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箴晗（2）

    醉酒事件过去好好久之后, 谭晗才恍恍惚惚反应过来，她还没见过商若音，而且说不定她跟姐姐只是商业上的朋友而已，这么一想，谭晗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讨厌商若音。

    然而，成长就是一个不断立Flag并且打脸的过程。

    没过多久，谭箴女士正式跳槽加入了商老板的被剥削大队。

    再之后，谭晗就没见过她姐在晚上十二点之前回来，就连节假日都忙的跟狗似的。

    于是, 一直被狗照顾的谭晗开始学会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加班狗饲养员。

    要是这加班狗能在她面前义愤填膺的大骂一顿剥削阶级的可恶, 然后回归正常的生活那倒还好，偏生谭箴还做得心满意得，让想要劝她辞职的谭晗一度无从下手。

    发现谭箴和商若音不寻常的关系是一年后, 谭晗在学校棋逢对手的遇到了顾琅, 每天都有种华山论剑高手过招的快感。在被顾琅连赢好几次后, 终于赢了顾琅一次，所以心情高涨的她，决定去她姐的公司给她姐送个夜宵。

    张开了的谭箴和谭晗越来越像，不熟悉的人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所以谭晗毫无阻碍的进了基崇内部，现在已经是下班了，所以谭晗并没有遇道其他员工, 直接到了谭箴的办公室门口, 然后她就听到了里面的轻声笑语, 光从语气里就能听到那种耳鬓厮磨的暧昧。

    而那暧昧的语气, 就是从她那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姐姐口中发出来的。

    谭晗一怔，接下来的气音让她下意识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回家的路上谭晗的脑筋里那根线搭上了，结合门内传来的话语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姐养了个女情头，而且还是追人的那个。

    性取向这种东西所带来的伦理和社会舆论在谭晗这里统统不存在，她仿佛天生没长这根看人眼色的筋，从她初中时不想跟她姐被人双提并论而故意写错试卷答案时的中二病一样，都是属于晚期，无药可治。

    后来谭晗好几次偷偷摸摸的翻看谭箴的手机，发现那个情头跟她心里的直觉不谋而合，心里被一尾针尖锐的刺了一下，酸酸楚楚的疼了好一会。

    她倒不是不同意她姐跟商若音谈恋爱，她就是有点怕她姐以后有了自己的家之后，还会要她吗？那她不就是孤家寡人了？

    谭箴这边还没追上女朋友，那边谭晗倒先未雨绸缪起来自己凄惨的孤儿生活了。

    其实，谭箴那天跟商若音在办公室里根本没做什么，只不过她说了几句骚话，勾引了商若音一下，亲了亲手背而已，其他更进一步的，谭箴跟她妹一样怂的一批，没敢逾越。

    两姐妹，一个不知道妹妹知道了自己的感情状况，一个不知道姐姐其实还没抱得美人归，一个忙于加班追人，一个忙于学校和课题，明明晚上就睡在隔壁最亲的人，愣是过出了一种合租的感觉。

    谭箴知道她跟谭晗好久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但是她正在“追杀”商若音两个兄弟的紧要关头，便想着：等忙过去这段时间，忙过这段时间我就带谭晗出去旅游，好好陪陪她。

    同时她又想着，谭晗都是大人了，说不定已经不需要自己陪了，她也会有自己的小家，忙里偷闲的谭箴隐约有了点老年人才有的孤寡之感，幽幽的叹了口气，又投入到工作中了。

    不知道过了几个谭总忙的“这段时间”后，谭箴终于成功将她的心尖尖送上了那个让人眼热的座位，然后如愿以偿得到了商若音一个热切的吻。

    事情柳暗花明后，日理万机的谭总并未在温柔乡里停留太久，暂时放下手里的事开车回家，回家后她才慢半拍的发现，谭晗这小姑娘竟然不声不吭的搬出去了，床铺被褥收拾的干干净净，要不是谭箴心血来潮拉开她的衣柜，发现她里面应季的衣服不在，还真发现不了。

