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番外

    正值晚饭饭点, 小饭馆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服务员穿梭其中, 忙得四脚朝天，简直恨不得在脚上加个滑轮。

    这时门口又传来响动，服务员赶紧迎上去, 但欢迎的话还没出口, 就生生地噎了回去。

    进来的是几个体格强壮的光头男人，各个脸色阴鸷, 显然不是善类, 几桌离门近的客人登时止住了聊天, 神色都有些惊恐不安。

    几个光头却旁若无人, 目光四下一扫, 已把饭馆的情况收入眼中, 随后径自向着最角落的一张桌子走了过去。

    角落的桌子是临时搭的，独坐一个男子，正在低头吃面, 听到脚步声, 男子抬起头, 灯光下显露出一张极为清俊的容颜。

    他望着明显来意不善的光头, 神色却不见惊慌, 他停下手, 先把筷子插-进面中，又拿了张纸巾擦嘴, 随后丢进了脚下的纸筐里，一系列动作透着几分轻慢, 显然没有把来人放在眼里。

    几个光头的脸色更难看了, 领头的光头伸腿勾开男子对面的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望向男子的眼神透着凶光：“柳医生柳老板是吧？光头我今天来，一是恭喜你开业大吉财源广进，二是特地请教请教你：火五是有人特别关照要教训的人，你居然敢保！胆子不小，你哪条道上的？！”

    男子眼神平静，“医生看病治人是本分，至于你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光头大怒，正要掀桌而起，但不知道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强行把火气压了下去，望着男子阴恻恻道：“柳医生身手不凡，又仁心仁术，我光头老高万分佩服，今天咱们来一场，不醉不归。”

    说完，他一招手，身后的光头立刻拿过一箱啤酒，“哐当”一声，放在两人脚下，其中一人弯下腰，直接拎起六七瓶酒放在桌子上，都冷笑地看着男子。

    而男子从始至终，依旧是最开始的云淡风轻似笑非笑。

    “咔——！”

    随着一声不耐烦的吼声响起，几个光头和年轻男子都吓了一跳，只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干瘦中年男人冲过来，对着男子就是一通吼：

    “我让你淡定！不是让你一个装-逼表情撑完全场懂不懂！！你有自己的正义和原则，不惹事不怕事，哪怕面对一群见过血杀过人的兵王，也动摇不了你的心态，我要拍的是一种从容有理但不好惹的气场，不是你这样吊得不行让人只想拿鞋底抽你脸的浮夸德行！！懂不懂！懂不懂！！”

    干瘦男人用与他体型完全不成正比的强大肺活量咆哮着，几个光头吓得都是一抖，而直面吼声的男子更是被喷得一脸口水，忍不住转过了脸。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清俊男子抽出纸巾擦脸，一面嫌恶地道：“施导，为了你这部戏，我推了好几个剧本，提前三个月进组受训，受苦受累就是为了拍好这部《都市神医》，结果开机到现在，你一声好没说过不说，还动不动就对我挑三拣四的，何必呢！我现在的人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你再把我贬得一无是处，开播收视还不是得靠我杨兆泽来扛？”

    “你……”施导演被杨兆泽气得一阵哆嗦，但一时之间却无法驳斥他的话。

    做为微博粉丝超过八位数的当红流量小生，虽然杨兆泽演技差架子大，毫无可取之处，但正如他所言，他的确有拽的资本。

    施导只觉得一阵心塞。《都市神医》是一部经典男频文，又有当红流量杨兆泽加盟主演，消息一出就引发了热切关注，且至今不减。

    对投资方来说，这就足够了。至于剧集成品是精彩还是狗屎，并没有人关心。

    开机三个月，杨兆泽真正待在剧组的时间不足一半，而且一直在玩游戏，拍摄时也永远一副“快点完事老子还要接着玩”的敷衍态度，而今天这场戏是主角第一次出手，凭借不凡的身手得到了一群兵王的认可与敬重，原著描写又燃又A，但却被杨兆泽演得软趴趴的毫无张力与热血感觉。

    施导执导演话筒多年，心态早该修炼的宠辱不惊，他清楚无论主演杨兆泽还是投资方金主，对这部戏的打算都是靠IP+流量明星的手段圈一波钱就好的心态。所以他也应该只当自己是个莫得感情的执导机器，拍完戏拿完钱走人就OK了 ，反正有杨兆泽在前面挡着，他也不会挨多少骂，顶多被杨兆泽那群粉丝手撕几顿，但对他来说，其实也是不痛不痒……

