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这个陌生人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坐了下来，但是一边的方老爷却发现了，这个客人虽然是陌生人，虽然穿着邋遢，可是看他看桌子上饭菜的眼神还是有些变化的，似乎在可惜这些饭菜。

    这只是残羹剩饭，方老爷看都不会看，更不用尝了，可是他却看出，客人竟然有这种冲动，这种表现要么是有某种癖好，要么就是对食物的要求苛刻到了极点。

    虽然客人的反应在他的预期当中，可是竟让他有种莫名的兴奋。

    所以他很期待客人接下来发生些什么能满足他下心中的某些恶趣味。

    他弃之如敝履的东西，别人却视若珍宝，想想就让人激动，想到激动处，恨不得亲自上手，将这些剩饭剩菜塞到对方嘴巴里，为了只是欣赏对方歇斯底里的挣扎。

    可是他是一个高尚的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所以几乎在想法出现的时候，果断自我批评，可是他的表情依旧是那么兴奋，他甚至已经想好，要努力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要装作为了你好的表情，将东西施舍出去，用什么样的表情，说什么的话瞬间在他心里翻滚。

    方老爷一片凌乱……

    这陌生人依旧陷入一副痛心疾首中，时间过的极为漫长有几次恨不得就要出手了，是的他很心疼这些食物继而想到这些食物的命运，这样豪奢的人家，这些食物唯一的结局就是被倒掉，连废物利用的机会也没有，由物及人，他更是想到了自己，曾几何时他就像是盘中美餐一样，那种得到前和得到后强烈的待遇让他忍不住落下泪来。

    “管家，招子方亮些，什么人都敢招惹，不怕引来祸端？”

    果然主人家还是生出了厌恶，就因为自己是陌生人么？

    听着方宝山口中厌恶的指桑骂槐，陌生人恨不得掩面痛苦，转身逃跑，心中却是无比酸涩，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如果是以前，哼哼谁敢？陌生人很委屈，虽然他很屈辱，可此一时彼一生也，此时更有英雄迟暮难以为继的感触。

    甚至连大话都不敢说，“天寒岁暮归何处，涌血成诗喷土墙”这就是陌生人此时内心真实的写照。听着那若有若无说话之人的口气回忆往昔，在看看周围人异样的表情，他顿觉如坐针毡，人内心最为黑暗复杂的一面无限放大之后，越发显得他的内心脆弱无比，就像是昙花一样，轻轻一触就宣告枯萎。

    他没有反抗，没有质问，只是叹息一声就站了起来，环视一周，似乎要记住所有的一切，包括哪些不忍，可怜，同情，以及当中包含的几许残忍，都用无声刻印在脑海里，虽然本能的抗拒，还是一点点看着，无力的阻挡，这里或许不是他生命的尽头，但这里更不是他久留之地。

    那一瞬间……

    宽敞的空间，明亮的光线中，下人们穿着光鲜的衣着，或是浅唱，或是窃窃私语，抑或有在指指点点，就连方老爷都不明所以的看着，那神色竟然在看小丑，眼角里是管家欲言又止，霎时管家已经反应过来，不等说什么，管家就上前一步，陌生人眼睛一缩，就那样死死的盯着管家。

    管家也看出陌生人想离开，并不是酒足饭饱的离开，他虽然很不喜欢陌生人，但是他更加不希望陌生人就这么离开，在他小小的世界观中，对方的做法显然是对方家的挑衅，即便不是方家，换成任何一家人家都不会接受，关键是他来的肆无忌惮，他是来做什么的，是来吃饭的，哪有去人家不带礼物的。

    此时他要走，更加的莫名其妙了。

    要走也可以，但是不能这么心存埋怨的离开，你明明知道这次排场就是为了小公子，来吃不带份子也就算了，方家大门大户不和你一般见识，你倒好还蹬鼻子上脸，话不好怎么了，有些人一辈子了想让我们家老爷说一句都不得，老爷看得起你才和你说，你算哪根葱，老爷说说你怎么了？

    关键是你这么一走，别人指不定会说什么？

    ……等等一切，都难以让陌生人生出半点留恋，来之前他就想美美的吃一顿饱饭，因为饿了许久，所以只想美美的吃一顿，至于吃完之后会去哪里，他还没有想好，反正他现在自由了，有大把的时间去思考未来，可是发生这样的事情他那还有心思吃饭。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几乎在方宝山说完，过了三四次呼吸后，陌生人就有了想法，他是很饿，但是脸皮还没那么厚，都被人指着鼻子骂了，还能好脾气的甘之若饴，可是他才走了几步，那管家就追了上来，见他不声不响的要走，急忙说道：“客人可是觉得招待不周？”

    “周到，简直周到极了，我是贼人，我能招来祸端行了吧，你家主人都那么说了，你还如此，我看你真的是老眼昏花”陌生人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有心反唇相讥，想想还是算了，各为其主没有什么对与错，再说我又不是某人，拿下人出气算什么本事，他只是将诸多考虑在心中一过，就开口说道：“管家误会，本打算在贵地打扰一二，突然想起还有些重要的事情，所以……”

    他尽量微笑着，保持和蔼的口气，一张黝黑的平凡的脸上竟然升起一股潮红，可是没走几步，就又被管家拦住，管家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贵人多忘事，也是要吃饭的，再说了天色已晚，客人来都来了，也不急在一时！”

    “是不着急！”

    陌生人思索着对策，但是他并没有停下，开什么玩笑因为不着急就要吃你们家的嗟来之食，貌似这么说不合适。真的！要不发生这样的事情，吃也就是吃了，已经够落魄，那还去计较那许多，只是这家人做事情很不地道，做的富贵人说的风凉话，再说了这只是一个借口，你管着不着急？

    连话都听不出来，当什么管家？

    冷哼一声，陌生人果断的将管家挡在身前的手臂拨开，匆匆回了一句，接着就往外走，同时说道：“管家的好意心领了，不瞒管家，此时在下真的是饥肠辘辘，可是与事情比起来，吃饭小事尔，实在是耽误不得，管家抱歉了，那边是贵主吧，请管家代为禀报，请恕在下有事不告而走之罪。”

    “慢着！”

    陌生人停了下来，却是一边的方老爷开口了，他不用回头，就能感受到此时方老爷已经愤怒到了极点，那声音不大却压抑到了地点，随时要爆炸般的说道：“你这人好不晓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岂是做客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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