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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苏囧囧字数:6080更新时间:24/09/20 14:03:31
韩赭接过信和帕子,仔细看了看,将重点放在了信上,向楚辞道,“卑职听说,有一种墨,写在纸上晾干后,会看不到痕迹,若要再显现,必须得用水浸,或是火烤,世子妃可要试试?”
楚辞听他这般说着,却忍不住皱起眉来,指向匣子里已经泛黄的纸页,道,“不说那信不是你的,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你的,可那信放了三十年,你确定能经得住水浸火烤?”
“那依世子妃的意思呢?”韩赭看了眼躬身驼背的管家,幽黑的眼珠子里闪过一抹讪色。
楚辞没有理会他,直接朝管家看去,放柔了声音,沉声道,“吴伯,我们现在怀疑三十年前,你姑母,也就是吴嬷嬷的死另有隐情……而且,她的死因很可能就在这两样东西上……”
她将话说得很隐晦。
吴管家却明白了她的意思,长叹一口气,他抬起头,道,“姑娘想试,就试罢!能查出姑母真正的死因最好,若是查不出来,左右我这个做侄儿的也是尽心了!”
楚辞听他这般说着,沉重地点了点头,“吴伯,多谢!”
吴管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退到一边看着。
“那卑职这就试试?”韩赭见楚辞征得吴管家的同意,当即上前低声说道。
楚辞点了点头,又看向那脆薄的纸张。提醒道,“信纸太脆了,若是先用水,只怕会被浸散,你先用火烤罢,记得小心着点。”
“是,世子妃!”韩赭答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拿出信纸,便朝烛火边走去。
楚辞看他动作小心,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转头又去看手上的帕子,打量着上面的八角亭和醉酒老翁,暗暗思忖,吴嬷嬷遗落的帕子上,为什么要绣这个图样呢?
难道。她真的隐晦地留下了什么线索不成?
这般想着,她口中低低地念叨着,“亭子,老翁,酒……她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韩赭耳力极好,听楚辞小声念叨着,他若有所思地道了句,“世子妃不提,卑职还没想到,这醉倒在亭子里的老翁,不就是醉翁亭记吗?”
楚辞听他这么一说,恍然间也明白过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我知道了。是水!一定是水!”
说着,她直接上前,将韩赭手中的信接了过来,回身铺平在桌上后,端起一旁的水盅,用食指沾着,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将信纸湿透。
当信纸彻底湿透后,纸的背面果然显出几行字来。
楚辞见状,眸光一亮,她又再小心不过地将已经湿透,软踏踏的信纸翻了过来。
那几行字,果然是一封遗书——
余入深宫二十余载,素秉持本分,别无逾矩,唯云贵人孕后,德妃与余夜不能寐。先帝体弱,即位十年只德妃所诞行二一子,且承袭先帝体弱。德妃惶恐云贵人母亲子贵,亦惶恐亲子夭折,大权旁落。终计之——以云贵人亲子惑其养子。余窃知此计,夜不能寐,惶惶不可终日,是以决计离宫归乡。若有不测,此亦为绝笔。吴韩香顿首。
因字迹模糊,又有些失真。
楚辞几乎看瞎眼睛,才弄懂——
这德妃估计就是现在的任太后,她嫁的先帝体弱,整整十年就只生下景明帝那么一个皇子,还遗传了他爹的体弱,所以在云妃怀孕后,她是既怕云妃母凭子贵骑到她头上,又怕亲儿子保不住,皇位落到旁嗣手里,所以就想出那么个馊主意来,买通云妃身边的人,忽悠云妃不论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生出个皇子来。
而云妃那时只是一个朝不保夕的小贵人,又惯受德妃虐待,她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自然就信了身边人给的建议,不管她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最后都必须变成皇子。
德妃呢,就在她生了真皇子后,虚晃一枪,诓她那孩子是换来的……至于云妃那个信以为真的她的亲女儿,估计也是德妃的手腕!毕竟做戏就要做全套不是吗?
韩赭看完后,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这个毒妇!恶妇!”