    可是，可是……施导纠结地捧心，干瘦的身板弱柳扶风般颤了颤，他就是不甘心啊！凭什么一部耗资上亿、花费了剧组无数心血的作品要因为一个除了脸能看其他都一无是处的家伙，就注定了暗淡的前路？

    哪个血还未冷的导演，愿意拍一部尚未播出就能预知到各种吐槽恶评的狗屎剧集？

    想到这儿，他下定了决心，看向一旁战战兢兢唯恐被炮灰的助理：“把嘉然给我叫来，立刻！”

    ……

    “放心，今天咱们9点前一定能收工哒！”嘉然看了眼手表，笃定地对旁边的编剧说道。

    “然然你怎么这么肯定？”王编剧还没说话，他身边的场务姑娘已好奇开口：“你怎么知道今天拍摄能顺利？”

    嘉然笑着伸出一根修长的雪白手指在场务眼前晃了晃，笑道：“与拍摄顺不顺利没关系，只是今天9点是《异世》世界大赛的开幕式，杨兆泽绝对不会错过的！他肯定一到时间就走人。”

    “对耶！”场务小姑娘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异世》是一款风靡全球的人气游戏，最近在美国召开了首届世界大赛，全球最顶级的电竞高手都聚集在洛杉矶，绝对是游戏圈近几年的顶级盛事。

    而整个剧组无人不知杨兆泽是《异世》的狂热粉丝，平时在剧组就手机不离手，今天的开幕式他是绝不会错过的。

    “哎，之前我本来觉得这工作又能赚钱又能近距离接触明星真是太幸福了，可没想到现实如此骨感，我之前多喜欢杨兆泽啊，现在真想把自己头拔下来，看看里面到底进了多少水！！”场务姑娘叹息。

    “幻灭是成长必经的过程嘛！”嘉然笑着拍拍她以示安慰，“应该换个想法——我们今天至少不用加班，一会儿回酒店也能舒舒服服地看《异世》的开幕式，多美好啊~”

    “说的也对啊！”场务小姑娘想了想，很愉快地接受了。“《异世》的首届国际大赛，我真想去现场看看，那么多大神，想起来就激动。”

    “对了！”场务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我记得之前白明莘还转发了《异世》开幕式的微博，没想到他居然也是《异世》的粉丝，你说，人与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场务说着说着又开始一脸梦幻：“白明莘才是真正的男神吧，演技好，长得帅，出道这么多年也没啥黑点槽点，这么优秀的男人，他的女友得是什么天仙佳人才配得上啊……”

    场务会如此说，是因为白明莘发完微博后，有网友问去现场还是在家看转播，白明莘没回复，但另一个网友开玩笑的问他是不是准备一个人看比赛时，他却很干脆的回复：不是！

    于是立刻，一石激起千层浪。

    无数网友都沸腾了，觉得这个简洁的两字背后实在大有深意，但面对网友一窝蜂的追问，白明莘却再不予回应。

    “白明莘疑似有女友”的新闻热闹了好几天，网友兴致勃勃地把圈内女星扒了个遍，但都没有像样的锤，虽然有人猜测白明莘的女友很可能不是圈内人，但始终缺乏有力的证据，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听说白明莘这几天也在这拍戏，离咱们片场不远，如果他真要去看比赛的话，按时间算，应该明后天就出发了，他女友会不会一起出现？”场务兴致勃勃地道

    嘉然转了转眼眸，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他那种一线明星，对自己的隐私肯定极端看重，你想都不用想了，对了……”她忙忙地转移了话题：“我今天晚上就回B市了，你们多保重！”

    “什么？！”场务姑娘都惊呆了，“你今天就走？”

    不过很快，场务姑娘就回过了神。嘉然并不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只是来学习兼帮忙的编外人员，的确可以来去随意。

