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魂归来兮

    在最终的源头，在真正的彼岸，根本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

    仿佛是一瞬间，又好像是永恒。

    “醒过来，醒过来……”

    好像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谁在说话，是谁？熟悉的声音……

    尤试着睁开沉重的眼睛，如果他还有的话。

    他的一切，已经化作了源力。他现在只是源力中的一份子，与其它的源力，没有任何的不同。

    “阿凝……”

    尤终于想起来那个熟悉的声音是谁的了，是阿凝，是他的阿凝……

    尤的意识艰难的重组着，像是从一个久远的梦中醒来。穿越无穷无尽的虚无，艰难的苏醒着。

    他没有见到阿凝，就连自己，也只能艰难的思考着，维系着自己的存在。

    可是他绝对没有听错，那声音绝对是阿凝的，那声音，是在他灵魂深处响起的。

    “凝魂聚灵，我助你离开此地！”

    那声音，果然是阿凝！

    她一年前以身补天，融圣人之躯滋补天地，成为了源的一部分。

    可是她和尤还是不同的，她并没有彻底归源，即便是神劫境，在彼岸也是属于“杂质”一般的存在，所以她比尤更容易维持自身。

    而尤却是更进一步，源化的太彻底，连意识都无法保存。

    尤没有感知到阿凝的存在，因为阿凝也没有形体，甚至不是魂灵。她的存在更像是一种印记，武道之印！

    阿凝已经化作了大道规则，无处不在，却又无法独存。

    尤的意识越来越清醒，可他仍然什么都不能做，更不要说离开这里。

    况且，他好想阿凝，好想再见到她。

    一部分源力在彼岸中起了变化，它在慢慢拥有自己的边界，与其它源力区分开。

    它在慢慢的化出形体，隐约可见，是一道金色的魂魄。

    “阿凝，你在哪？”

    尤的意识大喊着，但是源力之中根本没有丝毫的动静，尤也没有得到回音。

    又不知过了多久，漫长的，让尤觉得那声音或许只是他的幻觉。

    一条通道悄然显现，像是在彼岸之中打开了一个缺口。

    一束与源力金色的光芒迥异的青金色光芒照射在尤还未完全成型的魂魄之上，那是乾坤镜的镜光！

    忽然，整个彼岸震动！

    那一条通道开始涌入源力，马上就要消失不见！

    从这里带走尤的灵魂，就像是直接在分割源的本源，纵使源的本识沉睡亿万年，但这份本能，足以绞杀神明！

    但尤突然觉得自己的灵魂忽然被一股意志包裹，然后那道意志将他抛向即将消失的通道。

    乾坤镜的镜光也是直接发力，接引了尤的魂光！

    那刚刚与尤灵魂相融的意志，是阿凝。尤终于感受到了她的存在，但是却又一次分别。

    “好久不见，再见。”这是来自阿凝的道别。

    尤还没有来不及说什么，他便再度出现在了人间。完好无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无法分辨真假，沉浸其中的梦突然苏醒，意识回归时只剩下难以忍受的失落……

    但尤来不及去抓住那个迅速消退的梦境，他已回到人间，他还有战斗没有结束。

    尤面前的李聃，已经快要彻底瓦解。

    明明像是经历的永恒，可现实只是经过了一瞬。太上只看见乾坤镜一闪，尤便随着镜光再度出现。

    尤身形一闪，出现在李聃的面前。此时以李聃所处的中心，已经变成了一处吞噬一切的黑洞。

    尤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去，抓住李聃的一条胳膊，要将他从毁灭的漩涡之中解救出来！

    两种截然不同的法则碰撞，尤所处的空间开始泯灭，漆黑的空间裂缝可以撕裂一切，却被尤身上无形的力场挡住。

    但尤无法将李聃直接拉扯出来，他的身躯已经无法承受更多了。

    他的道果已经被太上吞噬大半，他的灵魂也开始消解，他的躯壳更像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脆弱不堪。

    “哼！”

    尤身上涌现金光，那是无穷无尽的金色源力。那些源力直接注入李聃在灵魂之中，修复着他的损伤。

    但是尤付出一份力量，太上就吞吃一份力量，像是尤在用自身的力量喂养着这个黑洞。

    若是尤此时撒手，太上的力量也就到了极致。

    可是尤不想放弃李聃，他已经不想说再见了。

    更多的源力涌入李聃的身躯，又被太上迅速吞吃，但尤没有停下，只要李聃能够恢复一些，他便能救他出来！

    太上感受着这磅礴的源力，那可比魂力精纯的多的多，那是源的本源！

    太上也是不放过这个机会，你敢给，我就敢要！

    李聃想要挣脱尤的手臂，只有尤供给他源力的速度超过太上吞噬的速度才有可能救他出来。

    可是太上吞噬的源力越多，他就越强大，尤的胜算就会越渺茫。

    可是尤抓的牢牢的，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乾坤镜出现在尤的身后，尤一挥手，一道镜光落在太上所化的黑洞之上。