    一股愤怒冲到头上，谭箴拿出手机恶狠狠的拨号，愤懑的想：这妮子是长大了觉得自己羽翼丰满了是吧？说都不说就搬出去，连去哪了都不说！那种孤寡的心情又见缝插针的涌上心头，顶的的谭箴一个趔趄坐在沙发上，不断揉着眉心。

    越想越气，所以电话接通时，谭箴的语气带着冲：“你在哪呢？”

    那边谭晗迷迷糊糊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在宿舍……哈~”谭晗适宜的打了个哈欠，抽了抽鼻子，声音喑哑：“姐，你回家了？”

    谭箴这才想起，现在是半夜，那边谭晗的小奶音一冲，将她的怒火冲的一干二净，她柔下声音哄道：“我没看好时间，是姐姐的错，你快睡吧。”

    那边谭晗还想在说什么，但抵挡不住困意的强烈侵袭，软软的应了一声又接着睡了。

    挂断电话的谭箴过了好大一会才想起了自己是要训孩子的，最后还给人道歉了呢？

    想着刚才的对话，脾气日渐古怪的谭总把手机摔在沙发上，“妈的！死妹控！”

    嚯，气还不小。

    两姐妹的关系因为谭总的主动和解而破冰，大有冰释前嫌一片光明的意思，但是谭箴从来不跟谭晗说起商若音的事，让谭晗心里老是梗着一根刺，觉得被她姐排出在家外了，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好在快过年了，谭晗放了寒假，谭箴也给自己申请了个寒假，先是去了首都的庄园。

    这庄园是谭箴小时候谭家父母送给她们姐妹的礼物，但是谭晗小时候看不惯谭箴，所以对这个礼物，她都是直接漠视的，也好在她们姐妹二人感情好，才没有因为财产的事情闹得跟商家三兄妹似的。

    虽然谭箴是庄子名义上的户主，但是她从来不吝啬跟谭晗分享她的一切，一直把庄子当成她们姐妹二人的财产，还跟谭晗商量过过户，但是都被谭晗推脱了。

    谭箴也不着急，反正她已经悄悄的给谭晗规划好了未来，钱财不用愁，就看这小妮子以后想往哪里生根发芽了，只要不沾那些三教九流，她全都能给兜着。

    庄子里有个小伙子，是谭家父母好心收养的小男孩，都说行好事结善缘，谭家给了小男孩好几条出路，但是他选了一条最没出息的，普普通通的上了个大学后就打理起庄子的事务来了。

    在庄子里待了几天，两个人就回了老家，过了一个安分守己却又空空荡荡的年。

    过年的时候谭箴说过很多话，但最让谭晗胆战心惊的是她那句：“谭晗，以后，一定要多回来看看咱爸咱妈，我文不成武不就的，怕来了丢二老的脸，让他俩生气。”

    谭晗转头，就看到谭箴趴在二楼的栏杆上，靠胳膊肘撑着，上半身探在外面，脸上表情像是石头一样让人看不清楚，嘴角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看着前方天花板上的吊灯，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谭晗有心想说什么，可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过完年后，两个人又投入到彼此都忙的说不上几句话的地步，大学的课程跟公司的事务比起来其实悠闲多了，谭晗有心怪谭箴几句，可实在是不忍心，那可是她姐啊。

    直到，谭晗在别人嘴里听到了关于她姐的消息。

    那天，谭晗正在宿舍里看书，接到一个电话后，连拖鞋都没换就跑出去了，风风火火赶到医院，只得到了一句“送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和“抱歉，节哀”，连她姐最后的样子都没看到，因为谭箴最后的样貌实在非轻轻巧巧一句“惨状”所能描述。

    高速公路上，一辆装满货物的大货车侧翻压在了谭箴开得奔驰CL500上，货车的司机直接被吓晕了，导致谭箴的车压在底下被拖行了近百米，交警和消防人员把她救出来时满身血肉模糊，肢体残败，连五官都看不清楚了。

