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相会总无期

    荒凉昏暗的护陵林地，阴风习习。

    孤零零的坟头，孤零零的墓碑，孤零零的守墓人。

    作为无数岁月以来，唯一一个不准埋进皇家陵园的皇室，血月若是灵识不灭，会作何感想？

    下关行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数千年的守护，他自问已经对得起当初第七人皇的知遇之恩。现如今，第七人皇已经殒命，皇室怕也已经不复存在。下关行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更何况，若是自己不走，早晚会死在那恶灵之手。

    下关行缓缓跪倒，在血月墓前拜了几拜，之后站起身来，转身看向曹晨和黄少延。“猎天要来了。”

    “猎天？”曹晨凝眉，“是那个手持长矛的恶灵吗？”

    “是。”下关行看向曹晨，良久，叹气道，“我与瑶池宗有些渊源，若有可能，自然会保你性命。不过，现在那猎天的修为比我高了太多，我打不过它，自身难保，只能弃你而去了。”

    曹晨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下关行有对付猎天的办法，没成想竟然只是跑路而已，而且还是独自跑路。曹晨心里有火。这家伙，要跑也不早点儿说，到现在才知声！看着下关行，曹晨忍着心中的不满，道，“你……要跑？”

    “是啊。”下关行道，“我炼制了一件法宝，可以让我离开这护陵林地，去另一个世界。可惜你是逆灵修行，这件法宝对你没用。”说着，又看向黄少延，“你的修为太高，纵然有法宝，也无法承受强行撕裂空间屏障带来的灵力反噬。”

    黄少延怔了片刻，哑然失笑，“这就是你之前说的焉知非福的意思吧。”

    下关行没有回答黄少延，似乎他也并不在意黄少延的死活。只是看了看曹晨，道，“若是换做别人，或许还会囚禁了你，好让你源源不断的提供逆灵之血。但是，猎天的话……就算让你活着，你也会生不如死。所以……”

    “等等，逆灵之血？”曹晨狐疑问道，“是说我的血吗？要我的血做什么？”

    下关行挑了一下眉头，看着曹晨，就像在看一个白痴，良久，苦笑道，“你师尊够呛，这么关键的事情，都没跟你说？”

    曹晨摇头。

    下关行道，“当年整个修真界对瑶池宗弟子喊打喊杀，逆灵之血，就是原因之一。你师尊没有告诉你？”

    曹晨抽了一下嘴角，道，“你就直说吧。”

    下关行看了黄少延一眼。

    曹晨道，“没关系，他是我铁哥们儿。”

    “好吧。”下关行道，“逆灵修炼之人，自愈能力极强。所以，不管你受了多重的伤，只要灵识不灭，就能痊愈。也正因此，逆灵之血，就是好东西。得之，所有的伤病，都可痊愈，哪怕是经脉俱断这种奇难绝症！”

    黄少延看了曹晨一眼，恍悟道，“怪不得。之前，你受了重伤，我用药和药酒，似乎都对你没什么效果，但你依然痊愈了。当时我也没在意，只是以为你修炼方法特别，可能有这般与众不同。后来，也就是上次，你的修为明明比我还低，竟然痊愈的速度比我还快。原来是这个原因。”说到这里，黄少延冲着曹晨伸出了手，“你的血，借我一点儿备用。”

    曹晨根本就不搭理黄少延，看着下关行，琢磨着关于《逆天诀》到底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下关行道，“这件事，在以前，是人所共知的，算不得什么秘密。毕竟，瑶池宗行事一向诡秘，很多关于《逆天诀》的事情，外人也不得而知。我虽然……其实知道的也不多。”

    “呃，谢谢了。”曹晨道。

    下关行道，“还有一件，就是‘逆灵渡’，这个你知道吧？”见曹晨摇头，下关行讪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修真界中也是无人不知。所谓逆灵渡，指的是逆灵之人，有一种方法，可以通过给旁人渡气，来纯化被渡气者体内的灵气。”

    黄少延道，“纯化？这个我听谷中长辈提及过。长辈说修真者体内的灵气，其实大多都是比较驳杂的，不论是五行之中的哪一种，即便是所谓的纯火、纯水属性之类，也都会有一些杂质。不过，长辈说，纵然是仙人，也不可能将灵气彻底纯净。”

    曹晨斜了黄少延一眼，嘿嘿的笑了起来。她相信，黄少延一定很想纯化灵气——也是，这世间，又有哪个修真者不想纯化灵气呢。到时候，得好好的敲诈这小子一笔！说不准，这也是一门生财之道啊。

