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定局

    四种力量及身，妖帝石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纵然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但自己已经被解除了陨石形态。

    他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被挪移到了一处小型的空间内，在远处依旧能看到王成极的身影，而石宽身边，身前身后一左一右，都各自有一个人形生灵冷漠地盯住他。

    那神情，就好像石宽并非是一个生灵，而是一个非生物一般。

    阵法空间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型闭环，但弥漫的力量极为驳杂，除了维持符文核心的王成极身上暗藏了混乱与秩序之外，较为显眼的就是那一双正面对着石宽的眼睛。

    从外看去，落入其中的光线尽皆扭曲，而这双能够扭曲现实的魔瞳，却长在一个容貌清俊的青年身上，一身宽松的青色道袍，气质温文尔雅。

    “这……”石宽呢喃道。

    之前还未发觉，等到走进了看，他这才感觉到这位“天魔”的衣着风格与道盟之中的“天眼杨家”极为相似——唯一让石宽认为不太对劲的是，杨家的天眼一般都是以第三只眼的形式在族人的眉心觉醒，而这位则是双眼异变，眉心之处却空空如也。

    传闻之中，这种孩童被杨家视为血脉次品……

    石宽想到这里，心中“咯噔”一声。

    他隐约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

    就在此时，石宽的左右两旁，紫青双焰逐渐燃烧而起，一热一寒让他异常难受。转头看去，一位人类男子外形的青年右手之中燃烧着粉紫色的火焰，而另一位人类少女模样的“天魔”手中，冰蓝色的火焰冉冉升起。

    “这……徒手控焰，难道是纯质……不对！？这温度怎么可能……”

    白子华与白云笙，来自外界的白家——虽然这个家族是外界封魔之战以来，王权家族分离之后崛起的新晋之秀，不过，在短短几百年的时间内就能成长为能与王家相提并论的道盟大家族，即使历史人脉底蕴相对不足，但其中的实力势力自然是非同小可。

    其匪夷所思的晋升速度，以及那与纯质阳炎极为相似的血脉能力，都让人不得不想起那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的天火家族，东方灵族。

    外界历史上，东方家的最后一人东方月初，在与涂山盟主结为夫妻之后，并未公开承认是否诞下子嗣。

    这让白家的起源与出身更显得扑朔迷离。

    但无论如何，白家兄妹是声名显赫的天才兄妹档，这是每一个熟知白家历程的外界生灵都知晓的信息。

    即使比不上王成极的光芒万丈，但也是少有的明星级别。

    只不过，没人知道“纯焰”白家的血脉能力尽管与纯质阳炎极为相像，但从他们诞生之初就没有一个人真正将历史上金黄泛红的纯质阳炎复刻出来。

    无论何种奇特色泽的火焰都曾出现过，但唯独没有纯质阳炎，也就没有它百分之百的特性。

    这个状况持续了两百多年，而一直以来，熟读家族历史的白家兄妹就这么认为他们的血脉极限就是如此，但是在某天他们突然得知，在远离家族核心的支脉之中，一个名叫白月初的庶子，居然觉醒了真正的纯质阳炎。

    就像是某个偏远山村地带居然出现了皇室成员直系血脉的故事一样……

    这怎么可能？

    又不是每只沙狐都叫梵云飞！

    “这种高贵的火焰怎么可能诞生在一个杂种的身体之中……”白子华一身藏青色的劲装，手上炽热的紫曜真焰映照着他阴沉的脸色，原本小帅的脸庞在昏暗的阵法之中显得有些可怖。

    对面的身着紫衣的娇小少女白云笙，注意到了哥哥的神色。

    她心里清楚她哥哥在想什么，因为她也在担心着同样的事——最重要的血脉传承者居然并非他们，白月初的诞生究竟会对家族产生什么影响？

    白云笙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她和哥哥都需要这份力量。

    “没想到区区一个投影也如此形象真实，”白云笙的话音回荡在阵法之中，她转头看向石宽身前的魔瞳杨烨，道，“王成极希望我们尽可能拖延……不过，动手吧。”

    中央，石宽听不懂他们所说的“投影”是何意味，但是他能听懂“动手”的意思。

    石宽下意识地做出一个双手外推的起手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种不同性质的火焰从不同的方向夹击而来，石宽双手之中的粉碎力道对于这等无形之物完全没有抵挡能力，直接被两只火焰幻化的手掌按在了两肋，开始缓缓消磨他的抵抗能力。

    妖力自发运转护主，但就在下一刻，那双一直都闪烁着妖异光芒的魔瞳就对上了他的双眼。妖帝的精神防护瞬间被钻了一个小洞，奇特的精神异力直冲脑海，开始逐渐侵染着他的神识。

    妖力瞬间紊乱，神识也开始模糊，石宽竟然在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三个“天魔”尽管在境界上与石宽相差了两个大境界，但是他们奇诡莫测的手段居然能让石宽也反应不过来。

    “唔……”

    石宽闷哼一声，似乎有所不支。但妖帝不愧是妖帝，百炼妖躯的力量源自本能，他竟然强行闭上了双眼，暂时切断了杨烨双瞳的魔性干扰，神识清明之下，他浑身妖力一震，仿佛勾连了天地之间道韵响应，一束束透白的光华从大地漫过脚面，再往上穿行，传到了肋下。