    谭晗看着装着她姐的尸袋被推进了太平间，她有些神经质的想：爸妈是车祸，姐姐也是车祸，那我会不会也是车祸而死？

    想着想着，她竟诡异的笑了起来，仿佛有了一个新想法，她抬腿就往医院外走，被匆匆赶来的商若音撞个正着，商若音哆嗦着嘴唇死死的盯着她，最后发现此人并非她要找的人后，抱着谭晗就哭了起来。

    这谁啊？抱着我哭有病吧？谭晗的思想已经偏激到了让人触目惊心的方向，她冷漠的推开了商若音，走出了医院大厅，刚入夏的天有点热，医院外面排满了此次车祸连环撞的家属车，哀嚎声在谭晗耳边不断撞击着。

    都哭得这么大声啊？谭晗还分出一缕心神冷嘲热讽了一下，太阳照在谭晗的身上，也没有让她觉出一丝热意。

    一个孩子的哭声撞入了她的耳朵：“我以后没有妈妈了……妈……”

    谭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半天才反应过来，麻木的说了句：“我没有姐姐了啊。”

    话说完，她的神经才迟钝的接收了这一信号，随后她将脸埋进了手里，呜咽起来，跟个找奶吃的幼兽似的，泪水把地面打湿了一大片。

    爸妈死的时候她还有姐姐可以依靠，可是，姐姐没了呢？她还有亲人吗？还有家人吗？

    刚才那个尸袋里破碎的尸体可是她的亲姐姐啊。

    二十一岁的谭晗，比这世界上的大多人提前尝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

    没了姐姐的庇护，谭晗学会了在黑夜里整夜整夜的失眠，学会了把长好的伤口撕开，再长好，再撕开，也学会了怎么悄无声息的哭泣。

    在整理谭箴的遗物时，她找到了谭箴留给自己的遗嘱，才知道原来谭箴早就知道自己可能会出意外，遗嘱把谭箴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给了自己，人脉关系则给了那个叫商若音的女人。

    对于谭晗来说，再多的钱财她都不想要，她只想要一个姐姐，只想要谭箴。

    遗嘱里谭箴还嘱托谭晗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商若音。

    谭晗冷笑着把这句话当成了耳旁风，反正她姐生前她不听话的时候也不少，可是这么一想，谭晗的泪又掉下来了，这毕竟是她姐拜托她的最后一件事。

    那就为姐姐做好最后一件事吧。谭晗想。

    于是，她带着爱在仇恨的淤泥中爬出，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执拗的怪物。

    没关系，反正谭家最不缺的就是执拗。

    她喜欢冷不丁的出现在商若音的面前，不动声色的跟她礼尚往来，看她惊慌失措挣扎愧疚的样子，这简直是她的精神食粮！

    姐姐，我真的是在按你的吩咐照顾她的，她自己心里有愧可怪不得我了吧？啊？

    黑夜里，谭晗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她不断回味品尝着商若音痛苦愧疚的表情，像是上瘾一般，巨大的快感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仅喜欢我姐姐，还喜欢我？谭晗眼中闪过调皮，那就让你喜欢个够啊。她刻意制造暧昧的机会，在商若音慢慢放下心防的时候她冷漠无情的离开，甚至在出国留学的事情都设计捉弄了商若音，还一脸的无辜。

    她伪装的太好，谁都没有发现。

    她就像个瘾君子一样，暗搓搓的复她的仇，自我满足着，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和动力。

    她在心里给商若音扎了一百个小人，也把自己自残的够呛。

    我是有一直好好照顾她，但是她死了，也就不关我的事了吧？看着商若音快死了还在挣扎着要握住她的手，谭晗冷漠的想，同时在心里嗤笑了一声：姐，这就是你喜欢的人啊？你看她多可怜啊！死了还想见你一面呢。

    然后没看坐在轮椅上的顾琅，转身出了房间，从包里拿出一张湿巾仔细的擦了擦每一根手指，面对着藏着许多她和她姐无数笑声的房间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谭晗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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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箴谭晗姐妹的番外结束，下一章写谭箴和商若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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