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 导火线

    山东济南巡抚衙门内，方大猷坐在椅子上，面色铁青，屋子里是鸦雀无声，弥漫着一股子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在方大猷身前的书案上，摆放着一张报纸。执掌的面积，在报头上写着‘大明公理报’五个字，这报头上的五个字，出书法大家、南明礼部尚书黄道周之手。

    整张报纸，共分为两个版块，在第一版，刊载有一篇文章：《文信工文摘》，乃是节选了几篇南宋名臣文天祥的诗作，以及简述了文天祥抗击外辱的事迹，后一篇是南明河南学政吴炳所些的《奸臣论》，奸臣论提出了两个人的事迹，一个是洪承畴，另一个就是方大猷，并根据他们的过往进行了一番批判，重点阐述了何为忠奸？何为家国公私之分？究竟是哪一个才是该坚持的？两番对比，忠奸分明。一份一尺半长、一尺宽的报纸，每个月都会出现在北方各个大城镇之中的街头巷尾，或是贴在各处显眼之地，或是被塞进了各个府衙的门前。

    第一篇文章里，提到方大猷的名字，细数了他的过往，把矛头指向方大猷。方大猷是浙江乌程人，本是大明朝进士出身，崇祯十年，主动投效清廷，抛弃父母妻儿，不思为朝廷尽忠，不思赡养父母妻儿，却投靠了异族，勿论是从哪一个方面，都是不可原谅的过错。

    方大猷知道，这篇报纸已经在济南城传开了，禁止是没有办法的，可是又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现在外面还不知道该怎么骂他呢，他唯一能够逃避的办法就是调离山东，到京城去，哪怕当一个闲差，也少了这些暗箭，谁叫他确实是降清了呢，降清的那一天就已经做好了被人戳脊梁骨的准备。

    塌场口，是泗水和荷水连接大运河的渡口，因荷水乃是明清两军双方订盟以来的分界线，塌场口这里就归了大明，由驻守归德的总兵庄子固负责防务，所以明清双方时常在这里发生摩擦，不过起先谁也不敢妄动，只是口头说打一场口水战而已，不过随着四川战事之后，就开始演变成刀兵相争了，谁要是越过界，或者落了单，肯定会被对方的人给干掉，而且是死无对证。

    明军这边守卫荷水东线的是王允成，本属左良玉为副将，号称“铁骑王”，左良玉突然病死后，其子左梦庚降清，王允成没有跟从，而是去了投靠了黄得功，黄得功让他留守凤阳，凤阳失守后他遁入山林，直到曹变蛟收复失地才重新回来，后来被曹变蛟调到了庄子固身边出任副总兵，领着不起一千人守卫荷水防线，人马虽少，却都是百战精锐，况且背后的商丘还有庄子固的大军，他也是并不担心什么。

    这一天王允成行走在荷水沿线，带着兵马在巡视了微山湖一带西南岸渡口之后，便准备离去， 哪知道从河对岸突然出现了一支兵马，人数也有两三百人，都是八旗兵的打扮，为首的是一员小将，看年纪大约在十四五的样子， 一身赤红色的铠甲十分显眼，犹如一片红云，方面虎眼，颇有威仪。

    当他看到东岸的明军兵马时，突然弯弓搭箭，照着河对岸就射出一箭。率领明军兵马巡视的王允成也是气愤不已，他素以骁勇而著称，‘铁骑王’的称号可不是吹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对方一个小将竟敢如此挑衅，让他顿时也是狂怒，他胯下马，掌中刀，也是能斩将夺旗。本来王允成并不打算生事，哪知道对方小将这突如其来的一箭，让王允成毫无准备，战马受惊，差一点把他从马上摔下来，王允成顿时勃然大怒。

    “他娘的，卑鄙，给我开枪！”王允成怒声下令，本来双方就时常敲对方的闷棍，明军这边再看到不远处的清军之时，也是做好了准备，王允成这一声令下，明军士卒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二话不说，便冲到渡口前方，对着对面的清军就是一顿火枪、弓箭伺候，谁怕谁呢，反正双方人数都差不多。

    “将军中枪了，将军中枪了……”一群军卒蜂拥而上，把那员小将从对岸的渡口抢了回去，只见那小将瘫软在地，肯定是被乱枪打中了，当下对岸的清军也是扛着人就撤走了，王允成见对方兵马退走，也没有在意。这些日子以来，类似这样的隔水互射并不少见，经常会发生伤亡。所以他也没往心里去，带着人马，便直接离开，继续巡逻。

    兖州府衙，勒克德浑正端坐堂上，兴致勃勃的阅读公文，勒克德浑可不是一般的清将，他的爷爷就是代善，他父亲萨哈璘，骁勇善战而且长于智谋，不光明达聪敏，通晓满、汉、蒙的古文，忠心耿耿的辅佐皇太极开创帝业，深得皇太极的信任，代善虽被皇太极忌惮，但是萨哈璘却是皇太极的左膀右臂，后来萨哈璘病逝，勒克德浑与兄长阿达礼，因为支持多尔衮，被豪格处置了，但是随着多尔衮掌握大权之后，勒克德浑便又是水涨船高，被多尔衮委任为山东总督，执掌山东军务，勒克德浑受父亲影响，虽然说脾气暴躁，但才情却也不错，堪称文武兼备之才，深受多尔衮器重。

    正当他读的正入神的时候，忽听屋外传来一阵喧哗，勒克德浑也是眉头一蹙，起身走出堂中，一脸不悦之色的呵斥道：“何人在外喧哗？”

    “贝勒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一名正红旗八旗兵跪倒在勒克德浑的面前哭诉起来。

    勒克德浑旋即一怔，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爷，三爷他……他被明军杀死了……”

    勒克德浑心里不由得一咯噔，连忙跳下门阶，一把抓住了那小兵，小兵的话震得他脑袋发懵，耳边嗡嗡直响，一把揪住了那小兵的衣领，厉声咆哮道：“小弟，如何被杀？”

    “三爷驻守在鲁桥，昨天巡视的时候，遇到明军，三爷射了一箭，但是没想到明军突然全部发难，向我们开枪放箭，三爷猝不及防，被他们击中了面颊，当初身死……”

    “可恶的明狗，前番杀我亲叔叔瓦克达，现在又杀我亲弟，我与你们势不两立！来人，点齐兵马，我要报仇……”勒克德浑也是彻底的丧失了冷静，先后惨死的亲人浮现在他眼前，让他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

    “奴才遵命！”

    很快，三千八旗兵就集结完毕，勒克德浑也是披甲上马，带着他们出了兖州城，往荷水一线杀去，他要报仇，杀了害了他亲兄弟的明军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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