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隐隐的不协调

    太阳已渐渐西沉，寒风也像是离开主人的猛兽似的开始了咆哮，誓要将这片山林撕成碎片。这时无名还蹲坐在石室门口以疲惫的身体抵抗着这足以吞噬任何生灵的恐怖力量。无名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神识已经开始恍惚。

    他在七岁的时候，也就是龙武一十六年就得过一场重病。在被病魔袭击之后他就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以及语言能力。他之后虽被人收养照顾，但自那以后他也从没有找到自己真正的归属。因为不能说话的缘故他被同龄人当成滑稽的小丑、受气包受尽了嘲笑。如此的日子也仅仅十年，之后他的人生更是跌进了深渊。那年暖雪初降，他所生活的村落因帝国的神官断言与暖雪神罚有关，是噩兆之地。在此之后不久帝国的士兵就将整个村子夷为了平地。他虽然在这次屠杀中捡回一条命，但自此之后他就如同行尸一般——漫无目的在这片大陆中游荡直到遇见何罗。即使何罗对他分外照顾，但这可怜又敏感的孩子还是本能地畏惧所有的人。

    他本可以待在石室内暖和暖和，但他因为他无法克服内心的恐惧只能蹲在门口瑟缩着。可就算是冻得要死他依然是没有放下警惕，他听见有脚步声从自己背后传来，他本能第一个前翻滚去打声音拉开距离。

    “呜喔！冷静点孩子，在这里可没有人会伤害你……放松、放松……对！对！就是这样。放心我们都不再往前了。”德子开口道。

    德子在说话的同时双手张来两臂微微前伸试图去安抚面前这个受了惊吓的小兽。他虽然表面上看来没有任何威胁，可无名知道面前这个人绝非平常之辈。此时他的腿却呈弓步，前脚为虚，以便于一会发生任何意外情况好有个应对，而且无名没有注意到的是此时德子早已将身上所携带的所有武器的暗扣全部解开，整一是战斗姿态。

    “啊……奥！”现在无名似是感觉到了危险没有了刚才那么激烈的反应，他全身肌肉紧绷，双眼锁定得子的一举一动，手也不自觉摸向了腰间的大骨。就这样两人陷入了僵持，不一会双方的后背都已被冷汗浸透。

    下一瞬间无名猛然后撤，顺势抽出寻常自己总是别在腰间的野兽的大骨单手握持；德子也是精神集中闪身向后，预判着无名接下来的行动。双方又在这样的对峙中感受着时间的缓慢流逝。

    这时空气也渐渐被紧张填满。突然！一个人的动作打破僵持。

    那人正是领队，他先是拍了拍德子的肩膀，然后一个眼神示意让自己来。德子也瞬间会意，让出了门口的位置进到了石室之中，然后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短刀，以防意外的发生。当然这一切都不会让无名看到，而无名仿佛是受到什么刺激似的压低身体改用双手握持大骨，此刻大骨也像感受到无名召唤一般隐隐发出紫色的光晕。

    “啧，你呀－！”领队斜睨地字一眼，轻声笑道，之后就径直朝着立在雪中的那个受到惊吓的兔子身旁走去。

    “嘿！你……”

    无名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这样的行为可是保护不了自己的。”领队从地上抄起一把雪捏了捏之后道，“我是否可以这么理解？你在虚张声势，为的就是挑衅我、激怒我，然后想取我而代之？”

    此时无名听出了这话的弦外音，同时的本能也时刻提醒他这个问题的回答可能会决定他的生死。这时他没有再往后退反倒是向前半步，他放下手中的大骨，收敛了刚才的冲动与紧张，可他依旧不露声色地把双方的距离控制到他单手抡大骨正好可以击中对方而对方却够不到自己的长度。之后他看着领队，摇了摇头同时发出比较和善的吼声。

    “哈哈！就是嘛，既然你不打算离队一人在这雪林中穿行，也不想与所有人为敌久不要总是摆出提防着所有人所姿态，搞得别人心中不舒服。我也不要求你在短时间可以展现出与其他人的关系达到多么亲密，毕竟这也不现实，可至少也要能看得过去吧。我给你机会：要不要好好谈谈？相信我，这支队伍里的人是值得信赖的。”说着领队的双手也垂了下去，不过是为了把刚才拿在手上的雪球捏得更加紧实，同时他的袖口也有一枚箭头闪着森冷的寒光。

