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噩梦

    “铃～”

    走廊边缘铭刻的计时符印奏起铃声——下课了。

    袁胤看着仍然在奋笔疾书的众生灵，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然后施施然走下讲台，回到座位上。

    而周围学生的目光之中带着敬畏，甚至有些畏惧，就这样望着他回到座位，连一点声音也不敢出。

    班里的寂静持续了一会儿，直到走廊中响起其他班级学生的嬉闹声，才渐渐恢复往常下课的热闹。

    袁胤快速扫视了周围，发现没有人敢和他对视。

    大概这是常态？

    我应该一早就想到的。

    他自嘲着摇了摇头。

    没有人知道他的知识来源，也没有人上前去问他。就像学酥并不会质疑学霸的学习进度一样，班级里的学生无论人还是妖，都认为袁胤有丰富家族之学，是以并没有怀疑袁胤的身份。

    在同学们的眼里，袁胤同学是一个神秘的转学生，甚至背景也十分强大——而且由于袁胤知识层次的高端，为他平添了一份看似存在的高傲，让别人有些不敢亲近。

    可惜……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份强大的知识和清晰的头脑为何存在。

    袁胤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脸色平静，不起波澜。

    一般人经过这种场面，就算再怎么镇定也应该有一丝惊讶，但他却始终无动于衷，就连刚刚的吐槽之词也只是习惯，也早就明悟了他人目光的原因，甚至……这些都有些熟悉。

    熟悉的感觉分为两种。

    一种是来源于莫名其妙的即视感，仿佛曾经经历过一样。

    而另一种则是来源于不屑，对于这种小场面的不屑。

    人的思想很奇特，有时你脑中很久很久都在想着同一件事，但有时你却会在一刹那间想起很多事。

    不惊讶本该惊讶的事，这本就应该令人惊讶。

    ……

    ……

    夜晚，寝室楼。

    “在符真灵院，每一个转校生在经历一周的新学校适应之后，都需要进行一次能力等级测评，这是我从我姑妈那里听到的，”一个章鱼化形的妖族同学挠着一头黏糊糊的紫发，絮絮叨叨道，“简而言之，能力测评分为两个项目，一项是对符文特性和符文知识构筑程度，另一项则是本身的身体素质以及血脉力量的适应程度。”

    “第一项是知识的应用，差不多就是笔试的样子，毕竟现代世界并不需要大规模的打打杀杀；第二项根据本身所属的种族来安排，比我是章鱼妖族，血脉力量就是……”

    “我知道，你们妖族自然就是妖力。”一个坐在上铺，脸上有着奇特纹路的男生摆了摆手，“那么说来，我是人族当中的’印’之一族，所考较的就应该是印痕储存的法力咯？”

    “嗯……啥？”坐在他下铺的魁梧男生感叹道，“‘印’之一族，老哥……据说你们这个族群的战斗力很强啊。”

    “哈，别提了，我倒是希望现在的世界并不和太平，”名叫印长空的少年挠了挠头，“我的笔试成绩一向不怎么好，单纯的战斗力强有什么用，体力足够，难道当苦工么？王家’最终兵器’王成极贵为道盟战斗力第一，也不过是在九境天运会上得个头筹，啥用哦？”

    “王成极可是我的偶像……”

    “话不能这么说，和平还是挺有好处的。”章鱼妖章言打断两个人族男生的话，顺手拿出符机摇了摇，“至少我们可以玩游戏啊！”

    “哦？玩农药不？”魁梧男生石川眼睛一亮。

    “来啊来啊，开黑开黑！”印长空怪叫几声，也拿出了符机。

    经历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随后便是“你喜欢哪个角色”“你的符文多少级”“我道盟兵人贼6”“敌军还有十个呼吸到达战场”诸如此类怪异的言辞，然后就是一些极富动感的开场动画，让寝室内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阳台上，袁胤看着星空，并没参与寝室内“道盟荣耀”的游戏。

    月明星稀，晚风拂面，经过符文灵光过滤的星月光辉浅浅地投射在学院顶部，格外静谧。而这种美好也能让袁胤产生了一种更加明确的感受——那就是他似乎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所以那种坑神遍布的游戏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虽说经历了一周的适应，但他和自己的三个室友并没有太多交集。

    与其说自己不合群，倒不如是袁胤控制着自身的交际范围，就算是和同寝之人也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自然也不会去思考“为何人族妖族在寝室里需要混居”这种问题。

    他并不在意接下来的笔试，因为自忖自身的知识水平足够碾压同级学生，就算遇到完全超纲的知识，也能凭借自身的头脑分析出来。如果这学期四十多个转校生都是室友的水平，那么袁胤认为他自己再差也能够在前五。

