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守护者

    柳真为苏濛租住的小房子不到十平米，农村拆迁房隔成十数间，窗户很小，窗棂虽然新但起皮快，天花板因为楼上漏水开始掉漆，屋里是一个枯朽和虫蛀的老式衣柜，浸着油污的小方桌被苏濛盖上白色桌布，一米二的小木床并排放着两个小枕头，一人宽的小书桌上有红蓝两个书立，蓝色的夹着「威廉迈斯特的学习时代」「罗亭」「麦步女王」「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面前的月亮」等等十几本，红色的除了一本「格拉齐耶拉」，其他都是「道德经」「地藏经」「源论」「程式论」和一叠厚厚的图纸。

    苏濛铺好床，将粉红色的枕头搁进衣橱里，文承去了笑卫生间匆匆冲了一下，苏濛为他用毛巾包裹住绷带，文承避开伤口小心地洗完，发现一条男式新内裤挂在卫生间门把手上，换好内裤后搭着拖鞋进了被窝。躺在淡蓝色的枕头上，一时间天旋地转，困意如潮水般袭来。

    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醒来时，发现黑色卫衣挂在窗台下的衣架上，女孩正在卫生间用纤细的手腕搓着男孩的T恤领，卡擦卡擦，轻微的响声一阵又一阵拍打心房。文承看向书桌的小闹钟，时间是十一点，又躺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文承被厨房里「呲」的一声唤醒，困意全消，他坐起来，厨房的小门坏了关不上，文承透过门缝发现苏濛的校服早已卸下，裸着背只穿着淡蓝色内裤，戴着淡蓝色围裙，女孩的后颈、肩胛骨和腰身宛若无暇的碧玉，令人忍不住拂拭上面的每一处起伏。

    文承吞咽了口水，又伸手捂住酸涩的右肩。

    两年前两人的交往不了了之，但不多久便恢复了这样的默契，乖乖女虽然带着老式眼镜，并没有像柳真一样在学校里受那么多男生追求，却有别样的美感，无论是温润的小手还是凑在耳边快要融化的声线，更有不经意间摘下眼镜时流露的绝代风华，而这样的绝景只有文承领略过。

    文承起身来到书桌前，手机已经充好电，他的充电线和柳真的不一致，想必是苏濛为他买内裤时顺手买的，文承微微一笑，唤醒手机打开地图应用，忽然被温暖的小手按住。

    「好好休息，」苏濛端来一盘水润欲滴的橙子，「刚切的。」

    「我好很多了，」文承取过一片，发现苏濛已经回到厨房，便对着她的裸背说，「下午陪我去一趟委员会吧。」

    「是想用治疗仪器快速恢复吗？」苏濛轻声用铲子拨着锅里的青菜。

    「嗯，」文承点头，「对了，柳真那里，你送饭方便吗？」

    「方便，」苏濛说，「十九局和委员会很近的。」

    「那就好。」文承点头，转过去欣赏苏濛的侧影，苏濛突然说，「啊！对了。」接着取过一只蓝色的杯子，洒了些许红茶泡开，端到文承面前。

    「你喝红茶？」文承问。

    「柳真。」苏濛快速答，目光回到翻腾的锅里，过了一会又笑道，「虽然红茶是BlackTea，但她就是喜欢红色。」

    「嗯。」文承抿了一口，苏濛的茶杯配上柳真爱喝的红茶，总觉得怪怪的。不过炎之魔法使喜欢红色应该一点也不奇怪了吧。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发现一瓶不冰的可乐，想必是苏濛为他刚买的了，不过一旁还放着一瓶……

    「红酒？」文承问，「你们两个女孩子，晚上喝红酒？」

    「她喝的。」苏濛头也不回地答，取出盘子用铲子盛菜。

    「你呢，你就没点爱好吗？」文承倚在冰箱门口看着女孩瘦弱的肩胛骨。

    苏濛笑着摇摇头，肩缩了缩。

    文承取过刚盛好的菜端到桌上，又坐回床沿看着。厨房实在是太小了，两个人根本挤不开，他暂且欣赏着女孩忙碌的身影。

    苏濛将饭菜一个一个端上之后，取出一只红色的饭盒一格一格盛好后盖严实，放到一旁，发现文承正出神地看着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坐到他身边轻轻触碰绷带上的血红，「还疼吗？」

    「不疼。」文承握住她的手，凝视女孩。

    苏濛忽然脸红，正欲起身，文承用力握住女孩的手说，「抱歉，以前那样对你……」

    「没事，文承……」苏濛别过脸温柔地说，「毕竟一开始是我单方面的……」试图抽回手。

    文承用力了一些，疼痛在右肩忽然绽放开，他龇着牙深吸一口气，苏濛自责地一软，文承再一用力，女孩的背便被拥在怀里，文承的鼻尖触在她的后颈，女孩一阵轻微的颤抖。

    两腿托着女孩的重量，苏濛很轻，但这样程度的肢体触碰令她被电到一般酥软下来，大约过了几秒，受到惊吓的女孩撑着床沿站起，不知所措地侧对着男孩，两手护在胸口。

    肆意的后果还是要男孩收拾，他问「柳真怎么不给你买衣服？」

    「是我不要的，再说她家里衣服就很多……」苏濛答。

    「她家里？柳真不和你一起住吗？」文承看着衣橱里的粉色枕头。

    「她不怎么回家里，有时候住这里，有时候住师父家。」

    两个女孩挤在一米二的小床上，怎么着都说不过去吧……苏濛更是连睡衣都没有，不过相比之下……

    「你们……就不会发生点什么？」

    「文承，」苏濛恢复微笑，为他拉开椅子，「她供养了我十年，如果她要发生点什么，你猜我会怎么做？」

    文承不答，如果推断没错的话，大大咧咧的红色女孩大多时候都是傲气凌人的吧，甚至会在苏濛面前有些霸道，但是面对自己时，除了笨蛋笨蛋地叫，并没有觉得哪里攻气十足的地方。

