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汝虽未老，但请归老（首卷完结）

    火海翻腾，除了金人凤的仰天长啸，就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突然，焰光涌动，似乎像是海水被分成了两半。

    接着，无形涟漪荡过虚空，百米方圆地界，所有的纯质阳炎火焰尽皆熄灭。

    如臣子拜见帝王。

    无声无息间，火海中央出现了一块焦黑的陆地，犹如海中的小岛。

    焦土之上，有一个人。

    金人凤止住长啸，目光闪烁。

    他看着那场中央出现的人影，心中震撼莫名。

    “我的神火……怎么会？”

    在场中人出现的刹那，金人凤就能够感受到，自己已经对那部分熄灭的神火火焰完完全全失去了掌握。

    在平常，即使法力耗尽神火熄灭，在体外的阳炎也会顺着感应自主回到自己的体内；而今，就好像身体的一部分被割掉一般，熄灭了就真的熄灭了，再也无法感觉到。

    神火火焰永久地失去了一部分。

    金人凤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六转巅峰的法力道力，都被硬生生削弱了一截。

    再要恢复，只能经过长时间的苦修。

    我的实力境界，就这么被拉低了？！

    这是什么诡异的手段……

    “你是谁？”

    金人凤情不自禁地放出神火护佑周身，冷然开口问道。

    就算金人凤非东方家之人，但他常年担任其家主之位，能这么快冷静下来，实属正常。

    只见来人，一点都不正常。

    十分反常。

    道界中，所有掩藏修为的办法，在实力高者，譬如人渣金这个六转老油条面前，都无所遁形。

    但是现在，他宁可觉得自己看错了。

    来人的法力波动并不高，甚至十分羸弱、低得令人发指。

    “三转法力？！”

    “不――”

    “不对，这个气息难道……”

    金人凤忽然变了脸色。

    “难道是道力？”

    那边，火神惊疑不定；这边，在那焦黑土地上，那个人影慢慢地行走着。

    他身上所体现的法力修为并不高深，却散发着奇异玄奥的境界气息。

    “七家道力，没有哪一家是这样的……”金人凤心中警钟长鸣。

    但来人只是这么走着。

    他的方向，只不过是朝着金人凤。

    他的步调，的确是极缓慢极沉稳的。

    他的境界，真的只是三转而已。

    他的视线，仅仅是在看向地面，没有去看金人凤，连一点点瞪视火神的样子都没有――

    偏生，已是六转法力的金人凤无法生出哪怕一点“不满”的念头。

    “你究竟是谁？！”

    火神开口，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闻言，来人低低地笑了声。

    然后，他抬起头。

    是袁胤。

    而金人凤看到那张过于年轻的脸庞，竟然莫名地松了口气，皱眉道：

    “道盟子弟？”

    “你到这来干什么？我火神的事，不需要――”

    话音未落。

    “我不是道盟的。”

    金人凤一滞。

    接着，怒气上涌。

    他刚要再说点什么以表达自己的话被打断的愤怒。

    在此时，袁胤又开口了：

    “很久了……”

    “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东方家的遗族。”

    “刚刚的事，我都看见了。”

    “本来以为，她还能活着。”

    “但是现在……”

    金人凤抱拳，面无表情，语气却变得舒缓而谦和：

    “原来如此。”

    “在下也略微听闻东方灵族的消息――”

    金人凤看着已经在热潮中化为灰烬的东方秦兰，淡淡一笑，温和开口：

    “传闻中，东方灵族的力量，可以颠覆王权世家，打破一气道盟五百年来对散人修者的限制。”

    “想我辈中人，怎会心甘情愿被道盟驱策？！”

    “道友，你也有这种念想么？”

    嘴上这么说，金人凤的手中却暗暗聚合了一道凝实的纯阳气焰。

    这人知道此等隐秘，纵然可能是由于王权世家封锁消息并不完全导致的……

    但更有可能的是――

    他在一旁偷听了刚才自己和东方秦兰的对话！

    金人凤心中透亮。

    自己这些龌龊事，绝对不能透露出去，所以在刚才，他用神火坑杀了所有家仆。

    说不得――

    现在也要做过一场！

    就算这小子身上的气息玄奥异常，但他再怎么能折腾，也只是个三转道士而已。

    死在这荒无人烟的毒天境，任他背后人界势力再怎么强大，难道还能抵得过我神火山庄的威势？

    金人凤的眼神逐渐锐利起来。

    袁胤等他说完后，才幽幽开口。

    只是，他脸上的表情极其诡异。

    “曾经……”