    但是，他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血脉力量。

    入学一个星期，他并没有太过了解这个学校和世界的构成，但从刚刚室友的只言片语之中也能猜到某些事——血脉力量的本质，与其说是字面意思，不如说是种族划分的标志。

    人族和妖族区别的标志，在于与生俱来的力量种子不同。

    举个例子，妖族之所以称之为妖族，那就是因为妖族能够修炼妖力。

    以此类推，人族之所以称之为人族，是因为人族能够修炼法力，没有任何例外。

    在修行的下一个阶段，如果人或妖的生灵层次到了更高层次，就能够像傲来国生灵那样修行道力。

    血脉力量与生俱来，任何生灵一出生都会带那么一点力量种子，以此判断纯血妖族、纯血人族，以及人妖混血。

    力量根基不同，种族不同，就这么简单。

    而符文力量并非与生俱来，可以通过后天修行所得，所以不能作为种族划分依据，也就不能算是血脉力量。

    袁胤想到这里，砸砸嘴——我拥有的又是什么？

    涂山榕榕确定过，他的确是个人族，但是体内丹田处默默涌动的气感，并非任何一种萌芽状态的力量种子，不像法力的绵薄无尽，也不像妖力的原始狂野，至于更高层级的道力——那就更不可能了。

    但如果是最普通不过的符文力量？

    袁胤将精神凝聚，自然而然就达成了内视。

    这种高深的精神力运用方式能够如此轻易就能无师自通，说出去足够上符文头条，但他也不惊讶，反正自身的神奇之处已经够多，而是默默体会着体内与书上的描述都不相符的神秘力量。

    众所周知，符道的力量万用至极，比所有血脉力量都要温和，恍若一潭清水。但是袁胤将精神投入进去后，他豁然发现那若星空版璀璨的气旋是如此浩渺广阔，仿佛囊括了宇宙的全部。

    这种包罗万象的感觉……绝对不是符道力量！

    袁胤刚刚转过这个念头，忽然精神恍惚，被一阵大力弹出了内视的状态。

    缓过神来，星空迷蒙，月华朗照，一如之前。

    自己也无力地靠在阳台栏杆上，室内喧闹，室外静谧，恍若隔世。

    袁胤呆了一会儿，饶是以他的的脑力也猜不出精神亏损的缘由。

    “……还是睡觉去吧。”

    ……

    ……

    “错了，我们都错了，呵……直到现在本座才反应过来，”一个好似天空王座的基底之上，一个浑身黑雾的声音略带自嘲地道，“我倒是想要告诉你这一切过往一切未来，可惜现在的界域并不适合时间加速，已经没什么机会了……”

    这是个小世界，而世界晶壁却不在像常识中描述的那样隐没虚空，却是极为不正常地浮现在周围，密布道道裂痕，溢出毁灭的混乱气息，大道法则不复以往。

    就像末日来临前那样，整个天空摇摇欲坠。

    不对，这就是世界末日！

    漂浮在半空之中，面对着混沌基座的是一个白袍辊黑边的老年道者。他一脸冷漠地看着对方，右手半抬，一个红蓝相间的太极图在掌心遥遥旋转。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这就是你的遗言么。”

    “反正圈内世界也快要毁灭了，你花费大代价逆转时空抹去曾经定下的过去和未来，这其中的因果转嫁，黄泉六道根本不能承受，苦情树也即将崩灭，我知道同归于尽并非你的本意——在这种情况下，本座根本没必要欺瞒于你，”黑雾之中浮现出一张痛苦的脸，“没错，我就是涂山……”

    ……

    ……

    “哈，呵……”猛的从床上坐起后，袁胤便是一阵剧烈的喘息，浑身都被冷汗浸湿，随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痛又让他情不自禁地抱住脑袋，无力地躺倒在床铺上。

    他似乎做了很长一个梦，但是又似乎很短很短。

    梦中的自己似乎又从小到大活了一遍，接着又活了第二遍，然后现在这个世界则是第三遍。每一个世界都很熟悉，但是一回想起来任何关键的地方都是一片空白，而象最深刻的就是刚刚惊醒自己的那一刻——

    我究竟在那黑雾的口中听到了什么？

    这个世界是有超凡力量的，所以袁胤完全不会相信浮现在脑海中的常识——“人类的梦都是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毫无疑问，自己的失忆和这个诡异的梦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绝对有！

    窗外晨光熹微，三个室友因为昨晚开黑到深夜，仍旧没有醒来。

    袁胤慢慢捏紧了拳头，又慢慢放开——超乎寻常的思维速度，让他快速冷静的同时，也下定了一个决心。

    梦的印象尽管深刻，但是它的本质依旧是个梦，所以就在袁胤思考的同时，关于梦的记忆也在迅速离去。

    而如今他唯一记得的梦境物件，就是那个红蓝相间的太极图。

    要做点什么——哪怕一点点也好。

    “那个东西被我捏在手中，应该是很重要的吧？虽然不知道在梦里为何我会变得这么老，但是有必要去看看。”

    符真灵院的中央符文博物馆，印象之中好像就有这个物品。虽然没法确定真伪，也不能确定是否有效，但至少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毫无目标了！

    那么，从身体素质到符文知识，成为名副其实的学霸就是必要的了——唯有最顶尖的一批学生才能在非节假日之中不受阻拦地参观博物馆。

    而自己的秘密不能够给别人知道……至少目前不能。

    “为了部落……不对，为了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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