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为你摇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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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殊热血上头的一劝无果，心里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知道苏留实在不是他能说的动的，这人这般年纪，既然能临湖力斗三绝，且一一胜之，可见心性之孤高坚决，能持自我，绝对不是外人能动摇的，此时最多也就只能先结一个善缘，日后才好相见。

    诸事尘埃落定，郭襄却突然发现不对了，奇问道：“老顽童怎么不见了。”

    李志常苦笑道：“师叔祖知道我这伤势是在全真与蒙元一教论道中受的伤，去讨个说法了。”

    苏留微微一愣，心道这果然是老顽童能干出来的事情，这种心思单纯之人，喜好厌恶都浮在表面，若有不快，立时便采取动作去解决了。但是老顽童去找蒙元宗师们的麻烦，苏留却还是持不乐观态度的，纵然空明拳神妙，双手互搏术奇诡难测，也拦不住蒙元这般多的宗师齐上。

    不过，说到逃跑，倒也不成问题，九阴真经里的轻功，老顽童也是多少会一些的，何况这个人有大福缘在身，轻易死不得。

    时光荏苒，韶华掷梭。自醉也不归楼后，几人分别吗，又过得数日，苏留一路施展轻功，先过了杭州，又到了嘉兴城，还比不上苏州的热闹。

    此时二月。已是早春，江南一带倒是没有北地那般的冰寒。

    烟雨楼的生意依旧极好，进出宾客络绎不绝，但是这个江南少了那个人。再怎么样的繁华对苏留而言，都终究只是虚无空妄，没半点意义。

    此时楚仙流几人已经不在身周，李志常并没有去处，只跟着苏留。郭二小姐是打死也不回家，回家就要被打死，也只好厚颜拒绝云殊要带她回襄阳的要求。

    此时她亦步亦趋的跟着苏留在走路，柳莺莺与绿萼两人则是一袭的绿衫，坐胭脂马上，两人窃窃私语说些女儿家的贴己话。

    背对着几人，倒是没什么人知道苏留的心情如何，只看见些许沧桑。

    苏留也不习惯将自己的感情暴露人前，在昔日的热闹之地都转了一圈，找了嘉兴城里的有名的地头蛇。几番打探，却始终没有发现那个记忆里的美好背影。

    走着走着，倒是不知不觉中~出了城，走在了去往那个铁枪庙的路上。

    那里也是苏留最后的希望了，如果连那里都找不着，那么这一整个繁华的江南都将无处安置苏留的寂寞。

    走在路上，没有用轻功疯狂急掠，只是用一步步如同尺子量过一样的步子前进，一边走一边在想，那时候好像就是在这里遇着了穆念慈。

    那时候就是在这里收杨过做义子。

    那时候两人一齐乘雕下江南。

    那时候

    苏留的脚步突然停下。微微抬头，他目力惊人，看到了前边远处就是铁枪庙，是五代名将王彦章的庙宇。它果然还好好的在那里，这让苏留不知不觉的出了口气，只是这些年没什么香火，比记忆里的那时候还要荒败了些。

    铁枪庙前红艳艳的有些晃眼，当年是郁郁葱葱的树林，今日却恍然见着一片烂漫盛发的桃林。

    瞧着那桃花。苏留似已经痴了，低声轻吟：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究竟是为这一片粉红色的梦境而痴，还是为那桃树彼端的人儿而痴？

    这个时刻，郭二姑娘统统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她风陵渡见着苏留以来，还从未有人叫苏留露出那种怅然若失的迷惘神情，无论是位高权重的蒙古四王子，还是黑水宗师的爱徒，甚至连醉也不归楼里的三绝高手，都不能叫苏留这般失态。

    这首诗只有上阙，却还有下半部分，不曾吟出。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桃林的彼端有一个女子，绝世而独立。

    这一位站在这桃林之中的女子，怔怔的望着铁枪庙。

    她背上负着一柄拂尘，一转手腕便拔在了手里，拂尘轻轻蒙蒙的，好似如雪的飞絮，飘扬起舞，恍然如梦。

    阳光下只看得见侧脸。

    这个女子的形象在苏留心里渐渐的与记忆里的那个女子相合，岁月毕竟无情如刀，此时的她按道理来说已经不再年轻，但是奇异的是她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眉儿依旧英气里透着些媚，眸光清冽却还有一些杀气，两片薄薄的唇好看的抿着，不见白发，青丝如墨。

    莹白如玉的肌肤也依旧吹~弹可破，似乎闻得见香气，苏留连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李莫愁好似已经感觉到了背后的目光，微微侧首，惊鸿一瞥。

