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慈爱

    “你要离开北郡吗？安洁！”

    杰克惊讶的望着少女，一张通往其他城市的火车票可不是什么大路货色，帝国的铁路大都为军部服务，民用的铁道线很少。

    而且死贵。

    “嗯，没错，北郡没有我想要追求的东西。”安洁追求加入军队，想要达成这个目的，一位能够无视她的年龄将她引荐给军队的引导者角色至关重要。而这样的人，安洁估计最起码也要校官级才能做到。

    北郡城太小了，身在后方在安全的同时也意味着没有太多的机会。她必须去前线城市碰碰运气。

    “好吧。”杰克垂头丧气的答应了安洁的要求，他曾经帮安洁做过不少事。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帮你了，毕竟你要离开了。火车票的事情我会帮你办好的。你要去哪里？”

    “蔡司市，我要去蔡司市。”

    “蔡司！那里是前线城市吧？我记得从蔡司来的大商人说，那里直到4月份之前，城外都是漫山遍野的魔兽啊！”杰克惊讶的叫到。“那里太危险了！”

    “我知道，但是……”

    安洁沉默，良久才开口道：“非去那里不可！我所追求的事物，大概只有在那里能得到答案！”

    蔡司，帝国北部前线城市，也是北方司令部的所在，帝国北方的校级军官乃至相当数量的将级军官集中在那里，其中或许就有一位可以忽视她的年龄，看到她的天赋并将她引入军队的人存在。

    命运在这里导向了两个不同的结局。

    一是安洁顺利加入军队成为帝国军人，她要面对的是残酷的战争与未知的未来。

    二是97天之后，她依然还是普通的平民，系统判断任务失败，她将回到永恒的虚无中去。

    她必须努力！尽管两个结局都充满了恶意，但为了活下去，她选择直面世界的残酷！

    这就是她的回答！

    杰克看着安洁充满决心的表情，无奈的同意了。“好吧！我知道我是拦不住你的。但是安洁！”杰克突然大声道：“到了蔡司市后！你…………一定要自己小心。”话到了最后又慢慢的低了下去，杰克苦笑着，送出了自己的祝福。

    “嗯！我会的！而且你自己也要小心才是！今天差点被人爆……”

    “请不要再提那件事！”

    “诶～～”

    安洁蔚蓝色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露出了让杰克胆战心惊的神色。

    “话说去蔡司市的火车票非常贵的说～我的存款好像有点不够的样子？”

    “剩下的钱请务必让小弟垫付！”

    “路上吃的干粮怎么办呢？光吃饼干的话会营养不良的吧…………”

    “水果罐头、肉罐头！您想吃什么小的都会立马准备好！”

    “我突然想吃巧克力的说～”

    “买买买！”

    “要最高级的。”

    “……………………买！”

    杰克很想收回自己送出去的祝福——这种恶魔死在前线里才最好！

    高级巧克力入手！

    水果罐头n个入手！

    猪肉罐头n个入手！

    重要道具：通往蔡司市的火车票入手！

    安洁将东西贴身收好，兴高采烈的告别了一脸死了爹妈表情的杰克。

    “杰克，这次真是谢谢你了！我回去了，不用送哦！”

    “啊，哈哈，哈，慢走，慢走。”杰克麻木的抖了抖钱包。

    “我的商业帝国还没开始就破产了……”

    ………………

    高级巧克力失去了！

    “安洁好厉害！这个巧克力看起来好高级！”

    拿到巧克力的熊孩子们围着安洁打转。兴奋的喊着好腻害好腻害。安洁很怀疑他们是否懂得巧克力的高级与否还是单纯看包装好看才这么兴奋……她自己是看不出什么好坏的。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借给杰克一百个胆子，估计他也不敢骗她。

    “这是院长的生日礼物吧！别再那之前嘴馋吃掉了！”安洁警告道。

    “嗯！我们知道！”五个小鬼异口同声的回答道，“那我们走了哦，安洁。”“嗯，去吧。如果没别的事情不要上我这里来了！”

    将小鬼们赶走后，安洁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离火车到站还有三天时间，两天后是院长的生日。……要不要去告别呢？”安洁在床上翻了个身。“不告而别果然有点过意不去，去告别的话，那个气氛就有点…………”安洁在床上不安的扭来扭去，最后把被子往头上一蒙。