    但如果柳真要对苏濛做什么，想必苏濛也欣然接受，按理来说柳真该是竞争者才是，不知为何竟然丝毫没有妒意。

    在小饭桌坐定，面前是炒青菜、回锅肉、炖蛋和番茄蛋汤，苏濛又去冰箱取了可乐，刚好是适宜的冰度。

    「说说守护者的事吧，柳真是怎么成为城市守护者的？」

    「这个嘛……守护者是委员会主持，协会委员会和政府三方公推产生的，」苏濛抿了抿嘴，「至于柳真，因为她是这里唯一的大魔法使，所以公推是她咯，虽然一开始她不是很想……」

    「那她为什么又接受了呢？」

    「因为……我……」苏濛咬了咬嘴唇说。

    「你？」

    「嗯……因为我考进十五中了，她没考上，委员会就拿十五中作为条件……」

    「这样啊……」

    「其实她以前成绩很好的！」苏濛突然看向文承，「就是因为进了初中之后忙于各种案件，所以才疏于学习的。」

    文承不语，吃了一会说，「除了公推，还有别的方式吗？」

    每当看到柳真疲惫的眼神和微笑，总是觉得莫名的揪心吧，如果说是动机的话。

    「以前有过几次，因为几个候选人得票不相上下，委员会给予他们用实力竞争的机会，优胜者可以获得守护者头衔。」

    「类似于比武大会了？」

    「差不多是这样，」苏濛说，「不过准确的说不止是魔法使本人参加，还有从属英灵。」

    「为什么还要带上英灵？」文承问。

    「各方动机不同，」苏濛说，「我们这里毕竟是有黑方碑存在的，他们的目的是借助一切手段实现能量的回收。」

    「所以我能理解为，英灵的灵核具有很大的回收价值吗？」

    「没错，魔法使的生命是受到魔法使公约保障的，但英灵不同，从灵核结晶成人形的那一天起，他们的性命便不受保护。」

    「所以，」文承皱眉，「这就是李贺不能在你身边的原因吗？」

    「嗯，」苏濛点头，「这也是柳真的吩咐。」

    「说到柳真，你在某一次有跟我说柳真解决回环之后便要离开这里？」文承边吃边问。

    「算是吧，」苏濛停下筷子，面露失落，「大约是要跟着她父亲的足迹，贯通核源之后去一个属于魔法使的国度吧。」

    文承放下筷子听着，苏濛继续说，「那里的表源是这里的好几倍，科技也是魔法驱动，无论是能源、交通、通信，还是星际探索都可以用魔法实现，魔法使的身份被得到广泛认可，是那里最受尊崇的职业。」

    「你呢？你会跟着去吗？」

    苏濛苦笑，站起身来开始收拾碗筷，「这就是她要救你的理由。」

    以苏濛的体质肯定去不了了吧，更何况似乎需要贯通核源才行，文承长叹一口气，是啊，如果说自己具备魔法资质的话，想必相处三年的同桌早就能感觉到了吧，除非是坚定了离开的决心，才会有把苏濛托付给自己的打算。

    同桌的美人，最终是要离开吗？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了吧……

    文承摇了摇头，相比遥不可及的红色女孩，眼前这位小家碧玉才是更需要在意的。

    虽然自私了一点，但如果成为城市守护者，便有更加强大的能力和资源来保护苏濛了吧，不仅如此，也会有更加优渥的生活才对，可以让她穿上更好的衣服，住更好的房子，虽然有更远大的理想，不过也得一步一步来吧，如果连眼前的女子都照顾不好，又有什么资格追求更高远的东西呢？

    都是什么遥不可及的想法啊，文承对着桌布笑了一声，明明连回环都还没解开。

    「苏濛，」文承说，「难为你了，一直以来都相信我有魔法资质，尤其是高二那次弹开篮球的事情，你当时拼命对我点头说相信我，我永远忘不了的。」

    「啊？」苏濛面露好奇，「篮球？」

    「是啊，你不记得了吗？有一节体育课，一个篮球朝我飞过来，当时我伸手还没碰到就把它弹了回去，那个时候你就看出来我会魔法了对吗？」

    「哦，那次啊……」苏濛捂嘴笑，「那次是看你可怜，安慰你的啦。」

    文承不知所措地眨眼，苏濛接着说，「其实文承，你转学来的第一天，我就相信你会魔法了。」

    「为什么？」

    「不告诉你。」苏濛莞尔一笑，穿上衣服拎起饭盒，「文承，你再睡一会，我下午三点在委员会门口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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