    “嗯！”嘉然点点头，“不过以后再能再见嘛，这段时间，相处的很愉快，我也学会了很多，谢谢你，王编剧。”她对一直笑看着她们的编剧说道。

    王编剧冲嘉然点点头，面上眼底都笑意满满。

    一开始，嘉然出现在剧组时，场务和一群人都以为她是投资方准备力捧的新人演员，当时他们都想这么漂亮出众的女孩，绝对是一剧爆红的命。

    可谁想到她在剧组两星期，却根本就没靠近过摄影机，相反倒经常和施导演王编剧聊天，内容都与剧本拍摄有关。

    后来才他们才知道，嘉然虽然还是个在读大学生，但却有很丰富的跑剧组经验。《都市神医》是大热网文改编的影视，这让她产生了兴趣，就托关系进了剧组，纯粹是抱着学习的目的。

    最初施导并不看好嘉然，拍摄是件辛苦的事，尤其当主演还不省心的时候，他没精力也没兴趣带菜鸟，但没想到几天之后他就改观了。嘉然手脚利落，理解能力与学习能力都特别强，而且她对很多东西都有自己的理解，虽然有些还尚显稚嫩，但却能显露出，她有极高的天赋。

    尤其一开始，因为嘉然总和编剧混在一起，他以为嘉然也打算做一位编剧，却没想到嘉然很肯定的表示，她的目标是制片人，做编剧只是因为剧本是影视工作基础中的基础，如此重要的工作，她必须了解透彻。

    “丫头，你以为编剧只要写个好剧本就行了嘛？”王编剧是施导演的多年老搭档，圆圆胖胖的身材简直能把施导套进去，但他笔力老道，风格利落辛辣，特别擅长热血硬派风格，他的加盟，让很多书迷剧迷都对《都市神医》产生了信心，虽然他们没想到：有的青铜，是王者怎么努力也带不动的……

    “对一个专业编剧来说，一个逻辑完整剧情精彩的故事，只要准备充分，多用点心思，其实并不难。”在圈子沉浮半生的老编剧说：“编剧的重点，从来不是只要能把故事写好就可以的了，写出一个能过-审、还得满足各方需求的剧本，才是编剧最重要的工作。”

    他不想打碎年轻人的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不过有时候，早点认清现实，可能是更好的做法。

    嘉然挑眉一笑，她的五官特别符合国人对古典美人的理解，偏偏气质却明艳飞扬，与长相截然不同，但搭配在一起，却是难以掩饰的耀目出众。

    “剧本过审，只要那几条线别踩，其他的就跟编剧没关系了；至于您说的第二点……”连她都忍不住一丝苦笑：“华夏的编剧，在协调各方利益上面，各个都是人才……”

    “不过，如果我有剧组最高的话语权呢？！”嘉然忽然道：“我只会以剧情好看为第一目标，谁都别想左右我。”

    当时施导演和王编剧都不及发噱，但嘉然认真的表情实在太美丽，他们都不忍心打击她，最后还是施导演笑着说：“那以后等你出师了，记得找我啊！”

    “你还可以考虑！”嘉然笑着露出一排洁白贝齿：“但王编剧就算了，我可不想我担任制片人的作品是烂片。”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王编剧佯怒。

    “因为当年我看过一部你编剧的电视剧，看完后就特想当年和你说……”嘉然很认真地道：“离家三年的士兵从妻子手中接过刚满周岁的孩子时，应该不会笑的那么开心吧。”

    “……”王编剧登时卡壳了，而施导则在一旁笑的形象全无。

    “不过当时我还是个高中生，对剧组啊拍戏啊一点儿也不了解，现在倒是理解你了……可能你设定的那个孩子是哪吒，只是出于各种原因没法明显体现出来吧。”

    “……”王编剧无言以对，施导则笑得快犯哮喘了……

    “嘉然！”一声大喊，打断了几个人愉快的聊天。

    助理气喘吁吁，“施导让你去片场，现在！”

    “？”嘉然不解。

    助理看到她身边只有王编剧和一个相熟的场务，也没隐瞒：“施导和杨兆泽又起冲突了，让你过去……”他仍是压低了下声音：“教训那小子一下？”

    “哈？！”嘉然愕然。不过听到助理说的那场戏，她立刻就明白了。

    “OK！”嘉然潇洒地站起来，“给杨兆泽留个深刻印象也不错。”

    “哇！”场务姑娘拍起了手，“嘉然你准备报仇了？太好了，就看不惯杨兆泽那德行，自己演技烂成那样，还敢嘲笑素人。”

    嘉然向片场走去，她身材高挑修长，走动时步步生风，隐隐竟有种千军辟易的气势，让场务和助理都立刻兴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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