    “这样，我是负责这项任务的人，换句话说就是你的上司，你理应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当然了，你是个新人，之前怕是也没有接触过军人，刚才的事我也就不计较了。我现在给你个选择：要么你出去打几只雪兔晚上进石室休息；要么继续蹲在门口过夜。呀！这天还真挺冷的，晚上的温度更是……能将人活活冻死的。”

    “呜！”无名依旧僵立在原地。

    “这样果然行不通吗。”领队在小声嘀咕过后大声道，“不然这样，咱们做个交易，你用雪兔之类的食物换取进入石室的资格。我不是你爸，不会惯着你，要想生存下去就展现你的价值。”

    在经过一阵思考过后无名用大骨在雪地上画了几个字符。

    “嘶--这……德子你过来一下，瞧瞧这鬼画符是个啥。”

    听到外面的声音德子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蹿到了领队身旁，当然他在走出石室之前早就已将武器收回了。

    “我瞧瞧奥－此……话……对了是‘此话当真？你真会让我进去？’对！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德子大声说道。同时心里对面前这个少年的身份也更加好奇。不为别的，就单单是会写字这一点就够令人在意的。

    “吭嗯！我一个唾沫一个钉，你放心我绝不食言。瞧见没，这儿还有一个公证人呢。你快去吧，时间不早了。”此时领队的脸微微有些红，但因戴着特制的假面，所以没让旁人看到。

    听到领队的许诺无名可算是松了一口气，随即灵巧地后跳几步然后就转身蹿向了远方。

    “咳咳，嗯我看他刚才写的那字好像就是这个意思，但是因为长时间都没有见过书面上的文字一时拿不准，只是让你来确认一下。顺便一提他写的自可真丑，像是狗爬的一样。”

    “确认？你脸怎么红了？”德子看无名离去之后打趣道，“早就让你跟我学认字，你偏不，瞧这下吃瘪了吧。”

    “滚滚滚……别搁这儿瞎哔哔。看看你刚才的样子，那才叫吃瘪。不过我瞧着他的年纪也不大，你说他在暖雪神罚降临之前是干什么的？”说着两个人朝着背离石室的方向走去。

    “可能是哪个家族里的少爷又或是读书人家的孩子吧。”

    “这里可是极地，会有你说的那种人？”

    “莫非是罪臣之后？也不对呀，如果是这种情况咱们一定认识他，再不济也应该有印象，不过话说回来那孩子也确实可惜。”

    “若放到以前确实可惜，可要是放在现在这已经很幸运了。现在这个世道……哎－－说不得，说不得……”领队然这么附和。

    “可这神罚本就不应……又或者说我们面对这可怖的神罚就理所应当吗？你可不要因为麻木了良心。”德子内心的火气被激发了出来，有近乎咆哮的声音说道。

    “那又怎么了？”领队满不在乎道，但他还是将刚才那句话记在了心里，加快了脚程。

    “等等我！你突然走哪没快干什么。”被领队甩在身后的德子立马奋起直追。此时德子已经想到了活跃气氛的方法，他拉住领队的袖口然后就毫无预兆地向上一拨，“差点被你唬住，你不也是随时准备动手？还是对自己的下属……可真不体面。”

    “打住！我那是为了防止意外。哪像你，真刀真枪都亮出来了。”

    “你……我还不是为了你，再者说了我本也想好好和他说，可谁知他直接准备开干了，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不能……对吧？”

    “翻篇了！以后不许提了。”领队故作严肃。

    “也不知道何罗为什么硬是要把他塞到我们这儿。要知道咱们做的可是最危险的任务，她那么做不就是……”

    “瞎琢磨什么！你瞧他身手如何？”

    “在同龄人算得上是可以，可放在这支队伍里可就难说了。”

    “你可不要小看他，他的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凡之处，在他的身上我能感受到一丝……”领队的心中有了一个念头——“他或许与那里有关”。

    “什么？我看你就是紧张过头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让小胖看一眼不就行了？”德子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他此刻的内心也泛起了嘀咕，可他却没有勇气去验证。

    “到时候再说吧。”

    “就是么，不过是一个小孩儿而已，有必要吗？”德子刚平复的内心又开始躁动起来，“要不还是让小胖看看吧，毕竟……或许他会是这次任务的关键。”

    “这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总感觉那小子不简单。单从他拿的那个骨头来看就不是一般人，平常人哪搞来那么大的骨头，更别说我刚隐约看到那骨头泛起一层紫色的光了。不过凡事总要有个由头。”

