵法已经高负荷运转如此之久，每时每刻还有鬼物从四面八方轰击，它终有崩碎的时候。

    大殿之外两位大人，为他们拼命拖住了最强悍的敌人，可他们也坚持不下去了。

    累！太累了！

    疲劳像毒药一样侵蚀心灵，每一次重新站起都得耗费全部的精气神。

    他们的王卧床不起，哪怕老王亲自诊断也束手无策。

    天要亡北凉的心思在心底不可抑制的蔓延。

    好在他们也是百战之将，平日也是驰骋冰原的主，该战斗时也绝不会含糊。

    门口有响动声，他们挣扎着抬起了头，难道阵法已经停止运转了？

    该来的局面总归是要来了吗？他们不由握紧了身旁的利器，准备殊死一搏。

    王载的身形浮现而出。

    他们轻松了一口气，心下又疑惑不已，大人刚刚出去，怎么又匆匆回来了？难道其他大人已经落败了？

    心神的脆弱，让他们胡思乱想，还总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王载将小冉和南宫凡一起丢在地面上，对着正双眼通红主持大局的中年男子微微点头，转头看向地面上身躯依然麻木不能动弹的北凉王，“老沉怎么样了？”

    “还行，比刚才好上很多了。”中年男子点头，指挥着身边的人顶在门口，“王宗主怎么又回来了？”

    阵法本能完全笼罩大殿不留丝毫缺口，可那样阵法或许就会在冲击下很快崩碎，反而有了大门这个缺口，没有灵智的小鬼只会下意识就傻乎乎往这挤来，只有少数会时而轰击一下，能坚持得时间会更长。

    哪怕有这方法，阵法每时每刻仍然在被鬼物轰击，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阵法若有灵，一定会忧伤无比，自己咋这么年轻就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东西？

    “你也是我暗的一员，这小家伙就是新任老大。”王载拍了拍他肩膀，指了指被小冉照顾的南宫凡，“你们多坚持一下，我出去时会顺手清除一些小鬼，只有将养鬼人给除掉这里才会真正安全下来，到时你们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中年男子将目光移到南宫凡身上，这就是新任暗主？年轻得有些过分啊。

    “好。我会照顾好老大的。”

    王载点了点头，目光移向南宫凡，咦？身上的伤痕怎么没有了？难道是自己在黑雾中看错了？

    “我去也。”王载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身躯只是一晃之下，就出现在大殿门口，仗剑又杀了出去。

    王载刚刚离开不过盏茶功夫，南宫凡就猛地睁开了眸子，全身酥酥麻麻的，那滋味叫一个酸爽。

    南宫凡滴溜溜转着瞳孔，四周没有什么黑雾，还有灯火闪耀。

    唔？这是哪里。

    南宫凡懵了，搞不清楚此时是个什么状况，他明明受了很重的伤直接昏迷了过去。怎么没有感觉到想象中那般疼痛？

    难道其实已经过去很久了，北凉城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一直用余光打量着南宫凡的中年男子，见到南宫凡睁开双眼，立即一步上前，来到南宫凡身边。

    南宫凡看着这浮现在自己眼底的面庞，眸子猛地一缩，凛然杀机迸射而出，挣扎着不顾身体就要站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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