    毁灭的步伐忽然一滞，尤用法则之光干扰了太上一瞬，便趁着这一瞬加大了源力的输出，太上灵魂上的裂缝稍一愈合，尤顺势就将他拉了过来！

    太上意犹未尽的看向尤，就那短短接触的一刹那，太上在尤那里得到的源力，比半个九州贡献给祂的魂力还要多的多！

    尤将李聃推向乾坤镜的镜面，乾坤镜大如湖泊，李聃的身形隐没镜中消失不见。

    尤的四周开始变的昏暗，却是自己在缓缓坠入黑洞之中。那世界毁灭形成的黑洞之中毁灭之力弥漫，似要将尤分解，然后吞噬，将他变成这黑洞中的一部分。

    “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

    尤的身躯悬立虚空，那些毁灭之力不能动他分毫。

    乾坤镜化作一人大小，立在他的身后，法则之光将他笼罩，万法不侵。

    终于，尤彻底落在了太上所化的黑洞之中。在这黑洞的中心，绞杀之力已到了极致。

    尤在寻找，寻找太上的本体。

    这黑洞只是法则所化，但太上的神源，一定就在某个地方，等着给他致命一击。

    黑洞仍在塌缩，要将毁灭之力释放到极致，尤已经可以感受到周身力场的紧迫感。

    乾坤镜光华大作，撑起一方世界，但是在世界的边缘处，镜光破碎湮灭。虽然人族法则再度重塑，但仍在被不断的侵蚀。

    “边界完整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七三……”

    “边界完整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二七……”

    “修复……修复失败……完全损毁倒计时……”

    乾坤镜在不停的给尤传递着信息，法则与法则的碰撞，必将是以一方的彻底消亡为代价。

    尤将一只手掌贴在乾坤镜上，金色的源力不断涌入其中，为乾坤镜供能。

    但这样只能延缓被瓦解的速度，于最终的结果无补。

    乾坤镜镜面荡漾，映照出尤的面孔，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惊慌，好像深陷这个微型黑洞的人不是他一样。

    太上在将所有的一切汇聚在一点之上，吞噬的力场影响着周围的一切。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吞噬的能量越多，吞噬之力也会越来越强。

    向内塌陷的力量，即便是神，也能撕碎。

    下方的白国早已变成残垣断壁，被吸来的石块在空中就变成粉末。然后粉末再度瓦解，变成最基础的粒子。

    而有些最基础的粒子，也在被强大的引力摧毁，一切都将不存。

    这一切，都是太上的手笔。

    “天地辽辽，终其何往？”

    “生死无常，魂归何方？”

    尤在乾坤镜中伸手抽出一杆长幡，初时只有一人高低，被尤放开之后便生成百丈，立在这毁灭的中心。

    “魂归来兮……”

    尤在招魂，为那些被太上掳走魂灵的枉死之人。

    巨大的招魂幡无风自动，它要与神争夺那些逝去的魂灵。

    “边界完整度百分之六十三点三……”

    ……

    “边界完整度百分之四十……”

    尤静静盘坐在招魂幡下，身后的乾坤镜一闪一闪，法则边界在不断缩小，被太上的法则消磨。

    在微型黑洞的深处，一道四色光轮静静悬浮，祂还不清楚尤要做什么，但是这样下去，尤会被祂慢慢蚕食。

    忽然，似乎有了一些让太上意外的变化。

    但祂的神识布满整个区域，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祂是神明，这绝不是什么错觉，而是真的有什么发生了！

    “边界完整度百分之十七……”

    “核心损毁倒计时……”

    乾坤镜已经到了极限，尤也终于开始动了。

    他没有把握彻底杀死一尊神，更没有把握控制与神交战时产生的余波。

    他大可以以自身为剑，以法则作锋，与太上决一死战。

    但若九州不存，那便毫无意义。

    微型黑洞中，连光都被绞碎，只有尤存身之处，可见光明。

    但变化悄然来临，在最漆黑的深处，在毁灭肆虐的中心，突然出现了一些忽明忽灭的“萤火虫”。

    那些萤火虫刚一出现，就被黑暗吞噬，就被毁灭之力撕碎。

    那些不是什么萤火虫，是亡者的魂灵。

    除去血肉，除去魂力，还能剩下什么呢？或许只有一些不起眼的，印记了吧。

    尘归尘土归土之后，还能留存人间的证明。

    未见神明者有之，未见先人者无。

    神明绝不是最终的归宿，也不是真正的寄托，穿过虚无之后，能听到的呼唤声，只在这里。

    但知先人去，唯有后来人。

    “魂归来兮……”

    语寄哀思，魂度彼岸。

    在这即将崩坏的世界里，在无处黑暗的角落。无数魂灵凝聚，点亮虚无。

    招魂幡光华大作，像是黑暗之中的明灯。万千魂灵如风中残蛾，虽然艰难，但却坚定的冲向唯一的圣地。

    “检测到大量基础法则粒子，开始接收……”

    “边界完整度百分之九点二，开始修复……”

    在这微型黑洞之中，似乎再度出现一个漩涡，不断的有魂灵从黑洞之中剥离，向着招魂幡而去。

    “回来吧，回来吧。”

    “被神夺走的，终有一日，我们将全部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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