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6章 远征舰队的末日

    这声爆炸仿佛开启了序幕，随机而来的，是更多的此起彼伏更为剧烈的爆炸声。

    此时的珠江江面，已经是浓烟滚滚，时不时那灰白色浓烟中间，夹杂着团团升空的大簇火焰，跟随浓烟从江面飘上数十米的高空，一扫而过。

    即便是距离江面一里多远的猎德炮台上，也是西南风吹来的股股充斥刺鼻油气和臭味的烟雾所弥漫。让冯云山不禁脸色一变！

    “糟了，没考虑到这一喳！”冯云山苦笑起来，随即喝道：“赶紧传令下去，让珠江东岸靠近岸边待命的将士们，远离江岸500米开外，不要太过靠近，小心油气燃烧产生的毒气！”

    刚才闻到那股前世熟悉的臭鸡蛋气味，冯云山竟然有些许头昏目眩，幸好那阵浓烟马上飘走，但即便是这样也让吓了一跳。

    那是原油中含硫的杂质燃烧产生的特有的臭味，尤其是硫化氢，可是剧毒之物，只要少许，便能毒倒一大片。当初后世的重庆开县特大井喷事故中，富含硫化氢的天然气随空气迅速向四周弥漫，距离出事点五公里内的二百多人因硫化氢中毒死亡，二千多人中毒住院治疗，这简直是一场浩劫。这还仅仅是因为一处固定地点的井喷，而如今，是延绵六公里长、宽达一里的江面的燃烧，产生的浓烟和油气中逃逸的硫化氢气体，危害巨大，幸好是点燃了的油气，含有硫化氢的量应该不多。

    但冯云山单纯肉眼看去，已经发现因为江面的油层有些厚，而整个江面的区域面积太大，全都燃烧造成江中央位置的原油无法得到足够的空气，燃烧不完全产生剧烈的浓烟，被西南风吹到东岸这边，危及在东岸就位的讨虏军将士。

    于是他当即下令让靠近江岸的讨虏军将士们远离江边，免得为毒烟所害。但同时，心中也是一惊，忽地想起一件事情来，不由苦笑着脱口而出：“此役过后，我中华帝国便会与那个日不落帝国结下生死之仇了。远征舰队上的那些英兵只怕就算登陆，也逃不了几个。”

    原本，冯云山是猜测那帮英军就算被烧死一部分，至少还能有半数士兵逃往岸边，而等在岸边早就准备好的讨虏军上前将之围困便可，以这种情形，被包围的英兵必定能认清形势，乖乖接受被俘虏的命运。这样的话，这数千的英国军人，便成了自己要挟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日不落帝国的筹码，相信凭借这些俘虏，就算不让英国屈服，也至少让对方疲于应付，说不定还可以就此签署一个停战条约，以释放部分俘虏为代价，迫使对方答应再不对中华帝国宣战的条件。

    然而，这一切，都因为自己的疏忽，很有可能将这些俘虏都葬身江畔。剩下的，唯有寄希望于那些英国远征军的步兵，能多俘虏一些了。

    不过，望着熊熊烈火，冯云山激荡的心情一下又想通了。

    凭什么洋人来侵略自己，自己还要眼巴巴地希望他们不要死掉。他索性不再想那么多。既然对方来攻打自己，就要有葬身异国他乡的准备。说不定打疼对方，虽然让英国仇恨无比，但想到这惨烈的代价，反而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冯云山这边胡思乱想着，而远处下游的江面，已经开始进入地狱的模式。

    除了好些蒸汽炮艇、炮舰和护卫舰被江面原油点燃的烈火烧透船舱，引发炸药爆炸之外，还有为数众多的巡洋舰等主力军舰因为船帆和缆绳被腾空而起数十丈高的火焰点燃，开始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而蒸汽船的螺旋桨更是卷入了水面大量浓稠的油污，慢慢卡涩停止，根本就难以开动，于是，船上的英兵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在是军舰被烈火吞没。

    当然，有些英兵硬着头皮跳入江水之中，不过，很快便后悔了。不说大部分在从船上跌入水中的这短短时间，便被腾空而起的火焰烧得声声惨叫，就算侥幸躲过火海落入水中，人毕竟不是鱼，总要探出头到水面换气，而此刻的水面，已经完全成了一片烧焦的火海，水面是被烧得沸腾的原油油浆，挥发的油气立刻被一烧而空，巨大的热量甚至连最表面的江水都发烫起来。几名幸运的英军水手憋气太长，迫不及待地冲出水面，头顶立刻被烧得发烫的黑乎乎黏稠的油浆包裹住，成了一根人形蜡烛，照亮不了别人，燃烧的是自己。