    那是大地的力量，妖帝庇护一方所产生的天地之能！这让白家兄妹始料未及——火焰手掌尽管诡异，但是仍旧属于人力范畴，无论如何，相差了两个大境界的他们，在法力的本质与数量上根本无法抵挡石宽的莽力！

    “雕虫小技！……”石宽已然看出“天魔们”只不过是手段莫测，但本身的力量并不强大，时间一长，获胜的终究是他！

    但我没有很多时间啊！

    想通了此节，他也就不再留手——怒吼声从咽下发出，石宽的人形身躯开始膨胀，用出了妖类最广泛也是最为好用的战斗本能，法天象地。

    妖类的躯体是人类难以匹敌的，法天象地以妖力贯穿肉体，大幅提升了速度、力量与各类抗性，是妖族能够在没有法宝的情况下，硬抗人类的基本能力！

    只有四转的天魔们，注定难以抵挡！

    然而在此时，本该做出防备姿态的白家兄妹和杨烨居然停下了手，神色之中略带不屑。

    怎么回事？！——石宽本能地感觉不对。

    “总算让他用出这一招了，还别说，历史上的妖帝有这么耐打么？”白子华瞅了瞅石宽背后，那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看戏的人，道，“到你了，李振。”

    这个个子矮小盘坐虚空的李振，乃是李家之人。而其所在的李家，则是数百年来维系道盟的家族之一，擅长于各类法器符文的构筑，外界之中，李家人总是活跃在各种建筑阵法的修筑活动之中，据传曾经参与建设了道盟妖盟的主殿，也曾进一步推行了“乾坤革新”的平民化。

    这是白家兄妹和杨烨都不太了解的人，想必只有王成极了。

    只见他端坐空中，伸出双手，袖口内飞出许许多多的细小银白铁钉，眨眼之间就飞到石宽身边，在妖帝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一枚枚钉子就强行钉在了妖帝的身体之上。浑身上下密密麻麻，霎时之间，妖帝就成了一个刺猬。

    身上的衣物无不破损，而石宽也冷不防一阵剧痛传来，只觉得身上妖力的运转居然出现了滞涩，甚至自己也动弹不得，正在扩大的妖躯也被硬生生框在了两个人类身高的大小，不上不下。

    钻心的疼痛夹杂着毫无韵律的磨蚀，那一枚枚铁钉像是钻入了血肉骨骼之中，让他一介妖类硬汉也难以抵挡。

    正在此时，李振的声音传来。

    “法天象地是由妖力行走气脉而强化身体，如果我们将气脉阻隔，就像是符文水管被堵塞，也难逃爆裂之危——但他毕竟是妖帝，虽然仅仅是个投影，不过爆体而亡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最多完全无法动弹进而昏迷。”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你还真是……有你祖先的风范啊。”白云笙摇摇头。

    “先祖曾用此法破结果欢都擎天的万毒之体，我辈后人自然不能丢了名分。”李振端坐空中，淡淡解释。

    原本神志已经恢复清明的妖帝石宽，此刻他的意识又开始模糊，但当石宽听到“先祖”“万毒之体”的时候，还是悚然一惊。

    这不是历史上的李家……

    等等……

    然而，接下来，他已经不能够再去想这些东西了。

    从一开始加诸他身上的吞噬之力，在妖帝失去意识的一瞬间突然变大，恍惚之中，石宽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但面前的黑暗虚空却出现了一个被莫名力量拉扯着牵引过来的人——一个只在水镜绘影之中所见过的人。

    王权富贵？

    他不是死了……

    ……

    ……

    不远处，王成极满意地点点头。

    如果不是噬元大阵的特性，只能在对方毫无反抗之力却仍旧活着的情况下发动，他也不用忙到现在，而看着脚下的大阵已经在加速吞吸属于石宽的投影元气，连带着从山顶开始向远方天空横跨的元气稳定循环也被逐渐消泯，王成极注意到这方小世界的时空也开始崩毁。

    “毁灭啊……不多的景象。”

    天地初开，天地寂灭，蕴含了无数至理，是道门修行的理想场所。

    眼前的一切，既能让王成极获得梦寐以求的轮回力量，又能让他领会更多的毁灭道则，何乐而不为？

    道道虚空裂缝在法阵之中蔓延，混杂在黑紫色的混沌之中，等闲生灵落入此中，几乎会遭受和涂山戎戎所描述的一样的混沌灾祸。

    镇封妖帝的队员空间被王成极隐匿起来，此刻的山顶之上，每一块山石每一寸土壤都密布黑紫色符文，大地的元气也在分解粉碎，构成空气的水木元气也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这地方已经完全成为了王成极的主场。

    灭世带来的感悟，让他身上属于秩序的剑意越来越锋锐，而现在，除了他手中的王权剑意，任何事物都不能再靠近他周身一尺之地，也无法再从这个法阵当中脱离出去。

    事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

    ——很好。

    王成极看到远方被时空混沌搅乱了前进方向的涂山戎戎小队，笑着摇摇头。

    小世界之中另有生灵保护机制，这一切的险象并不会让人去死，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无法阻止。

    转过头，王成极看到他附近，那刚刚被时空漩涡牵引过来而动弹不得的王富贵一行人。

    “午安，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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