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天地壁障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尤感觉到自己的嗓子里都是干枯的柴禾，又像是塞满了烂棉絮。

    紫黑色的血沫挂在他的嘴角，刺目耀眼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感受着身上暖洋洋的温度，尤发现，他已经回来了。

    可是……

    尤扭头，他察觉到自己身边有人，又不知道是谁有能耐，把自己救回来。

    一个须发皆白风烛残年的老人正盘膝在一块大青石上看着他，空洞的眼睛中似乎看不到生气，但又好像是看透了一切后的沉淀让他人无法看穿。

    “尤，漫长岁月之后，又见面了。”

    老人开口，牙齿也没剩几颗，脸上像是枯树皮一样堆满了褶子。

    “李聃？”

    尤试探的问道，他感觉自己没有认错，可这恍如隔世的相逢，让他有些失措。

    李聃肩膀抖动着，一百多岁的人竟然在恸哭。

    大青石前面一头青牛正在吃草，闻声看向他的主人，眼神中露出鄙夷。

    然后它又走了两步，将鼻子凑在尤的身体上闻了一下，然后翻了个白眼，尤闻起来像是一具尸体。

    尤挣扎着站起身来，血液又在他的血管之中重新流动。心跳如同慢慢复苏的雷鼓，他一呼一吸间，山间的灵力尽数向他奔涌而来。

    尤长呼一口气，身上的暗伤彻底消失不见。

    但尤也注意到了，这山间的灵力也因此变得十分稀薄，久久不能复原。

    “过去了很久？”

    可能是因为穿越了界壁，所以尤和李聃经过的时间可能大不相同。

    他与太上一战没有过去多久，但李聃，已经过去了自己的一生。

    “一百多年了。”

    李聃抹掉了自己的眼泪，他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不过最终，他还是把尤带了回来。

    昔日，乾坤镜划过天穹，那时距尤消失已经过去了三十年。

    李聃的伤势早已恢复，但是他却始终无法感应到尤和太上的气息。

    三十年里，李聃自身的境界也到了神劫境巅峰，所以第一时间就能感应到乾坤镜的存在。

    但即便是以他的实力，也无法操控乾坤镜。因为乾坤镜所消耗的能量太庞大了，即便是神劫境巅峰也无法负担。

    星尘也感应到了乾坤镜的存在，但他却是毫不知情，直到事后才发现，这人间差点沦陷。

    星尘没有见过尤，但是这个名字被他深深记住。既然是未来来客，那一定还能见到！

    但是李聃却摇头，尤和太上已经离开了此界。所谓后世再见，所见到的不过是时光残像，而尤一定会再度踏入现在的结局。

    他要把尤救回来，但是他一个人的力量做不到。

    李聃和星尘联手，但即便乾坤镜就在眼前，二人却仍是无法催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乾坤镜上属于尤的气息渐渐消失。

    但李聃没有放弃，他和星尘二人之力不够，但整个人间之力却未必不够！

    李聃布道天下，百年来使人间之人民智大开，使文明整体在进步着。

    人族整体的进步，会促使乾坤镜的法则核心更为完善。乾坤镜不像是那些先天神明，它可以随着文明的进步而更加强大。

    这百年来，李聃虽然无法掌控乾坤镜，但是却一直将自己的力量注入乾坤镜之中。

    而当李聃被认为是人族道祖之时，似乎激活了乾坤镜的一部分权限，他可以利用乾坤镜做一些简单的事。

    那时候，距尤消失已经过去了七十多年。乾坤镜中已经没有了尤的气息，尤已经彻底从这片天地之中消失。

    七十年里发生了许多事，大地上几乎更替了两代人。除了李聃，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尤的存在了。

    但他还没有放弃，用尽全力让乾坤镜向着虚空之中投射镜光，希望看到昔日的战场。

    之后的三十年里，李聃每一日都在做着同样的事。

    终于有一天，他在乾坤镜反馈回来的镜光中看到了尤！而且乾坤镜告诉他，尤还没有死去！

    这百年来李聃每日为乾坤镜输入的能量终于有了用处，他要用这庞大的能量，将尤带回来！

    但尤所处的空间太遥远了，甚至在时间长河之外。原本可以改天换地的力量，在时间面前不堪一击。

    镜光已经抓住了尤，但是却无法带着他穿越时光，来到人间。

    “你做了什么？”

    尤看着体弱气微的李聃，他的本源已经耗尽了，生命之火，即将熄灭。

    “鸿蒙紫气。”