    整个江面浓烟滚滚，二千七百多吨排水量的“克鲁夫勒号”因为船板坚固，加上吃水很深，只是船舷部分刚刚被油火点燃，并没有引发大火灾或是爆炸。然而，甲板上数十名躺倒在地一动不动的英兵，还有十余名缓缓蠕动艰难挣扎的士兵，但也是微弱地咳嗽几声或是呼喊上帝求救之声便被江面弥漫的滚滚浓烟吞没，变得了无声息了。

    而更多军舰，则是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尤其是靠近黄浦洲的两公里长的江岸边，英国远征军的军舰主力都集中在这一带，黑压压地拥挤着，看样子是争先恐后地靠岸登陆，但黄浦洲的东岸是一片沙洲，水只有一两米深，众多的军舰纷纷再次搁浅，只有少量逃过烈火的浅水蒸汽炮舰才勉强靠岸。

    于是，黄浦洲的这两公里长的江岸边，数十艘军舰汇集在这里，发出一连串的爆炸声，或是舰上的炸药库爆炸，或是船舱被烧得变形开裂，火光冲天，山崩地裂。庞大的英国远征舰队成为一座座漂浮在江面上的“火山”，无数惊慌失措又头晕眼花的英兵跳进江水里，被通红的火焰和浓烟吞没……

    黄浦洲的岸边，何伯和另外数十名浑身湿透的英兵，绝望地看向距离江岸三四百米的地方，那里黑压压地站着一排排巍峨的人影，一动不动，在烧得漫天通红的火光照耀下，一闪一闪地让人窒息。

    “大英帝国远征舰队，除了那几艘没进入珠江内河的军舰外，其余的就这样全军覆没了！”何伯后背传来阵阵灼烧的剧痛，然而这远不止他内心的绝望。

    何伯知道，舰队司令西摩尔应该没能逃出来。

    在发现敌军点火烧江的时候，他和西摩尔便一同乘坐旗舰“麦尔威厘号”，但随后在快要靠近黄埔洲50米的地方，载重达四千多吨的“麦尔威厘号”便因为遇到水浅的滩涂而搁浅了。何伯见到原本就已经开始燃火的“麦尔威厘号”，很快便会被烈火吞没，他在几名亲兵的帮助下，在船舱中找到数根蒸汽机上拆下来的铁管，便随同一些英兵跃入江水之中，一路在水中潜行，靠着通往江面的铁管进行呼吸，这对于他们这些水性谙熟的海军来说并不是太难的事情。但那时一片混乱，何伯在跳入江水之前，早没看见西摩尔的人影，就算找到他，“麦尔威厘号”上的蒸汽机能拆的铁管也拆得差不多了，生死之间，哪有人会谦让救命之物，何伯便碰见好几名水手和英兵冲来抢他的铁管，只不过都被他的亲兵给扔入江水之中。

    何伯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冲过那短短的五十米江水的，他能感觉到头顶江水的炙热，他憋着一口气，如同爬过鬼门关一般一场艰难地游过那五十米的水面，最后靠岸时候，还被岸边堆积的黑油点燃的火焰将半边身子都烤熟了，又喝了几口水，呛了数口浓烟，才连滚带爬地冲到岸上。

    却没想到，眼前的一幕，让他遍体生寒，绝望透顶。

    而跟他一道的数十名英兵，也是如同千辛万苦迁徙到目的地的候鸟，却发现目的地已经有无数猎人挖好陷阱等待它们的到来一般，纷纷发出绝望的嚎叫，颓然地摔倒在地。

    何伯强忍着后背被烧得火辣辣的伤口传来的剧烈疼痛，用英语大喊：“上帝啊，我们投降，快派人救援江中的那些大不列颠小伙子们。”

    然而，他只是无谓地嘶喊，那些冷漠甚至仇恨地目光盯着他们的身穿浅灰色军服的华人敌军们，丝毫没有理会他，只是将手中黝黑的步枪平端着，一步一步朝他们踏来。

    何伯无力地被俘虏了。在被拖走之前，他看见那些灰色制服敌兵的后面，冒出大群抬着木筏和铁丝网的士兵和民夫，之后，便陷入昏迷之中。

    ......

    天色已经大亮了。

    昨夜江面上的烧红半个广州府天际的熊熊烈火已经差不多都熄灭了，只有少量的搁浅的军舰和岛礁便堆积的杂草混合着黏稠黑油浆还在零星冒着火苗和黑烟。

    江岸两侧，甚至更远的地方，都是一片刺鼻的烧焦气味，尽管西南风比昨晚风力更大了些，但江边方圆数里，都还是一片焦臭的油气味和夹杂着烤肉的焦糊味。

    整段江面上，到处是漂浮的烧焦的死尸和焦黄的死鱼、漆黑的船板以及树枝等杂物，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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