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中邪

    黄昏的乡村小道，麦田里笼罩起金色的寂静。远处山峦披上晚霞的彩衣，天边牛乳般洁白的云朵，也变得火带一般鲜红。

    刚下过一阵雨，雨后泥泞的小路上，芳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夕阳的余晖下，几个小小的身影有说有笑，在乡间小路上打闹着，朝着村子的方向走。

    这都是些年纪不大的孩子，其中最大的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此时正值夏日，镇上的学校放了假，东屏村的孩子们也纷纷回了家。在河边摸鱼、抓知了玩了一天，现在的他们看天色已晚，知道再不回家，免不了一顿“皮鞭炒肉丝”。

    “华子哥，我们先回家吃饭啦！明天下午，你继续教我们抓鱼啊！”三个孩子在村东头停下了脚步，挥手和其他二人告别。

    “就这么说定啦！”另外两个年纪较大的孩子和他们挥了挥手，二人挎着一竹兜子战利品，朝着村南边走去。

    “华子，你可真厉害啊，一下午抓着这么多！”说话的是个高个子，长得黑胖的小子。这孩子生得浓眉大眼，体格健壮，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一看就是不知道在哪儿皮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

    而在这五个孩子里，当属这个小胖子看起来最霸道，然而事实上，真正的孩子王却并不是他，而是身边这个瘦的像猴儿一样的鬼灵精。

    “嘿嘿，这算什么。”精瘦少年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对身边的小胖子说道：“要不是阿牛他们几个笨手笨脚的，我还能抓更多……对了，虎子，要不咱几个明天去山里打果子？”

    张华说，那山里的野山杏现在正是时候，树枝上结着的果子一个个金黄发亮，像小灯笼似的。上次自己打了几个，尝起来又酸又甜，汁水充盈。现在估计已经熟透了，正是最好吃的时候。

    “啊，华子，快别说了，我这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王虎被他说的直咽口水，肚子也跟着咕咕叫了起来。

    张华笑了笑，将手里的竹篮放在地上，转身卸下了书包。

    王虎好奇的凑了过去，当对方打开包时，他眼睛一亮：“嘿，华子，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个望远镜啊？”

    “当然是我爸给买的！”张华小心翼翼的将望远镜拿出来递给对方，炫耀着自己的宝贝：“这不是期末考试考得好吗？我爸一高兴，接我回家的时候在镇子上的超市买的。特别贵，要一百多块钱呢！”

    “真好啊……看的好清楚！”王虎架着望远镜，看向了远方的麦田：“都能看到对面村的烟囱啦！”

    “那可不是！”张华并不急着讨要望远镜，他从小书包里掏出了一个凉透了的肉包子，这是今天下午出门前母亲塞给他的。

    张华和王虎既是同班同学，又是隔壁邻居。二人体格相差虽大，但憨厚老实的王虎从来不欺负他，相反地，两个小伙伴从小到大，关系一直非常好。

    “你肚子都叫了，咱俩走回去还得有二十来分钟，先吃这个凑合吧。”张华将包子递给了对方。

    王虎傻呵呵一笑，将望远镜还给对方，接过包子刚要送进口中，忽然想起张华也没有吃。他想了想，将包子掰成两半：“给！”

    张华手上沾了油，索性直接把望远镜挂在了胸前，两个孩子相视一笑，脸上洋溢着幸福纯粹的笑容。二人吃着包子，手舞足蹈的聊起了今天下河玩耍的事情。

    “要是李明刚也在就好了。”王虎将包子塞入口中，随意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油，意犹未尽：“明明放假前说好了一起玩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今天都没来村头集合。”

    这村上年纪相仿的孩子们都在镇子里读书，李明刚也是他们的同学，虽然和他们不是一个班的，但是因为同一个村子的原因，三人平日里在学校也没少往来。

    “可不是么，这么一想……从放假开始到现在，好像都没见到过他。”张华有些担心：“他不会是考砸了，被爸妈关家里写作业了吧……不对，他爸妈平日那么疼他，简直当成了宝，应该不会的！”

    “华子，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件事情。”王虎突然停下了脚步。

    “咋了？”张华好奇地追问。

    “这几天我妈总是交代我，别去村西高粱地那边玩……问她为啥吧，她也不说。就警告我千万不许去，要是被她发现的话，回家打断我的腿。”王虎回忆着母亲说话时的神情，总觉得她在害怕些什么。

    “村西高粱地……哎，李明刚不就住那附近吗？”张华猛地反应过来。

    王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还有个事儿，你听说了没……隔壁村的那个老神婆，好像也被什么人给请来了。这几天就一直在村西那边儿呆着呢，听我爸喝大了说，好像是谁家小孩中邪了，那老神婆在给他喊魂儿呢！”

    “这事儿怎么我爸妈他们都不知道啊？”张华皱紧了眉头。

    “那当然了，我爸也是前阵子晚上去村西头找人喝酒，赶夜路回来的时候路过发现的。他说这个事情不能声张，否则会出大麻烦……还警告我妈也别乱说。这不，看我最近老往外面跑，我妈担心才告诉我的。她说咱们要是大晚上还在外面乱晃，就会像那家小孩一样被孤魂野鬼给勾了魂儿！”

    王虎说着，抬头看了看愈发深沉的天空，脸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不说了，越想越瘆得慌，华子，咱俩还是赶紧走吧！”

    “不是，虎子，你说那个被勾魂的孩子，不会就是李明刚吧？！”张华的注意力却被另一件事情给分散了。

    “我……我哪晓得啊……也许只是巧合……”王虎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神情却变得越来越恐慌了起来。

    而张华在听他说完后，忽然调转方向，看样子，似乎打算去西边看看。

    “华子，你干嘛？！”王虎一下子拉住了他，脸色煞白。

    “当然是去他家看看情况啊！”张华看着王虎，表情非常认真：“虎子你说，李明刚平日里在学校对咱俩如何？”

    王虎左右为难，支支吾吾说道：“挺好的……他学习好，家里父母也特别疼他，平日里给的零花钱也多，李明刚没事就会请咱俩去小卖部吃冰棍，还给我们抄作业来着……但是，现在天已经晚了，马上就要黑了，咱还是赶紧回家吧……”

    “虎子，你太不仗义了！现在人家可能有了麻烦，咱们既然知道了，就必须去看看他。你不去的话，我自个儿去！”张华颇为失望的摇了摇头，推开伙伴独自离开了小道。

    对于王虎口中的勾魂、中邪，张华并不相信。学校里的老师说了，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鬼神，一切都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

    他走了十来分钟，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村子里虽然穷，但并不落后。前几年政府拨款修建了路灯，即使走夜路，他也不觉得害怕。

    “天已经黑了，估计回家又得挨骂了。”但即便如此，小小年纪却有着一颗仗义心肠的张华认为，自己去探望生病的兄弟，挨一顿打不算什么。

    今天抓的这些鱼，正好可以送给李明刚家，给他补补身子。鱼必须要新鲜……见兜子里的鱼离开水时间已经有些长了，他独自来到河边的石板上，弯腰将竹篮浸泡在了水中。看着那些鱼慢慢恢复了活力，张华才提起篮子，缓缓走回了岸边。

    此时小路上一片寂静，只能听到自己细碎的脚步声和树上的蝉鸣。走了没多久，张华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动静。他猛地低下头，忽然发现路灯下，自己的脚边，出现了一道被拉的狭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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