楚辞没有言语。
她还在想吴嬷嬷的那封绝笔,思量片刻后,又将盅子里剩下的水往帕子上倒了一些。
如她所料,帕子在浸水后,也慢慢地显露出一行一行的字迹来。
仔细一看,与信纸上的别无二致,只是更清晰了一些。
她捏着帕子,心想,吴嬷嬷不愧是在宫里浸淫多年的,连遗书都写的这么狡兔三窟。
不过,只有物证,好像还不够,必须得再有几个人证。
这般想着,她看向韩赭,将自己的意思说了一遍,
韩赭听完后,沉吟片刻,点头道,“世子妃说的是,若是能有人证,那为王爷翻案就更容易了。”
“那不如这样……”楚辞冲韩赭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些什么。
韩赭听完后,眸光顿时一亮,然后退后一步,拱手看向她道,“世子妃安排的极是,卑职这就去办!”
说完,他将帕子和信纸一股脑塞进匣子里,往怀中一揣,跟管家打了声招呼,就朝外走去。
楚辞看着他离开后,才看向管家,一脸歉疚道,“吴伯,你姑母留给你的东西,只怕要等用完后才能给你还回来了!”
“无妨的。”吴管家和善地笑了笑,“东西不过是死物,感情都是记在心里的。再说,能查清姑母的死因,比什么都重要。”
楚辞点了点头,顿顿,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问道,“对了,吴伯,你说吴嬷嬷在世的时候曾托人给你们家送去不少东西,那照理来说,你们家也不会穷到卖儿鬻女,为什么你后来会在京城王牙子手里呢?”
吴管家倒是没想到楚辞会关心起他的家事,微微沉顿片刻,才压低了声音,道,“回姑娘的话,还是在丙辰年,姑姑出事的那一年……我带着姑姑的尸体回家后,没多久家里就遭了一场火灾,爹娘和兄弟姐妹都死在了那场灾难里,房子,还有房子里的东西也都没了,只有我,因为修理姑母的坟茔。在山上过的夜,逃过了这一劫,后来,火灾之后不到半年,常州又遭了一场半年不遇的水灾,数万人口流离失所,我靠着自己活不下去,只能卖身为奴……”
楚辞听吴管家说着当年的那些事情,忍不住同情起这个还不到五十,却已经像是六七十岁,头发全白的老人来。
“这么多年,也是苦了您了。”她看着吴管家,轻轻地说道。
吴管家摇了摇头,看着楚辞,认真道,“能遇到姑娘,有个安度晚年的地方,老奴不觉得苦。”
楚辞听他这般说着,唇角一勾,笑了笑,“有您这句话,我日后定为哑妹寻个好女婿,等他们有了孩子,我就给您一家都消了籍,再让人亲自送你们回常州老家去,那时候您才叫安度晚年,有享不尽得福呢!”
“姑娘……”吴管家抬起头,眼里含泪,感激地看着楚辞,却说不出话来。
楚辞又是安抚一笑,“好了,夜也深了,您先回去歇着吧!”
“是,姑娘!”吴管家抬起手抹了抹泪,然后才躬身朝外走去。
看着吴管家离开,楚辞又在药房呆了一会儿,然后才回房去。
寝房中,陆小郡王已经在等着,看见她进来,放下手里的书,面色有些不好地问了句,“回来了?”
楚辞“嗯”了一声,在他身边坐下后,看着他微皱的眉头,道,“怎么了?可是你爹娘有什么不妥?”
今日,只她一个人在楚宅,陆小郡王则是按着孟璟手下人送来的地址去见南郡王和南郡王妃了。
陆小郡王听楚辞这般说着,微微迟疑了片刻,才道,“娘子,我爹一切都好……只我娘,你也知道,她这把年纪了,还怀了身孕,我今日过去的时候。听莲子说,已经连着几日见红,你给的安胎药丸也吃完了。”
“那你的意思呢?是想让我去看你娘吗?”楚辞皱了皱眉,看向他问道。
陆小郡王连忙摇头,“不,我娘那般对你,我怎么有脸让你去见她呢!”
楚辞听他这么说,脸色稍微好了一些,语气淡淡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娘子你这么还有没有之前的保胎丸,若是有的话,能不能……”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好意思。
毕竟。南郡王妃和楚辞已经闹崩到这个程度了!
尤其是他娘,但凡见面,就对楚辞没什么好脸色,到孟璟被大理寺收押,更是连休书都给他写好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楚辞面对他的提议,想都不想就点头了,当即便起身道,“我去给你拿。”话落,起身就要去药房。
陆小郡王忙一把扯住她,将她强行摁在自己的腿上,紧紧地抱着她,看着她平淡无波,没有一丝厌恶的眼眸。低哑地问道,“娘子,你心里就没有一分一毫的不情愿吗?”
楚辞闻言,抬头觑了他一眼,“我该不情愿吗?”
