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然，虽闻其声，却良久不见其人。

    王成极的脸上古井无波，虽然他没有料到她在这个时候会发现自己，但他对来者的姓名能力都非常熟悉，所以他对这种行事风格也自然非常熟悉。

    因此，他——什么也没做。

    这位王家大少爷就这么静静地站在秋季的朔风之中，身旁的李振、杨烨、白子画、白云笙四人也似乎像是一个个木头桩子一般，动也不动。他们身后是燃烧的狐妖村落，柴木燃烧时不时传出“哔啵”的爆裂之声，在寒风飘舞落叶的深秋，显得颇为寂寥而瑟然。

    在外界之中，很少有人知道，当今妖盟军部的大小姐涂山戎戎，其最擅长的术法并非传承自狐妖天书之中的绝世符文大道，而是她自创的“灵溪一线牵”。

    但是王成极知道。

    对他而言，此法是脱胎自涂山容容狐念之术的心灵之术，其要诀非常明确甚至极为简单——以静制动，后发先至。

    它的总纲并不如何高深，相较于道门之中固有的“太极传承”，更是如同“王权门前耍仙剑”一般幼稚可笑，然而涂山戎戎能够以不到五十年妖龄、未经心灵进化的纯洁思维，用区区四转妖力，做到一般六转道者都难以运转的“后发先至”之真谛，这种天赋与王成极相比，甚至有过而无不及。

    就境界而言，她的妖力相当于四转法力，而自己则是纯正五转法力修为。

    尽管如此，需要全心戒备的，却是他。

    王成极静静地等待树叶下落，他和其他队员的思维结成了链接，神念海洋如雾气一般，向着四周铺散开去。

    此时，远在万万里之外的西西域已是午夜过半，但世界东方的涂山边境却正值清晨。晨露被烟雾驱散，火星在身后爆燃，枯黄的落叶一片接着一片，落在众人的肩头，再坠到焦黑的泥土，最后被又一片落叶覆盖其上，永远不能再见天日。

    一片，两片，三片。

    不知过了多久，王成极感知到了精神海洋之中的阵阵波动，瞬间，淡然而锋锐的剑意起自胸膛之间，扫落了肩头的几片树叶。

    他双眼似闭非闭，轻声开口道：“果然是你。”

    身后村落，火光渐熄，寒意渐浓。湛蓝色的精神海洋中，一道墨绿色的神念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进入了感知界限。

    神念感知本该是无声无息的，但在这一望无际的精神海上，墨绿妖狐人影却像是踏在了实地之上，一步一蹬，踏浪而来，将海面掀起了滔天巨浪，然而海浪声却盖不过“踏踏”的脚步声，那仿佛是直接作用于魂魄的攻击，扰乱了众人的心神。

    除了王成极以外，其余人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被震出了感知界限。

    王大少爷见此情形，轻叹一声，默默收起了已经萎靡不少的精神海。

    以五人之能，尚且不能在单纯的精神上压制对方，而墨绿神念明显只是一个个体，这场精神层面的暗中较量已经输得不能再输——虽说单纯比拼精神量，王富贵并不怵她，但事已至此，自己也没必要强撑下去了。

    他看了看眼前三丈远处的狐妖，朗声开口道：“你赢了。”

    随后，这位王家大少爷十分自然地脱下了小世界中道盟的黄袍白服，露出他最初所穿的朴素褐衣。

    金芒一闪，手中原本握着的仙剑居然被他收了起来。

    下一刻，一道更为强大的剑意从他眉心之间扩散开来，传承自上古王权家族代代修行而得的王权剑意赫然而出，伴随着冷然的哼声，王成极的手在空中连划剑诀，以剑意为骨，剑指为凝练了周遭的天地灵气，直接向着涂山戎戎轰击而去。

    “久闻王家’最终兵器’王成极，剑诀剑影独步天下，绝世无双，今日一见，”涂山戎戎轻笑一声，“盛名难副。”

    剑气笼罩四周，直直斩向了那道鹅黄衣衫的狐妖少女。

    在将要触及少女之时，王成极脸色微变，延伸出去的神念感受不到任何妖类肉体的实感，自己五成力道的剑气仿佛完全扑了个空。

    剑光横过，狐妖少女断成两截——

    化为一抹墨绿色的烟尘，散在空气之中。

    王成极默默地收回剑意，默然不语。

    这几个呼吸之内，场中央的一人一妖兔起鹘落，虽然没有多少动作，但对战极为迅速，除了王成极以外，甚至都没人反应过来。

    在这一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而现在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时间暂停在之前刚刚放火烧村的那一刻。

    倒在地上的狐妖村民，脖颈中的血还没流尽；秋叶依旧在飘，上方的林叶仿佛从未落下；燃烧着的柴木，至今仍然在冒着火星。

    这一切很快。

    似乎什么都没变。

    但在场的众人都明白，事情的性质已经截然不同了。

    涂山戎戎一个人的幻境就能将王成极拖住，那么，那些剩下的妖类呢？

    ……

    ……

    外界，未知之地。

    “那个人……”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显得极为苍老，语气中似有金铁交击之声。

    “不要说出他的名字，你也知道，”虚空之中传来另一个老男人的语音，“自从时空破碎以来，整个世界所有生灵的记忆都被强行修正，别说有谁记得，小容容也只是极为相信我们才如此行动。像我们这种存在，只要说出他的名字，就会引起时空崩毁。”

    “可他自己还在说的啊？！”

    “你自己喊自己傻X会被人骂么？”

    “……还真会。”

    “哦，我忘了……你这个老匹夫做了个自己儿子的分魂还不够，还搞了两个家族分权制衡！”

    “哈？你这死不要脸的还不是没遵守他……历史，唔，原本你不知有个白月初么？这白家是怎么回事？这平丘月又是谁？你不要一脸无辜地装！现在这大叔样装什么装！”

    “咳，测试版，问题多嘛，那个……你什么语气？我可是你前辈啊！”

    “你这样还当什么前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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