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戴罪之身【5】

    左肩胛骨被刺出洞来，皮肉割裂之声让白悠兮唇如纸色，钻入骨髓的痛楚激发体内嚣张流窜的雄浑魔气，彷如一把火瞬间点燃了白悠兮全身，她头脑中仿佛有千万个声音在嘶吼咆哮，魔气自上而下灌入五脏六腑，眸色也瞬间烈焰如血，红的吓人。

    她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垂头跪在玉阶之下，一头长发泻于耳边两侧，遮住了那张显得苍白虚无的脸上仅能有的任何表情。

    当众神都以为她昏厥之际――

    “知错？”浅薄如丝的声线简短清脆，一如她单薄的身板，衣衫凌乱，狼狈不堪。

    这样的语调充满冒犯不敬之意，可并非她本意。

    她觉得脑子要被瓜分成两半，便挣扎要摆脱这魔性控制，因为着急，火红的眼眸泛起水意，却仍旧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这大殿之上，充满挑衅和不屑。

    “知什么错？”

    玉阶之下的女子缓缓抬起脸，一双水润如妖异火莲般的眸子含着淡薄的笑意，眼角上挑恍如裁剪出来的精致燕尾，衬得那张原本不干净的脸竟然多了几分与她之前性格不符的妖艳之色。

    兰陵微微一惊。

    “入魔孽障！妖性不改，魔性难除！兰陵，不如就地解决了她，免得遗祸六界！”阮灏神老执起手中黑龙权杖，一跃而起，腾至白悠兮头顶上方，就要一杖劈打下去。

    头顶威力来势汹汹，她却微笑望着安坐于神座之上的兰陵神尊，不慌不乱。

    兰陵却是极其难得的心乱如麻，为何铁证如山的事实摆在眼前人人心知肚明，他就是觉得自己的小徒弟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个曾经牵着自己衣角奔跑于雪天之中的女孩眉目依旧清澈无邪，多日牢狱却将她生生饿瘦了几圈，那双魔物般发红的眸子里，他读了许久，读出了轻蔑和不屑，更多的却是满满无力挽回的绝望伤怀。

    知错？

    这场六界浩劫，兜兜转转阴阳黑白之间，到底是谁的错？

    一念三千。

    眼看黑龙法杖正劈向白悠兮的天灵盖，兰陵终究是不忍心，抬袖将白悠兮实体转移到玉阶之上，阮灏大臂挥下，似是使了极大的力气，即便是扑了个空，“轰隆”一声，法杖仍把白玉地面砸出个大坑来。

    阮灏神老气急：“兰陵！你干什么，舍不得这孽障吗？”

    他闭了闭眼，面色平静：“白悠兮本是我座下弟子，犯下大错也该是我教导不善所致，苍天厚德，也正是因为她引下复生池水，我才得以命数不绝。”

    白悠兮心神方定，魔性暂退，又恢复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熟悉的清冷之音又道：“她罪名颇多，又入魔道，只待趟过销骨一池，逐出师门，便由得她自生自灭，入魔入佛，与我沉香山再无瓜葛。”

    她指尖抠入衣袖之中，如遭雷击。

    “今罚，沉香山罪徒白悠兮，贬入凡世，生死由命。永日永月不得踏入神界。”

    生死由命。

    与沉香山再无瓜葛。

    永日永月不得踏入神界。

    她再度抬头，望进兰陵神尊那双黑耀冰封的眸子里头，没有看到一丝犹豫，一丝怜惜。

    “师傅……”她喉口哽了哽，“你听我解释。”

    一旁白莲神女拉过兰陵的手，似是语重心长：“兰陵，她终究只是年轻。何不再给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白莲神女紧抓着兰陵的手，落在白悠兮眼中却是无比的刺痛。

    “她当日谋害于你，莲姬，你还要替她求情？”

    “神尊之命已下，你还要纠缠？”战神玄天面色冷冷，他本是并不想对于这件事有所牵涉，加之他本就少言少语，只是他向来痛恨邪恶小人，而白悠兮如今罪名累累，自然也不得不招来他的鄙夷。

    当日丹霞殿比试，他见此女拼死顽斗，以为是个坚韧耿直的好弟子。

    日久见人心，他的小徒弟赤初夏该是交错了朋友。

    白悠兮恢复了神智，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她支吾不过一会儿，兰陵身旁的两个神侍已将她架走，丹霞殿正殿之中的那口麒麟凤凰喷泉，不知何时已幻化成为一方池子。

    池水发白，沸腾起泡。

    销骨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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