    “有一个好久仍未长大的少男心青年，因为失恋，通宵看了好多番。”

    “《夏目友人帐》《白兔糖》《轻音少女》《狼与香辛料》……”

    “很多。”

    “但是，不够。”

    “不够的，不够的……”

    “那种痛苦，怎么可能忘得了。”

    袁胤惨然一笑。

    “看治愈番，只会让他在对比中，更加感受到自己的痛苦。”

    “就在他想要放弃一切希望，去接受黑暗的时候。”

    “他看了《狐妖小红娘》。”

    金人凤一时呆住。

    他完全听不懂袁胤到底在讲什么。

    但袁胤却继续说道：

    “一向从治愈番中感受自己悲苦的玻璃心男孩，却找到了更需要守护的东西。”

    “或许是被所谓的国漫经典的名头骗到了。”

    “或许是被所谓的‘缘分天定，命中有苦’刺激到了。”

    “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但结果就是……”

    “少年的心中，有了那么一颗种子。”

    袁胤娓娓道来。

    “不过，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

    “然后，他的内心成长为了青年。”

    “本以为，心中的这颗种子永远不会长成大树。”

    “上天却给了他这个机会。”

    “他穿越了。”

    袁胤说到这里，淡淡一笑。

    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二次露出这种“可以描述”的表情。

    “知道么，金人凤。”

    “我在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在不经意间发下了道心宏愿。”

    “以我之身，护佑缘分。”

    “很蠢，很傻。”

    “还没有人懂。”

    “作为一个穿越者，既不抢主角机缘，也不开后宫，甚至没有装逼打脸，还不能迎合市场需求……”

    “这是我的错，没关系，我认了。”

    “只是――”

    “上天让我降临这个世界，不是只让我来活成一本爽文小说的。”

    “即使一切众生的轨迹都已定死，我的目标一直是，以后也永远是――”

    “争！”

    恍若宣告的话语自袁胤嘴中说出。

    这番在那个世界堪称中二的宣言，在金人凤听来却如遭雷击。

    虽然，他不懂袁胤所说的内容。

    但是，这不妨碍火神感知到袁胤的法力波动。

    似乎有东西破碎的声音传来。

    “三转中品，四转下品，五转……”

    “这？！”

    “不可能？！”

    金人凤看着袁胤的法力气息如同飞剑跨越虚空般节节攀升，惊骇莫名。

    “五转巅峰……”

    “等等！”

    什么？！

    “六、六转了，居然还在上升！？”

    “这个气息……”

    觉察到袁胤那一瞬间浩荡如海的渊深气息，金人凤骇然失色。

    神火瞬息包裹周身，一颗赤练妖丹也被火神吞入腹内，阳炎气息立即暴涨。

    但金人凤却不是想要和袁胤战斗。

    流光忽现，他的身影在刹那间远远飞遁。

    居然是要逃走！？

    袁胤看着天边的赤金流光，他胸前的一块玉佩闪烁着翠色的光芒。

    他再次轻轻一笑。

    然后。

    抬手。

    按下。

    掌纹停在虚空，大道伦音忽然响起，深邃悠远，像是流传千古的誓愿在传递。

    似有风吹来，流光翻舞，如星河摇曳一树月光。

    前世的相识，今世的不弃，来世的再续前缘。

    回首从前，时光长河之上，最后一盏青灯，一道身影，一座石桥，就此孤独相伴。

    “有句话，我在前世就想对你说了。”

    “金人凤……”

    “虽然以你的年龄，还不算很老――”

    “但我，请你……”

    “回家养老！”

    那只年轻的手也终于落下。

    那道飞驰的流光也终于停下。

    那一声惨呼，即使相隔千山，也隐约可闻。

    袁胤见此，洒然一笑。

    接着，玉佩光华消失，他就此直接躺倒在那片焦黑的土地上。

    林间深处，叶影悠悠。

    一个灰发小男孩从草丛中抬起脑袋，看着天边的赤红火光，默默地啃了一口糖葫芦。

    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娘亲……”

