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最大的愿望

    一路上，唐明琲都紧紧将她圈在怀里，苏鸾有些后知后觉：“你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他嗓音微哑，回答的很快。

    苏鸾皱皱眉，想着他的不对劲儿，猜测道：“昨天我们在山上遇见的……是你的仇家？”

    唐明琲身子一僵，握着缰绳的指节有些泛白，半晌开口道：“如果是，你要怎么办？”

    在她看不见的背后，他那双狭长的凤眸里有压着的大片阴霾，密不透光。

    苏鸾不以为意，随口道：“看你昨天的身手，保我这条小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大不了，以后上山都带着你好了！”

    唐明琲一愣，这个答案太过出乎意料。

    “你不怕？”

    “怕什么？”

    苏鸾歪着头，斜着眼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如果我顾不及，你说不定会没命。”唐明琲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你会顾不及吗？”苏鸾反问。

    “不会。”他语气笃定。

    她想，这人真是太不可一世了。不过，甚好！

    她伸手替踏雪顺了顺脖颈上的鬃毛，一副参透生死的口吻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真的一不小心去见了阎王爷，那只能说明我命里有此一劫，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我以为你很怕死。”唐明琲毫不留情的戳穿她。

    苏鸾睨了他一眼，不忿道：“何以见得？”

    “当初我去河里捞你的时候，你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不记得！

    “你说，我不想死……”

    废话！谁想死！她当然不想死！她好不容易运气爆棚，偷活一世，当然要珍惜小命，享受这大好时光了。

    “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苏鸾仰着头，脑袋倚在他肩膀上，天上的浮云虽风飘走，一滚一滚，像海浪似的。

    唐明琲低头，问道：“找到亲人？”

    苏鸾嗤笑一声，摇摇头，她可没那么贪心。

    “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长命百岁，子孙满堂，然后寻一黄道吉日，晒着太阳，悠着摇椅，寿终正寝。”

    唐明琲愣住：“你……不想找到亲人吗？当年被拐的孩子大都出身富贵人家。你说你记得小时候被拐的事情，想必寻起来不难。”

    她不只记得被拐，还记得那奶娘，还有一脸恶毒的后娘！

    “也许不回去，才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她这话说得轻松，可也让人心疼。

    回到家，发现门口蹲着个人影。走近一看，苏鸾试探着叫道：“唐七？”

    那人影一抬头，可怜巴巴的唤了句：“少夫人！”

    苏鸾被他唤的尴尬不已，回头瞅了瞅唐明琲，只见他眉头皱成了个“川”，语气不善道：“你怎么又来了？！”

    “你怎么来了”已经很嫌弃了，再加个“又”显然把这嫌弃又提升了个高度。

    唐七捂着心口，委屈道：“爷，夫人吩咐了，您在哪，小的就得在哪！小的也是迫不得已啊，您就留下小的吧！”

    唐明琲掀了他一眼：“留下你？你会做什么？会种地还是会烧饭？”

    “爷，小的是家生子……自小长在府里，哪会那些啊？！”唐七弱弱道。

    “你什么都不会，留下你出了浪费粮食没有一点益处！你说我留你何用？！”唐明琲这话就像一连串的小飞刀，咻咻咻的射进了唐七的心脏上。

    唐七可怜巴巴的跟在唐明琲身后：“爷，小的会跑腿！还能看家护院！”

    见自家主子丝毫不为所动，他将魔爪伸向了一边儿的苏鸾：“少夫人，您行行好吧，小的要会走了，就风餐露宿无家可归了！”

    苏鸾干笑两声，替他求情：“不如，就让他留下？”

    “你这是在替他求情？”唐明琲明知故问。

    苏鸾点点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求情不该说点让人高兴的话吗？”他抬眸道。

    让人高兴的话？！那是什么话？！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唐七双手合十的朝她拜了又拜，索性一咬牙，凑到他身后，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清了清嗓子，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道：“夫君，人家想让唐七留下嘛，好不好嘛……”