    “睡觉！”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安洁正与忙忙碌碌的修女与小鬼们一起打扫卫生，准备为修道院的院长婆婆庆生。

    杰西卡院长今年67岁，这是个不得了的年龄，在普遍寿命40岁左右的战争岁月里，她已是相当长寿的那一批人之一。往年受到她恩惠的人在这一天纷纷齐聚在此，庆祝他们敬爱的院长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安洁在这些人中看到了不少“前辈”。就像前世的孤儿院一样，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孩子无论过得好还是不好，总会回来看一看自己长大的地方。

    得益于北郡修道院是战争孤儿院的关系，安洁能在这些“前辈”里，见到不少继承了父母意志的帝国军人。

    “可惜军衔最高也只是中尉而已，好几个都是熟面孔。”

    “安洁！”

    “嗯？”

    是露西修女长，大家都说她会继承院长的位置，这个说法在安洁看来也是八九不离十。毕竟露西修女人长的漂亮，性格温柔，做的一手好菜还能忍受熊孩子们的各种调皮捣蛋。

    “有什么事么？露西。”

    露西修女温柔的冲安洁笑笑，无论何时她都是这幅表情。“院长有事找你，她现在正在办公室。”

    “院长找我？嗯，我知道了。”

    她告别了露西，一个人向办公室而去。

    笃笃笃……

    “请进。”

    “院长，您找我？”安洁推开办公室的门，一个苍老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哦，是安洁啊。没错，我有一点小事找你，请坐。”安洁进来时，院长正在批阅一些文件，她探头看了一眼，是7月份的修道院收支报表。

    “多亏了你，修道院这些年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不少。”

    “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毕竟这里也是我的家。”

    “家……吗。”院长笑了笑，“安洁，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单独叫你来我这里吧？”

    安洁老实的回答道：“嗯。”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这个老太婆今天突然有感而发，想找你聊聊天而已。”院长笑着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让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的。”

    安洁有点摸不着头脑，讲故事，将自己单独叫来讲故事？虽然不解其意，但她还是耐心的听了下去。

    院长的故事开始了。

    “很久以前，大概是如今的四十多年前吧，那时战争还没有打的如现在一般激烈。在帝国中部一座没有名字的小村子里，生活着一队年轻的夫妇，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照顾着自己的田地，看着孩子们健康茁壮的渐渐长大，那时的他们，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安洁静静的聆听院长讲的故事。

    “后来，战争爆发了。”

    院长讲到这里顿了顿，又接着往下讲去：

    “帝国的军部来到了没有名字的村庄里，找来了所有成年的男人，对他们说‘为了帝国而战斗吧’这样的话，年轻夫妇中的丈夫义无反顾的加入了他们，不论他的妻子怎样哭泣，他都这样回答：‘这是我的责任’。”

    安洁已经隐约猜到了故事后面的内容。

    果然，院长说道：“丈夫在战场上战死了。”

    安洁沉默。

    “丈夫死去的那天，妻子抱着她的孩子们哭泣的对他们说：‘你们的父亲是英雄，我为他感到骄傲’她的孩子们哽咽着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拥抱他们的母亲。就这样，母亲与儿子们在一起相依为命。转眼间，快十年过去了，她的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但命运在这时开了个玩笑。”

    “战争……又一次爆发了么？”安洁轻声道。

    “没错。”院长笑了笑，那笑容看起来是那么悲伤。

    “战争再一次爆发了，这一次，它夺走了年轻人的生命。当儿子们的骨灰与勋章放在一起被寄回到母亲手中时，她崩溃了。”

    院长缓缓的诉说着，那个可怜的母亲的故事。

    “院长……………”

    “母亲失去了一切，她那时多希望能在一开始阻止丈夫，阻止义无反顾的孩子们奔向那个吃人的地狱！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她的丈夫死了，她的孩子们也死了。她每天浑浑噩噩度日，村里的人们可怜她，想要接济她，也有人劝她改嫁，但都被她拒绝了。”

    “生无可恋的她产生了一个念头：她要去战场，去看一看夺走自己丈夫、孩子的地方究竟有怎样的魔力？让那么多人前仆后继，甘愿赴死？”

    安洁听到这里猛然瞪大了眼睛，她并不是笨蛋，心里已然清楚院长的故事到底讲的是谁。

    “院长，你…………”

    “母亲加入了军队，成为了一名医疗兵。”