    ――――――

    失望了么……

    你甘心么……

    第二个任务，你没完成……

    袁胤，我要你的命！

    你说的，要帮我找一个好的结局……

    但我死了……

    对，我没有得到红红的心……

    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愧疚么？……

    失败的人啊，穿越者？

    失恋的少男，你又有什么资格守护？！

    ……

    “不！”

    袁胤一声惊呼，直接从床上坐起。

    他的额间直冒冷汗。

    就在刚才，袁胤似乎梦到了元吉在向他质问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还有那只在道听途说中知晓的东方秦兰，和另外一个美丽的女子……

    记忆闪烁，一双双血红的双眸陡然印在脑海深处。

    袁胤抱住脑袋。

    头很疼，好疼……

    “不是的，不是的，我说过要好好……”

    “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他语无伦次，泪流满面。

    “对，我还有符力……”

    袁胤下意识地运起符道之力，想要用清静符清醒头脑。

    但他此时却骇然发现――

    自己的境界，已经不复存在。

    原本浩荡如流的符力长河已然枯竭，下品符宗那标志性的内丹符文也破碎殆尽。

    他现在就是一个毫无任何修为的平常人。

    一个十五岁的凡人小孩。

    “这不……”

    袁胤重重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臂膀。

    手指酸软的触感和剧烈的疼痛，仿佛在嘲笑着自己那认不清现实残酷的幼稚模样。

    袁胤根本不能相信这一切。

    两年多的苦修，说失去就失去了？！

    他仍旧不死心，想到自己那无比上乘的符道资质，又想按着秘籍再次修炼。

    但这回，没有气感，没有灵力。

    丹田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疼。

    无法修炼？！

    “难道是……”

    之前的一幕幕，如电影般在心中闪过。

    袁胤忽然明白了。

    当初，那声破碎的声音，不只是实力禁锢的开启，也是――

    道心破碎的象征。

    “道心宏愿破灭，境界瞬息暴涨，片刻后即倒退，甚至可能当场殒命。”

    “心魔滋长，若不解开心结，从此便再无进步的可能……”

    袁胤脸色发白。

    自己的道心宏愿，就是当初穿越时那无意间立下的守护宣言。

    原本以为，一切都没开始，一切都来得及。

    但是他错了。

    东方秦兰是月初的生母，就这么真真正正地死在袁胤的面前，宣告着他第二个守护任务“帮助月初的家人不被杀死”的彻底失败。

    从此，再无任何回转的余地。

    除非秦兰复活……

    “这不可能，秦兰和她的丈夫，都是人类而已……”

    “转世续缘……”

    这个世界的狐仙截取了部分黄泉转世道力，成就了“转世续缘”法则――但这个流程的对象，必须是人和妖。

    动漫中很明显，月初是人，不是半妖。

    所以，月初父母没法复活，也没法再转世续缘。

    “在那里，没看到秦兰的丈夫，据说几个月前也被神火山庄的人杀了……”

    袁胤面色发苦，扑倒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脑袋。

    不会的……

    难道――

    我就要一辈子做普通人么？

    这个世界的所有剧情，我还没有真正地守护过，怎么甘心……

    不可能甘心啊……

    就在此时，三声“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接着，“吱呀”一声，门开了。

    温润柔和的声音传入耳朵：

    “还在睡么？……”

    这个声音，袁胤很熟悉。

    前世，听了无数遍涂山容容的声音，在这一刻，陡然鲜活了起来。

    “你，你……”

    “好点了么？”

    ――――――

    亲，没错哦，今天只有一章，但这是因为卷末章节的缘故，这一章特别长，有四千字哟~

    凌晨左右会有卷末感言，嗯，保重身体――千万不要修仙。

    感谢洗吹暴风沙兰、书友1336678352、书友3452****66、书友1722011819、书友2148****33、翊歌兮语、书友1716444499、书友3278****57、依然如故、（五票）、书友1569348635的推荐票支持。

    标题的这句话，我很早就想对着人渣金吼了!

    看了新的狐妖漫画一话，除了王权爸爸好帅以外，就只有一个念头――对就是这样，新大继续水，看谁进度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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