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4：心里有些堵得慌的马腾

    十一月。

    长安丞相府的议事厅内，尹奉和赵昂正不断翻阅着案几上的简策，不时，在简策的空白处写上一段文字，然后交给两人身旁的杨阜和王异。而杨阜和王异将两人递过来的简策再次看了一下后，或是直接放到案几的右边，或是再于简策的空白处写上一段文字，将其转交给两人之间的贾诩。

    说起来，王异四人不过十五六七岁的年纪，不过因为在以前就已经有辅佐张宁处理政务的经验，所以如今他们虽然称不上得心应手，但却也算得上中规中矩。

    不过严格来说，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却还是因为马腾麾下的能用之人实在太少了。就好像李义，其麾下的年轻才俊不计其数，高达、关平、石韬甚至今年不过才十四岁的司马懿，单论学识能力，不管是直接下放到地方担任县吏郡吏，还是在雒阳任职辅佐李义，都已经算是达到标准了。

    但他们此时，依然还在大道学院中老老实实的读书，哪怕是已经被李义任命为朱雀营司马的吕雯，也依然要每天到大道学院学习两个时辰。为何？无他，人才多……

    而在上首的位置，马腾看着下方正在忙碌的众人，心中颇为欣慰，“幸好有夫人的这些弟子帮忙，不然这段时间激增了这么多的事情，仅靠我与文和来处理的话，却也不知道要处理到什么时候。”

    说起来，在铲除董卓、王允等人，成为了朝廷的真正掌权者后，马腾确实想过学董卓那般操控朝堂以令诸侯。可惜，想象很美满，现实很骨感。他反贼的出身以及之后那些被迫的所作所为，再加上李义的逼近以及张宁的影响，让马腾不得不以雷霆手段镇压朝堂，让自己能够腾出手来防备李义。

    毕竟，马腾可不相信当他与李义之间的战争爆发后，这些士大夫们会老老实实的呆在家中。

    到如今，朝廷、皇帝以及那些士大夫，已经全部成为了摆设，他们每天都生活在马腾的监视之下，别说什么朝政了，甚至想要和别人聚一聚，都得想想马腾会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

    这种情况下，那些士大夫们又怎么可能会为马腾出力呢？唯一让马腾觉得欣慰的，恐怕也只有地方的官吏没有因此而全部叛变吧？当然，许多官吏根本不知道朝廷发生了什么，毕竟不管是李义的缴文又或者各种传言，都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哪怕有些人已经有所猜测，但因为自身的力量不足，又担心惹来灭族之祸，只能选择默不作声。

    “不过，现在反而有些无所事事了呢……”马腾随意的翻阅着案几上那些贾诩已经处理好的简策，心中付出了一种颇为古怪的念头。

    翻着翻着，马腾就将那些简策放了回去，因为他发现这些简策中，他能够处理的贾诩都已经处理好了，而贾诩没有处理的，马腾看完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唉，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多棘手之事，看来夫人又要头痛了。”马腾暗想着。

    只是，不知道为何，马腾此时心中并没有以往因为总是麻烦张宁，而心生愧疚的想法。相反，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他的心中生了出来。他不知道这种情绪究竟该如何形容，也完全不知道这种情绪因何而来，简单来说，他就是觉得有些堵得慌，莫名其妙的堵得慌。

    就在马腾琢磨着自己为何会如此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厅外传来，随后就看到一名士兵缓缓走了过来，“丞相，钟侍郎求见。”

    “钟侍郎？钟繇吗？他怎么又来了？”马腾尚未开口，一旁的王异就没好气的说道。

    闻言，马腾顿时想起之前张宁对自己说的话，钟繇已经求见自己数次，但都被张宁派人给堵了回去。

    不知为何，马腾心中那种莫名其妙的郁闷更重了一分，“怎么回事？难道是染了什么怪病？又或者是最近有些过于劳累了？”马腾有些烦躁的想着。

    就在这时，马腾听到了王异的声音，“去把他赶走，再警告一下他，就说丞相不想见他，让他别来了！不然惹恼了夫……丞相，小心被问罪下狱！”