陆小郡王一噎,说不出话来。
楚辞见状,抬手主动环上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道,认真道,“相公,郡王妃她是你的亲娘,无论怎么样,她都是生你养你的人,单为这点。我就不可能对她起坏心,你明白吗?”
“我自己可以不想着她,念着她,孝顺她,可是我绝不会要求你跟我一样。更何况,她现在腹中还怀着你弟弟妹妹,我便是再不喜她,也绝不会拿你弟弟妹妹的性命开玩笑的。”
“娘子……”陆小郡王听楚辞这般说着,喉头一下子哽咽起来。他低低地唤着她,看向她的眼里,是满满的感激和动情,“娘子,你怎么这么好,这么好……”
楚辞被他突然的表白弄得有点不自在。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道,“相公,乖,这些话我们以后再说,我先去拿药,你娘的身子要紧,好吗?”
陆小郡王听她这般说着,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看着她往外走去。
约莫一刻钟后再回来,她手里果然过了两只玉瓶,玉瓶里是她上次多做的保胎丸。
陆小郡王接过后,低头在她唇畔轻轻的吻了一下,沉声道。“那我现在就将药丸送过去。”
楚辞抱着他的腰,点了点头,又帮他拿了披风,送他从后门离开……
第二日,关于摄政王被冤,其身世另有隐情,且其随从已经拿到证据的消息突然就传遍了京城。
慈宁宫,任太后看着原本已经出宫荣养,现在又回宫的乳娘任嬷嬷,揉着眉心,问道,“乳娘,依你看,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任嬷嬷闻言。看着任太后,不怒自威道,“听他们说的煞有介事的,老奴也仔细回忆过,韩香离宫前,确实用过一条绣有醉翁亭的帕子……且那个丫头的心思向来玲珑,又在圣祖爷御书房里伺候过一段时间,她能拿到那遇水才显现的墨也不奇怪。”
“那照乳娘这么说,是有八九成的可能,是真的了?”
任嬷嬷点了点头,眼神陡然犀利起来,“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们都要当是真的。”
“那哀家随后便让血滴子去将那帕子抢回来!”任太后忧心忡忡地说道。
她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却偏偏在韩香这个小阴沟里翻了船。
竟然让她将那般大的一个把柄递出了宫外去,还落在了孟璟这个孽种的手里。
任嬷嬷听任太后这般说着,却摆了摆手,道,“这件事,娘娘还是交给老奴罢!”
“乳娘……”任太后低低地叫了一声,眼中流露出几分不信任,“此事事关重大,要不还是让血滴子去吧!”
“娘娘是不信老奴吗?”任嬷嬷没想到任太后会驳回她,默然片刻后,叹了口气,看向任太后,失望地问道。
任太后从小被任嬷嬷太大,又蒙她教养多年。
眼下便是有所怀疑。也不好说出来,只笑得越发和煦,语气也愈加亲昵,道,“乳娘莫要多想,我与乳娘的情分,整个京城谁人不知,我又怎么会不信乳娘呢?”
“那娘娘您……”任嬷嬷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任太后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乳娘放心,若说这世上有谁能伤得了摄政王的青龙卫,那么只有宫里的血滴子了。”
任嬷嬷见任太后这般不愿她开口,心里叹了口气,只能点了点头,随她去了。
任太后见任嬷嬷终于放弃插手这件事,也是松了口气。
之后直接掠过这个话题,与任嬷嬷说起了承恩侯府里的事。
任嬷嬷有好几次倒是想提醒她想好退路,可谁成想,任太后却不给她说全乎的机会。
到最后,她也有几分明白。
些许年不见,任太后到底还是和她生分了。
这般想着,她只能将那颗一心一意替她打算的心歇了下来,
说完府里的事后,任太后还想留任嬷嬷在宫里住几日。
可任嬷嬷却不肯留,只道府里的秋姑娘还需她教养,有几门课程不好落下。
任太后听任嬷嬷提起任秋,原本就有些疙瘩的心,顿时又冷了几分。她看向任嬷嬷,轻哼着醋道,“乳娘现在,心里可就只有阿秋了!哪里还有我办法!”