    一笑起来，如春风乍暖，冰山解冻，楚仙流的天上人间一剑已美到了极致，但是这一笑在苏留看来却比那绝世剑花还要倾城。

    柳莺莺怔怔出神，道：“这是我记事以来师父第一次笑。”

    苏留显然是有些风尘之色的，一路自江苏一带风驰电掣的奔掠至嘉兴，并没有怎么停歇，即使真气依旧充盈，上下两大丹田还能叫他再与绝世高手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但是精神上着实是有些懈怠了，无时不刻的外识天地，叫苏留眉眼之间除去了温柔，还多有一种深邃的沧桑。

    这个时候，甚至是空气中的风都已经凝固住了。

    有人从来不哭，但是有人却在流泪。

    郭襄站的远远，远到风也吹不见，她看着那个白发白衫清逸疏狂的男人嘴角带了一抹温和清澈的笑，不同于力敌千军的睥睨，也不同于青石桥上独斗三绝的霸气，好像纯澈的可以看见底的少年。

    白发男人轻轻的迎着风走到那个裹着道袍身材姣好的女人身边，一步步在走，有沙沙的声响。

    画面好像定格了一样，谁也没有说话，原本想开口唤一声师父的柳莺莺也收了口，她的眼睛已经红了，绿萼问，怎么了。然后这莺莺与郭襄两个丫头揪着胭脂的毛发，没有约好但是特别一致地道：“风吹进沙子了。”

    从来都是一个人长大一个人生活的公孙绿萼很懂事也很会照顾别人，她将自己的绿绸帕子分作了两半，左边递给柳莺莺，右边递给郭襄，用一种安慰的语气道：“绿萼一个人的时候，就经常想师父啊，一想师父就爱哭，大胡子樊公公都拿我没有办法。我在想，如果不是遇见师父，绿萼是不是也跟着爹娘一起掉进万丈深渊了。”

    “后来，绿萼每次想哭的时候，就想起师父说的一句话，那只是水，藏在眼睛里，把头抬高，眼泪就不会落下来了。慢慢的，慢慢的，绿萼一直抬头，就不怎么爱哭了。”

    “你不要告诉我你的眼睛里都是水，如果真的是，那一定也是冰化作的水。”

    苏留的声音很温暖，至少比阳光温暖，李莫愁抬起头看着他的时候，也是微微仰着头，这一个细微的弧度叫她的眼泪不至于滑落下来。

    两人只如初见。

    “你叫什么名字？”

    “莫愁？”

    “那我许你一世，了无忧愁。”

    “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圆意。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终日劈桃穰，人在心儿里。两朵隔墙花，早晚成连理……”

    裹着道袍的大冰山竟然破天荒的有些羞赧，冰冷俏~丽的脸颊上却浮现了两晕酡~红，比胭脂醉人，低语道：“这些年了，总说不出什么好话，男人果然都是骗人的，越说没有忧愁，越是叫人心里记挂着疼。”

    两人鼻尖相对，李莫愁甚至能感受到苏留那令人心悸的温暖，微笑灿烂的叫人神眩。

    白发男人声音醇厚，道：“在天山等的苦了？”

    李莫愁身子一震，道：“你都知道？”

    苏留轻轻的掠了掠她的鬓，温和道；“傻~瓜，怎么不知道。你看看这落下来的桃花，好不好看？”

    “一点也不好。”

    道袍女人看也不看，面容是柳莺莺见惯的冰冷，但是对白发男人罕见的流露出了一小丝温柔，倔强道：“桃花落在了地上，终究要变成尘埃泥土，不好看。”

    清风入袖，好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一棵一棵的将一整个桃花林都摇了过去，即使是尘埃都会落地，那桃花一瓣一瓣的从风在桃树上簌簌落下，终究不能永远漂浮空中滞留不下。

    苏留左手动作轻柔的绾住了她的腰，右手背负，平地风起。

    那一朵朵落在地上的桃花匪夷所思的倒掠上空，好像有灵性生命一般的在空中起舞。

    然后，白发男人右手一拢，花瓣汇聚至掌，他将一个娇艳烂漫的桃花连结成的花环戴在了李莫愁的发上，温柔呢喃：“为你摇十里桃花，好不好。”

    你在古墓里说等我天人下凡来接你。

    现在我来了。

    戴着桃花王冠的李莫愁臻首轻轻的靠在苏留的肩膀上，手指柔柔的梳着苏留的白发，在谁也看不见的一个角度，泪流满面。

    花了十六年的时间努力学会去忘记你，但是就在这个你为我摇十里桃花的一个瞬间。

    好像发现自己永远都忘不掉你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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