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白日梦（5）

    我原以为，这段梦境应该到此为止，因为我已经看清楚了一切，也了解到张姐的心结正是这个与她相依为命多年的女儿张小菲。

    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因为从时间段判断，张小菲应该死了好些年吧？这个时候的张淑梅，大概只有四十多岁，那么张小菲大概是十年前就去世了？

    难道她坠楼之后并没有死，而是出了其它的什么变故？

    正猜测时，便见眼前画面再次流动翻转，如同镜中月，水中花，刹那烟波流散，静夜寒光、深宅古院、金桂飘香，全都消失了，我出现在一间大房子里，屋内装修简约时尚，明亮宽敞，不像是之前看到的那个年代。

    这时，我听到有人开锁的声音，回头一看，正好见到西装革履的楚君昔推开厚重的防盗门，手里提着黑色公文包，满脸疲惫，很困乏的样子。

    而在他身后，跟着已经岁月催人，徐娘半老的张淑梅，她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目光四处打量，像是在搜寻什么。

    “进来坐吧，”楚君昔淡淡看她一眼，随意招呼一句，便先进房去了。

    张姐看着她进房之后才鬼鬼祟祟的探头张望，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没过多久，楚君昔便换了身轻松的家居服出来，见张姐还在四处打探，眉峰微蹙，却并未多说，而是客气的问，“喝点什么？”

    “随便吧，”张姐受惊回神，连忙走到沙发前坐下。

    我感觉有些奇怪，按说张小菲如果已经跳楼身亡，张姐和楚君昔中间这根连接的纽带便彻底断裂，不应该再有什么交集吧？我若是张姐，自己的女儿在楚家受了委屈选择跳楼这种决绝的方式终结生命，自然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楚家的人，尤其是眼前这个罪魁祸首楚君昔吧？

    可事隔多年，她为什么还要来找楚君昔？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而且这段记忆并没有完结，可见后面还有什么事情是我没有想到的，或者后面的故事才是张姐真正的执念？

    我在胡思乱想时，楚君昔已经端着杯白开水过来放到张姐面前的茶几上，随意坐到她的对面，双腿交叠，目光疏离又客气的看着曾经的岳母，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张姐的表情非常犹豫，许久没有说话，气氛逐渐变得沉闷起来。

    就在我以为他们可能真的无话可说，这次见面也许只是偶遇的时候，便听张姐终于下定决心，抬头看着对面的楚君昔问，“小菲她……她怎么样了？”

    我一愣，难道真是我猜错了？张小菲并没有死吗？

    可当时她明明流了不少的血，而且从三楼坠落时就已经奄奄一息，以当时的医学水平来看，真的可以让她保住性命吗？

    “我不是说过，你不要再过问这件事情吗？”楚君昔沉怒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我看着他皱紧的眉峰，眼角细微的皱纹，顿觉时光果然匆匆，我眼前几个画面流转之间，便已是匆匆数年，楚君昔也从少年模样变得成熟、沧桑，眸中的光泽再也不复初见白玉石桥上的清澈、稚嫩，而是变得凌厉与威严起来。

    张姐也被他这般不怒自威的气势震慑，嗫嚅半晌才带着哀求的声调问，“能不能让我见一见小菲？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年纪也大了，还不知道能够见她几面，你答应过我会想办法救她的，你答应过的！”

    话到最后，已是略带哭腔，我也听得心中不忍，干脆坐到她的身边，只当是在安慰她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愿意无私为儿女奉献一切的人。

    然而，楚君昔依旧神色清冷，眯着眼睛并不说话，看样子并不打算答应张姐的要求。

    我只觉眼前这个楚君昔与我平日见到的楚总裁判若两人，毕竟在我面前，他永远是彬彬有礼，温和可亲的，哪似现在这般冷情冷性？哪怕他现在与我坐在对面，中间不过十多米的距离，却只让我觉得陌生万分，仿佛中间隔着万水千山，他与我今日只是初见罢了。

    张姐的神色因为他的冰冷渐渐透出几分绝望，眼眶也渐渐湿润。

    可她拼命咬着下唇不令自己哭出声来，那般隐忍实叫人看得心酸。

    若我在场，定然忍不住与楚君昔理论，可这些只是一场梦而已，我只是观众罢了！

    就在我觉得今日他们俩的碰面只会不欢而散时，便听里面的房间重重一响，似什么东西用力撞在了门上，难道屋里有人？

    我一愣之下，发觉楚君昔和张姐的表情全都变了，前者充满忧虑，后者充满欣喜。

    “小菲，是小菲吗？你让我见见她好不好？我求求你！”张姐瞬间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就朝里面跑，却见楚君昔身影一闪，居然快她一步挡到了房间门口，他宽阔的脊背刚好挡住了整个房门，令张姐完全没有机会破门而入，急得她拼命去推，恨不得使出全部力气。

    “张淑梅，你不忘记我们当初的约定！”被拉扯的衣服都已变形，楚君昔终于怒了，一把推开张姐，凶神恶煞的冲她低吼。

    那一刻，他的面目非常狰狞，脸色发青，双目含血。

    我只觉汗毛直竖，感觉他就像一只咆哮的野兽，随时都会扑上去吃掉瑟瑟发抖的张姐。

    可是下一秒，张姐忽然跪到他面前，声泪俱下的苦苦哀求，“我求求你，楚总，你让我见她一面好不好？我的确答应过你和她永不相见，可她毕竟是我的女儿啊，是我唯一的亲人啊！我已经老了，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如果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小菲，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一个女人的尊严，就这样毫无价值的践踏在楚君昔面前，他却纹丝不动，甚至连低头看一眼都没有。

    从他身上散发的无边冷意，只让人心中发寒。

    我感觉眼前的楚君昔仿佛变了个人，以至他在我心目中高大威武的形象完全崩塌，同时我很不解，如果张小菲真的没死，楚君昔为何执意阻拦她与母亲相见？若说张小菲勉强保住性命，可能不再是正常的模样，但即便是植物人、残疾什么都好，为什么不能跟张姐见面？他为何非要阻拦？这中间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心里充满了疑惑的我，忍不住走过去，目光盯住楚君昔背后的白色房门，试图推开它，去看清楚里面的一切！

    但我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这样做，毕竟眼前的一切都是张姐的记忆，我不可能改变什么。可是张小菲的生死和楚君昔的古怪行为令我万分狐疑，很想了解事情的真相，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于是，我看准楚君昔肩后的房门，惦起脚尖，用尽全力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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