    回过神来，马腾就看到那名士兵已经准备离去，连忙开口喊道，“去，让他钟繇来见我。”这番话马腾完全是下意识喊出来的，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见那钟繇。不过他却古怪的发现，在他决定要见钟繇的时候，心中那郁闷之情似乎减少了一些。

    只是就在他琢磨着为何会如此时，却再次听到王异的声音响起，“丞相，夫人说了，丞相如今还是不要和那些士大夫们接近比较好……”

    “没事，让他进来，我倒想看看，他三番五次前来，到底所为何事！”马腾闻言，那本有些缓解的郁闷之情再次加重起来，同时还出现了一丝焦躁。但他依然不知道为何如此，因为王异的话？但在马腾听来，她所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

    不要和士大夫们走的太近，是张宁一直在叮嘱马腾，同时也是马腾一直在告诉自己的一件事情，虽然那些人许多都是前来示好的，虽然马腾真的很缺人手。

    但没办法，谁让当初马腾、王允等人就是靠这个办法除掉的董卓呢？如此一来，他又怎么可能会放心让那些士大夫们接近自己？要知道在他看来，那些士大夫们可都是一群巧舌如簧诡计多端之辈。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马腾只接受了那些名声非常差、或者整个家族都在长安的士大夫们投靠。而就算如此，也均是将他们放在那些不重要的岗位慢慢观察。

    可偏偏，今天马腾就觉得这番话是那么的不入耳，只是可惜，他却丝毫想不到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异儿说话太直的关系吧？嗯，异儿她们一直跟随宁儿，除了对宁儿之外，似乎确实有些……改天让宁儿好好教导一番吧……”

    而听到马腾如此说，王异等人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纷纷转头看向门外，似乎心中所想已经变成了那钟繇到底有什么事情，会三番四次的前来求见马腾。倒是一旁的贾诩，隐晦的看了一眼马腾，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多时，钟繇就走了进来，恭敬的对马腾施礼说道，“下官拜见丞相。”

    “嗯，听闻钟侍郎多次求见本相，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本相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出来时间……”马腾闻言点了点头说道。

    虽然马腾与朝廷士大夫们的关系早已经彻底破裂，不过如今钟繇如此恭敬的模样，马腾却也无法随意应对。毕竟礼这种东西，早已经深入绝大部分人的骨髓里了。

    “丞相为了朝廷社稷以及天下百姓如此劳碌，实在是我辈之楷模……”闻言，钟繇顿时恭声说道。

    一席话，顿时让王异等人看向钟繇的目光变得警惕起来，而马腾也忍不住将钟繇的奉承之言打断，“钟侍郎，有什么要紧之事就直言吧……”马腾的脸色很是冷淡，就像刚才所言，对于这种突然对自己阿谀奉承的士大夫，他可是非常警惕的。

    只是，在听到钟繇说出来意后，马腾懵了，王异等人也懵了。只有贾诩的眼中瞬间闪过一道精光，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坐在那边，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小……圣上选妃？”马腾诧异的看着钟繇，显然他没想明白钟繇会为了这件事情，三番五次的跑来求见自己。

    “不错！来年圣上将年满十三，但后宫之中现如今却只有伏贵人一人……”钟繇闻言恭声说道。

    伏寿是在董卓立刘协不久后，帮刘协选的。目的也很简单，为了拉拢当时作为侍中，更是桓帝之女阳安公主刘华之夫的伏完。

    “呃……”听到钟繇的话，马腾一时间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虽然钟繇的话听起来似乎挺有道理的，但……他马腾和皇帝的关系难道他钟繇不知道吗？就连朝会都早已经不开了，还为刘协选妃？