    院长笑着打断了安洁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

    “作为一名医疗兵，她不必每时每刻都呆在战场上。那时的她每天都待在战地医院里，为那些受伤的士兵包扎，清洗伤口，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母亲靠着对夺走自己一切的战争的恨意，艰难的活着，为断手断脚的士兵包扎伤口，配合医生为中弹的士兵做手术，有时还要冒着死亡的危险在第一线抢救那些受伤的普通士兵。战斗到最激烈时，每天都有人死去，然后第二天，新的士兵补充进来。她不明白，为何战争如此残酷，却依然有这么多人前仆后继？”

    “那么……是因为什么呢？院长婆婆。”

    “她不知道，并且怎样也找不到答案，某一天，她终于忍不住了，她拦住了一个即将前往前线的士兵，问他到：‘你为什么要来战斗呢？是帝国逼迫你吗？还是有其他的原因？’……你知道那个士兵是怎样回答她的么？安洁？”

    安洁思考了一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无法想象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踏上战场的。”

    院长做到安洁的身边，将娇小的少女揽入怀中。

    “他说：‘为了让我的孩子活在没有战争的时代里’。”

    “母亲不相信他说的话，她发了疯般的问其他人：‘为什么要参加战争，帝国既然没有强迫你们，为何要参加战争呢！’。”

    “为了孩子们。”

    “为了我的父亲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为了我的妻子与刚出生的孩子。”

    “我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哦，我想要成为帝国的元帅！”

    “我么？”一个与年轻的军人这样回答道：“为了自己最重要的人能够得到平安。”

    “母亲哭着跪倒在地，她在此刻终于理解，丈夫与孩子究竟为何踏入战场。正是为了重要的人能得到平安，她的丈夫为了保护她与孩子投身战场，她的孩子为了她能安享晚年走上了有去无回之路。从那以后，她尽心尽力的营救每一位士兵，她的努力得到了回报，残酷的战争终于结束了。她从军队那里得到了一大笔钱，她用这笔钱在北方开了一间孤儿院，尽管丈夫孩子都离她而去，但她并不孤单。因为，她已有了新的家人。”

    院长紧紧的拥抱着安洁。

    “安洁！你也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嗯！”

    面对这种情况，安洁不知该如何回应，手足无措的她在回应一声后便陷入了沉默。

    最后，还是院长打开了话题：

    “离开的准备做的怎么样了？”

    “！！！”

    安洁惊讶的抬起头：“您已经知道了？”

    “你瞒不了我的。”院长笑的很慈祥，“安洁，我给你讲的故事并不是让你打消离开的想法，我只是想说——无论你要去哪里，如果累了就回来看看，无论何时，这里都是你的家。你的痛苦，你的疲惫，你的烦恼，在这里都会有人让你倾诉。”

    “嗯！”

    安洁此刻也有点哽咽，她毕竟在这里生活了九年，尽管让人尴尬的事情居多，但这里！北郡修道院！是她安洁·斯卡雷特的家！家不是住的地方，而是有人在等你的地方才有资格被称为家，在这个无依无靠的世界，她有了可以回去的地方。

    “回去吧，安洁。你明天还要早起呢，你藏在枕头底下的火车票，显示的出发时间就是明天吧。”

    “是，没错。………………院长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呵呵，全部哦。好了，快回去吧，露西她们还在等你。”

    “……好吧。”

    安洁推开办公室的大门，离开了。

    院长看着离开的安洁，无声的笑了。

    （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的看清这个世界吧，安洁。无论何时，我、我们都会等你回来）

    一夜狂欢。孤儿们与他们的“前辈们”热热闹闹的折腾了一晚上，最后把负责收拾的修女们累的够呛。大家都肆意的发泄着生活中的不愉快，而院长，只是静静的，温柔的望着她的“孩子们”。

    第二天。

    安洁将打包好的行李背在背上，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房间。

    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安洁顺利的离开了修道院，她回过头，最后一次望向自己生活了九年的地方。

    “我出发了！”

    修道院中院长房间的窗帘突然被拉开，年迈的院长出现在窗户后，她四下扫视了一下，在修道院大铁门外发现了安洁的身影。

    “————————”

    院长说了一句话，安洁这里听不到声音，但这并不妨碍她从对方的口型里读出这句话的意思。

    院长说：

    “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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