任嬷嬷听任太后这般说着,心里叹了口气,但想着她和任太后之间几十年的情分,到底还是忍不住握了她的手,沉声劝道,“娘娘多虑了,老奴不过是秋姑娘的教引嬷嬷,却是娘娘的乳母。这辈子,老奴只给娘娘一人做过乳母,这心里自然也只有娘娘一个小主子,旁的任小姐。任孙小姐,就是加起来,都比不过娘娘一人在老奴心里的分量。”
“乳母!”任太后听任嬷嬷这般说着,又有几分情意涌上心头,就是眼眶都有些泛红。
任嬷嬷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地拍着,一面替她顺着气,一面叹气道,“老奴知道娘娘这些年委实不易,可皇上与皇后已经有了嫡子,这日子,定是会越来越好过的……至于摄政王这茬,娘娘记着,只要把尾巴扫干净了。不让他抓着什么把柄,那他就算证明自己的身份,还是争不过咱们皇上,这天下啊,总不可能落到一个面容有损的王爷手里……”
任太后听任嬷嬷说着,面上好似全听进去了,实际上却只听进去了最后一句——这天下啊,总不可能落到一个面容有损的王爷手里……
是啊!孟璟脸上的那两道疤痕是不可能完全祛除的。
这样的他,就算争赢了,也不可能坐上这九五之尊的位子。
而他的那两个儿子,不说已经上了陆家族谱,就算他们姓孟,那也有十几年的时间才能长成。
这十几年间,能发生的意外太多了。
任太后想着。只觉得和孟璟的这一局,无论谁赢,亏的都是孟璟。
而她,无伤大雅。
这般想着,随后,她又让人将楚宅和南郡王府的禁军撤了回来,以作麻痹。
大理寺,第三层牢房中。
孟璟也知道了韩赭与楚辞定下的计策。
他并没有什么异议。
楚辞做事,他向来是放心的。
而韩赭暂住的宅子,他耐心等了两夜,终于在第三日的夜里丑时正,等来了任太后派来夺取醉翁亭帕子的人。
两方厮杀,韩赭这边的青龙卫伤了几个,另一边的血滴子有两个被斩杀,四个受伤,还有两个趁着厮杀混乱,暗暗潜进房中,将韩赭收在书桌底下的匣子盗走……
在房中监视的青龙卫瞧见匣子被盗走,立刻给外面的韩赭打了个信号。
韩赭收到后,又给暗处的青三打了个手势,青三会意,立刻将楚辞上次给他的毒放了出来。
四个受伤的血滴子不防,脚下一个踉跄,转瞬间便被身边的青龙卫一记手刀砍晕过去……
青龙卫将人砍晕后,又上前卸了四人的下巴,碎了他们的肩骨,腿骨。
韩赭看着他们又将四人拖走后,才转过已经现身的青三,道,“已经解决了,你回去告诉世子妃一句,多谢她的帮忙。”
“好!”青三冲韩赭点了点头,旋即便挪动身形,往房顶飘去。
楚宅。
楚辞听完青三禀报,微微点了点头,客客气气地冲他道,“我知道了,这次有劳你了。”
青三忙道“不敢”,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在楚辞之后,孟璟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看向隐在暗处的韩赭,沉声吩咐道,“你今夜便带人将他们审问了。然后将口供和人都送到镇国公府去,镇国公看到后,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是,王爷,卑职明白!”韩赭躬身答应。
孟璟不自觉地转动着手中的青玉扳指,沉吟片刻,又道,“还有本王之前让你们查的太子身世的证据,可都准备好了?”
“回王爷的话,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连夜送进宫里去,让皇兄看看他的好母后还有他的皇后背着他都做了些什么!”
“是,王爷!”韩赭答应,顿顿,又道。“王爷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孟璟细想了片刻后,道,“那就连同芳华殿那件事一齐说了吧!”
“卑职遵命!”
趁着夜色,韩赭神不知鬼不觉地又离开了大理寺。
他按照孟璟吩咐的,先去宅子里将四个人审了一遍,签字画押后,连同口供一齐送到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被从床榻上喊起来的时候,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
直到进了书房,见了韩赭,才稳了下来,上前肃穆问道,“韩侍卫,王爷的事情可是有眉目了?”
韩赭点了点头,然后将袖中的口中递了过去。
镇国公接过后,他又示意跟来的青龙卫将手边的几个大箱子打开。
大箱子被打开后,里面赫然是四个黑衣人。
这时,镇国公也看完了口供,抬起头看向那四人道,“他们就是行刺的血滴子?”
韩赭“嗯”了一声,然后恭恭敬敬地又朝镇国公行了一礼,道,“王爷说,卑职将这些送到公爷府上后,公爷便知道该怎么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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