    “丞相，异以为此事不可！如今朝廷刚刚击退李贼，应该全力恢复领内生产，加强部队军备，以防李贼再次出兵入侵三辅。而为圣上选妃，不但花费甚多，更会给地方造成很大的动荡……”王异看了一眼贾诩，发现他并没有开口的意思，连忙开口劝说道。

    “嗯……”马腾闻言点了点头，显然他是比较赞同王异的话。毕竟，给一个傀儡皇帝选妃，而且还要花费很多钱财，马腾才没有那么无聊呢。

    只是，在赞同的同时，他心中那股郁闷之情又生了出来，这种感觉让他变得有些焦躁，因为他实在不明白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究竟是因何而来。

    见状，钟繇撇了一旁的王异一眼，随后又对马腾说道，“丞相，下官以为，如今的局势虽然动荡不安，但却也还不到连为圣上选妃都无法进行的地步。而且如今天下间对丞相的各种传言很多，朝中士大夫们更是对丞相有诸多误会。如果此时丞相为圣上选妃，不但能够破除误会，那些流言也会随之消失吧。”

    听到钟繇的话，马腾露出了沉思的神情，看起来似乎有些意动？见状，王异顿时就想再开口说些什么，不过就在这时，马腾的声音响了起来。

    “嗯……确实，如果这件事情做好了，天下之人对本相的误解应该会改变一些……”马腾沉吟着。如果可以，马腾还是希望自己的名声能够好一些，毕竟自己可是昔日马伏波之后。而且名声如果能够好转一些，他也有机会招收更多贤才。毕竟天下间除了那些士子之外，却也有不少寒门子弟。

    好吧，对于钟繇所说的破除他与士大夫之间的误会，马腾是直接无视了。毕竟他与那些士大夫可是真的没什么误会，有的，只是一个名为利益且不可调和的矛盾罢了。

    “丞相！阜也觉得此事不可行。如今朝中尚有许多图谋不轨的奸贼，如果让他们趁着这个机会将人送入宫中，恐怕会危害到圣上啊！”杨阜此事也开口劝说道。

    “正是如此！而且之前夫人一直……”杨阜的话音一落，一旁的尹奉也跟着准备开口劝说。不过话刚出口，就被马腾给打断了。

    “好了！不必再说了！”马腾脸色阴沉的说道，随即也不给王异等人再次开口的机会，直接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贾诩问道，“文和，你觉得如何？”

    闻言，贾诩抚须沉吟着，眼神则带着一丝古怪的神色看着钟繇。见状，钟繇表面依然是那一副恭敬的模样，但心中却是无比的紧张。

    虽然马腾的许多决策都是张宁定下的，但这件事情只有极少数马腾的嫡系部下知情。哪怕是马腾麾下那些从凉州一直跟随的将士，所知道的也只是张宁是马腾的贤内助，在许多地方都帮助过马腾的忙。

    所以在表面上，贾诩才是马腾麾下的第一谋士，而且为人极度忠诚。尤其在传出将五十万百姓丢给李义的计谋是贾诩所提的消息，以及贾诩昔日也有参与董卓迁都长安的计划后，贾诩在士大夫乃至百姓的心中，名声是彻底臭了。

    可以说，在士大夫们的眼中，贾诩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能够不择手段的毒士，这让士大夫们在无比仇视贾诩的同时，又感到无比的畏惧。就好像人们害怕毒蛇一般，都不想被这么一个家伙给盯上。

    不过，贾诩的目光只在钟繇的脸上停留了几个刹那，就转过头对马腾恭声说道，“回丞相，下官觉得，此事可行。”

    一句话，顿时让王异等人看向贾诩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不解，因为他们完全不能理解为何贾诩会同意这件事情。

    而马腾也同样有些愣神的看着贾诩，别人不知道，但他可是非常清楚，贾诩可是一直对张宁唯命是从。而张宁一直以来，都是坚定的反对马腾与那些士大夫们有太多的来往甚至是接触，更别说张宁已经拦阻钟繇数次的求见了。

    至于钟繇，虽然脸色依然没有任何的变化，但心中却是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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