    “以那大骨为由就行，小胖对武器可是有十足的研究。相信到时候他不会拒绝的。”

    “也好。不过我也确实没看出来那是什么的骨头。在咱们这一片，应该没有那么巨大的动物才对。总不能是黑潮巨兽的吧。”

    趁领队说话的功夫德子，飞速跑上前面一处较高的地方种了一个半人高的稻草人。

    等到德子折返回来时领队蹙眉说道：“那是什么东西，瞧着可有些古怪……”

    德子并未接话，原来这东西是那晚守在神女何罗帐前的那些武士给他的。一共有三个包袱，每个包袱里都附有一张字条，上面是这样写的：

    这是稻草人的是用来监控周围的道具，一共有五个。使用时需要放置到营地周围的较高处，用完别忘了收回。（ps：稻草人之梦用这个包袱装；稻草人插进地里的时候会变大，离地会变小；稻草人是依靠魂来工作的，且魂我已事先充能完成）

    这是传音器，用的时候将魂注入其中，等其上的宝石亮起后可与何罗大人进行通信。（ps：魂会是通过击杀其他生命获得。）

    这是卢恩——“魂”储存与释放的容器。但卢恩认主，需要将自己的血液滴在卢恩的特定位置才可与其绑定（ps：位置已经标出，若你发生意外可让队内其他成员绑定）

    “这事情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东西不是现在的我们能够接触的，你知道得越少越好。”德子最强经过漫长的心理斗争之后还是没有把事情告诉领队，只是因为这可能会引起领队对一些旧事的回忆。

    “为什么？德子你太令我失望了！”领队瞪着德子，用一眼就可以看破的拙劣演技来表现出自己的“痛苦”。

    “我……你这家伙……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告诉你。收起你的眼神，全当是为了我们这么些年的情谊。”德子瞬间入戏，用右手安安掐了自己的大腿，用带着因为疼痛而流出的泪水委屈巴巴地说：“妾身也知道这样会让领队——你的心里不舒服，但妾身也别无选择。”

    “滚滚滚！少来，少给自己加点戏，更何况是这么恶心的戏。”领队见到德子的扭捏作态顿时也是没了配合下去的心思。

    两人就用这样的语气相互呛了一路，其实他们二人凭借着多年的默契大体上都能猜到对方的想法。领队见自己问不出来什么也没了再继续追问下去的心思，不过他也是能感觉出一丝异样。

    “走了，继续巡视周遭。”领队一句话示意德子跟上。

    “我要是出了意外，你……”德子开口说道。适时一阵狂风刮过，吹散了德子那近乎呢喃的话语。

    “说啥？大声点。”

    “算了，没事。”

    德子又回想起出发前的事情：起初他在刚收到那个包袱时的内心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可出于谨慎他还是在队伍动身之前做了几次试验，结果发现那纸条里说的竟然都是真的。这可让他又惊又喜，在那一瞬间他明白自己已经再次被卷入了那个他好不容易才逃出的漩涡之中，而这次不再会有抽身的可能。此刻他只求时间过得再慢一些，这样他就可以将心中埋藏多年的秘密再多埋藏片刻。

    雪林中的风声再次响起，二人的谈话也戛然而止。此刻他二人都明白，有某些事情已经暗暗发生改变，而这改变极有可能是致命的。

    冷静、慢慢靠近、屏住呼吸、瞄准、发射。一颗碎石从无名之间飞出，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过后精准命中一只雪兔的后脑。

    无名在十几次失败之后他终于击中第一只猎物，他欣喜若狂，飞速奔到被击晕的兔子旁边，扭断了兔子的脖颈

    “这只兔子可真肥啊，不过……”无名一边想着一边将兔子系腰间的束绳上准备搜寻下一只猎物。

    “咦--这是什么？”无名大惊。

    无名看到一缕青色的半透明物体从兔子的尸体飘向半空随后就如同利剑一样径直刺向无名的心口，无名见已经躲闪不及便飞快用双臂护着胸口。可那青色的东西贯穿了他的手臂，扎进他的胸腔，与此同时无名腰间的大骨也在这一瞬间闪烁起了青紫色的光芒。此时无名虽然还没有感觉，可他的身体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咦--！不疼，算了没时间顾忌那么多了，一只兔子显然是不够，还是再打几只兔子吧。”这么想着无名有朝着树林的深处去了。而这时在无名的周围，还有无数凶悍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他，而他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了巨狼的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