    小凉山的那帮穷鬼，应该也很想纯化灵气。

    得知自己竟然有这般本事，曹晨很兴奋，眼前仿佛出现了大把大把的材料和晶石。她忍着激动，问下关行道，“怎么渡气？”

    “以口对口。”下关行吸了一口气，双目微微眯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最终叹气，道：“说是渡气，其实是一种交换。顺灵者会因此而纯化灵气，逆灵者可以汲取顺灵者那些驳杂的灵气化为己用。至于具体方法，我就不清楚了。想来不是简单的接吻。不过，所有《逆天诀》的秘密，都在《逆天诀》的口诀中，你可以自行参悟。”

    曹晨苦着脸，眉头倒八字一样挑起，刚才的喜悦，立时一扫而空。她可没兴趣到处献吻赚钱。想了想，又道：“你是说，这不算什么秘密？那……那以前的时候，不是会有很多人要跟逆灵者接吻了？”

    下关行道，“还好吧，毕竟，并非是每一个逆灵者都会这一手。这逆灵渡，需要很强悍的领悟力。据我所知，会逆灵渡的逆灵者，在以前，只有三人。一个是瑶池宗的开山祖师瑶池，一个是百花缭乱，还有一个，是玥彤。一般的逆灵者，也没兴趣领悟这种手段。因为施术者本身，会在渡气的时候，因为驳杂灵气与本身逆灵之气的冲击，而出现短暂的虚弱状态。这短暂的虚弱，很可能会让居心不良者伺机出手。”

    曹晨傻愣愣的听着下关行的话，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嘴唇，之后看了黄少延一眼，发现这家伙正在盯着自己，一怔，怒道，“滚！”

    黄少延有些尴尬，赶紧把视线移开，看向下关行。

    下关行笑了一声，有些恶作剧一般的告诉黄少延，“以你的资质和现在的修为而言，若是被渡气，应该可以稳稳当当的渡初劫，将来的成就，也会不可限量。相传，第七人皇当年之所以能打败血月，就是因为被百花缭乱渡气，导致实力大增所致。”

    黄少延干笑一声，下意识的看了曹晨一眼，却迎上了曹晨恶毒的目光。

    下关行笑道，“其实么，我觉得吧，逆灵渡这种东西，多接吻，自然会领悟出来的。”

    曹晨咬牙切齿的瞪着下关行，说道，“我觉得你还是恶灵的时候最讨人喜欢，不像现在这么多废话！”

    下关行敛起笑容，叹气道，“好歹相识一场，即将分离，又觉得你们可能命不久矣，才难免话多了一些。”又看了一眼血月墓之后的黑暗，下关行道，“我劝你们，尽快离开这里，遇到猎天，你们会很惨的。”说罢，转身前行，“修行路漫漫，相会总无期。二位小友，再见了。”

    曹晨看着下关行的背影，脱口问道，“你去哪啊？”

    下关行没有再说话，身形越来越远。曹晨与黄少延相视一眼，追了上去。

    他们没有靠近，只是跟着下关行，直到下关行在护陵林地的边缘强行穿过空间屏障而消失无踪。

    两人站了许久，曹晨才喟然叹气道，“修行路漫漫，相会总无期。也许吧，大概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曹晨想起了玥彤，想起了楚帆，心情有些低落。

    黄少延双目之中流露出一丝哀伤的情绪，他想起了云裳。

    相会总无期吗？

    或许，自己该冒险进入空间之门，去寻找云裳？哪怕只是再看她一眼呢？

    回到那血月墓旁，曹晨忽然间有些茫然起来。看看血月墓后那漆黑的空间之门，再朝着小凉山裂缝的方向看了一眼。“少延，我们去哪？那猎天，真要是再来的话，我们……”

    黄少延道，“逃入小凉山吗？我觉得那帮穷鬼，大概不会比猎天仁慈多少。而且，万一他们知道你的血有这般好处的话，你就惨了。”

    曹晨嘴角抽搐了一下，道，“这个秘密，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不会乱说的。”

    “最好是这样。”曹晨捏了一下下巴，说道，“我是不是太蠢了？或许刚开始就不该让你听下关行说关于我的秘密。”

    “也是。”黄少延道，“那怎么办？我听也听了。”

    “杀人灭口吧。”

    “唔，这倒是个好主意。毕竟，死人是最能守住秘密的。”黄少延说着，转身走向下关行原本居住的那三间破旧的房屋，后背直接对着曹晨，一点儿也不在乎曹晨会不会偷袭自己。

    “你干嘛去啊？”曹晨问。

    “看看这下关将军有没有留下什么他看不上眼的东西。”

    “这话说的，搞的我们好像是拣破烂儿的。”

    “有的拣就知足吧。小凉山的那帮穷鬼，想拣都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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