    唐明琲身子一僵，眼神瞬间暗了下去。身体里腾得窜气一股子邪火，他若无其事的端起一旁的凉茶，猛灌了两口，才哑着嗓子吐出个“嗯”。

    苏鸾得逞的朝唐七一笑，摆出个胜利的手势。见他一脸懵，忙把那伸出来的两只手指收了回去！这人真是不能得意，一得意就容易忘形啊！

    其实她帮唐七，也是存了自己的小心思的。唐明琲这人神神秘秘的，从自家的两位先生嘴里虽听说不少，可到底都对他的身份讳莫如深。而他们又不是交底的关系……

    这唐七嘛，一看就是他的随从。想来套话，没准轻松些。就算能让她发现丁点蛛丝马迹，也是好的。

    于是唐七就在西厢房彻底住了下来。一开始他还收敛些，顾着主仆有别，刻意跟苏鸾保持着距离。

    可这日子一长，他就本性暴露，天天混在苏鸾身后插科打诨，估计再过段时日，他怕是都忘了自个儿的主子到底是谁了！

    唐明琲听着外头的一阵一阵的笑闹声传来，眼下的棋局早已乱做一团。索性扔下了棋子，捏着眉心揉了揉，迈着大步出了屋子。

    院子里头，苏鸾正蹲在小菜地里头，给那冒出头来的秧苗浇水。唐七守在一边儿，笑呵呵的跟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谁也没发现院子里头多了尊大佛。

    唐明琲黑着脸，咳了两声，朝唐七道：“你去镇子上，给我买点芙蓉斋的桂花酥来！”

    唐七一愣，傻傻道：“爷，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唐明琲额角抽了两抽：“让你去就去！废话那么多！”

    唐七嘿嘿的笑了两声，朝苏鸾问道：“少夫人，你不说想买小鸭子吗？要不要我一道儿给你买回来？”

    苏鸾放下水瓢，笑眯眯的应了句：“好呀！你等着，我给你取银子去！”说着拍了拍身上的土，就要往屋里走。

    唐七一头雾水的看着她，取银子？！买几只鸭子罢了，他家主子没那么抠门吧！还要她取私房银子？！

    唐二爷显然被唐七的那欲言又止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舒服，一把揪住小丫头：“我忘了告诉你，我银子很多，你可以替我花花。”

    苏鸾被他这财大气粗的豪言壮语吓得一楞，心想，你丫亏了生在皇权社会，要不就你这严重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炫富行为，妥妥要被挂在热门上，接受全民批斗！

    见她久久没吭声，唐二爷眉头一皱，凤眸一眯：“怎么？不愿意？”

    苏鸾回神儿，朝他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愿意愿意，能帮夫君排忧解难，我怎么能不愿意呢！”

    白来的银子不花，她又不是傻了！

    唐明琲嘴角微微一勾，之前的竖起来的麟角显然被那句“夫君”成功的抚平了下去。

    而当天傍晚，唐七带回来的除了小鸭子之外，还有一封信。

    那封没两行字的信，惹得唐明琲浑身的戾气两丈高。倒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那不长脑子的凌少堂遭人暗算，被坑到大牢里面去了。

    可眼下京都暗流涌动，总有些不安分的人暗地里动手动脚，蠢蠢欲动。

    这凌少堂虽然算不得位高权重，可他好歹是上头那位的膀臂。如今他被下了大牢，想来是被人当成了出头鸟，纯心要拔了他的毛。

    “你若是有事，便去吧，我一个人没事儿的！”苏鸾看出他心神不宁，知道他顾忌她，放不开手脚，索性先开了口。

    唐明琲深深看她一眼，交代道：“事出紧急，我得回京都一趟，这一走不知要几天，我会安排人手在暗处护着你，你一个人务必当心。”

    她没心没肺的朝他笑笑：“放心，我聪明着呢！”

    她一向都是个惜命的，懂得如何自保。

    唐明琲深吸一口，将她拥进怀里。她不知道，他究竟有多放心不下她。

    苏鸾脸颊微微泛着红，小手抵在他胸前，从他怀里挣脱开：“快走吧，天都要黑了，再晚就赶不及进城了。”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院门前，唐七已经将踏雪牵了出来，候在一旁。唐明琲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没忍住，捉过小丫头在她额头上落了个吻，这才头飞身上了马。

    苏鸾摸了摸余温尚在的脑门儿，看着那一前一后，一白一黑的两道身影，飞快的消失在山道上。

    这两人一起的日子过久了，一个人倒显得冷清起来。

    一连三天，苏鸾都过得浑浑噩噩的，不是提着笔走神，就是看着案上的檀木疙瘩发愣，就像那脑子离家出走了似的。索性扔下笔杆子，要么凑到院子里去侍弄那些秧苗，要么就带着那群小鸭子去河边游水。

    直到第四天，三禾过来取剩下的话本子。

    “给，都在这里了。”苏鸾将箱笼里的那厚厚一摞子的话本一股脑儿的塞给他。

    三禾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放进马车里头的檀木箱笼里。

    然后伸手从衣襟里摸出一封信：“夫人，这是尹公子让小的带给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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