    李聃咧嘴一笑，指着天空还未彻底散去的紫色霞雾。

    李聃的道直指阴阳本源，更是一道通而天道成的地步。可以说，李聃的修为已经到了人间所能允许的极限。

    他跟尤不同，他是天资超绝的修行者，所有的修为都是一步一个脚印成就的。

    李聃走的路是正儿八经的修行路，这条路有一个尤不知道的壁障。

    尤是天人，并非凡体，他降生之时已经踏在了所有修行者的终点之上，一降生就是灵力化源的圣人果位。

    而当尤自己的圣人之躯结合九枚先天大道的道印之后，就轻易的踏过的修行者的极限，甚至可以力敌神明。

    但是其他人不行，单单是要修行到灵力化源的显圣之位，就能让几乎所有人杰饮恨。

    而在此基础上，尤在人族文明汲取到的营养，成为了他最终超脱的最后一分助力。

    圣体，先天道器，再加上文明精粹，才成就了尤一个超越人族极限的存在。

    而其他修行者，终其一生连成圣都做不到，更何况超脱。

    但李聃走到了最后一步，炼气修武，肉身魂魄修到极致，终于成就神劫巅峰！

    而他连先天大道都完完整整的堪破，虽然只有阴阳大道，可通一道便能通天道，可以说他是最接近超脱的人。

    但修行者的壁障，也出现在他的面前。

    尤没有遇到，但他却遇到了。

    修行者的壁障，源于自身，也源于天地。

    源于自身，每个人的天资与天赋都是不同的，修行者尤其最重天赋。李聃在这方面倒没什么短板，甚至他的天资天赋冠绝文明史。

    可天地壁障，却不是人力所能轻易改变的。

    天地间的灵气是有限的，就像湖水一样。看着汪洋大湖以为取之不竭，但若以千年万年为尺度，大湖干涸并不是不可能发生之事。

    等修行者到了李聃这个高度，就轻易能看到人间的边界与局限。

    这天地间的灵气聚散有度，消耗一分便会恢复一分，但恢复的速度是恒定的，消耗的速度却要取决于从湖中取水的修行者。

    修为尚浅的修行者碍于自己的修行速度，根本察觉不到周围灵气的变化。

    可到了神劫境，只要放开手脚全力吸收灵气，很容易就将一地的灵气吸收殆尽，之所以灵气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那是因为神劫境的消耗速度仍然是可以承受的。

    可是神劫境巅峰就不同了，轻易便能纳数州之地的灵气为己用，而这时灵气的恢复速度就非常慢了。

    尤与李聃不同，他的大部分力量其实来自于道器的力量，而他超脱时更是从源那里直接获取到了足够的力量，所以并没有感觉到这天地间天然存在的壁障。

    天地间的灵气，并不能让高修为的修士无限制突破下去。

    神劫境，便是极限，也是大道所允许的极限。

    李聃就算想要超脱，也无法直接获取超脱所需的，足够的天地灵气。

    但这壁障，不是没有办法突破。而这个办法，李聃刚好有。

    一段时间内的天地灵气是不够神劫境巅峰超脱所用的，但是每次积累一些等天地灵气恢复后再吸收也是可以的。

    就像李聃为乾坤镜储能，每日注入一些灵气，日积月累就能攒够催动乾坤镜所需的能量。

    对于修士来说，同样适用。

    只要闭死关，长时间的积累灵气，总有一天能汇聚到足够超脱的能量。

    但尤看到李聃现在这样，显然他并没有这么做。

    “我如若超脱，会消耗掉九次人间的灵气，不然绝无可能。”

    李聃苦笑，这是乾坤镜为他计算出来的结果。

    也就是一段时间内人间灵气的总量乘以九次，因为人间的灵气是“稀释”过的，想要还原成源力，就得将灵气“浓缩”成源力。

    而人间恢复自身的天地灵气需要多久？三百年，这便是结果。

    李聃将天地间的灵气全部拿走，天地灵气要三百年才能恢复。

    如此往复，李聃若要超脱，需闭关两千多年。

    对于一个神劫境来说，没有人知道寿命的极限在哪，但绝对不止两千年。

    “可那样看来，我与那仙人蛀虫有何区别？”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我不能拿走这天地间所有的造化，不能因为我自己的路，断绝了别人的路。”

    “况且，我看到了真正的路。”

    李聃的身体开始出现变化，在肉眼可见的腐朽，天人五衰已经开始，但是他的精神却越来越好。

    “真正的路？”

    尤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他已经超脱，就算没有遇到过天地壁障，也知道超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鸿蒙紫气，天外之力。”

    李聃的眼中有着希冀和坦然，朝闻道夕死可矣。

    尤的天地玄门，便是期望接引天外之力，超脱自身局限。但他到了天外才发现，这件事很难。

    太上这等神明，在天外也无法长期滞留，因为天外的能量不是那么好获取的。

    虽然天外之力相比于人间这处池塘更像是取之不竭的大海汪洋，但这些能量不是那么好消化的。

    不然尤和太上也不会在天外战斗到耗尽所有力量而无法得到补充，原因就是天外的恶劣即便是神与超脱者都不能等闲视之。

    而鸿蒙紫气，是源过滤之后更加温顺的天外能量，是源补充自身的能量。

    但是这鸿蒙紫气是源的禁脔，即便是强大如盘古，也休想从源的口中分一杯羹！

    可李聃做到了，一个未超脱的人族，他调用了这漫天的鸿蒙紫气！

    “这代价，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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