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斧钺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贰零肆柒字数:1967更新时间:24/09/20 11:22:11
    弹如暴雨!

    不慎暴露在女墙之外的秦军瞬间非死即伤,敞露的荆弩也被铁弹打穿、折断,再也不能威胁正在登陆的楚军士卒。剩下的秦卒只能缩在女墙之下瑟瑟发抖,祈求暴虐的弹雨早日停歇。但厄运紧接而来,正当他们以为六尺高的女墙可以保护自己时,两艘炮舰第三轮齐射打出了实心弹。

    实心弹、霰弹交错发射。实心弹轰碎女墙,霰弹怒扫城头,缩身在女墙下的秦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哭喊哀嚎中,一些人甚至仓惶跳下城头、跳入城内。但这还是晚了,空中爆裂的霰弹击穿他们身上薄薄的皮甲,落地时不少人已变成一具鲜血淋淋的尸体。

    城上血流成河,城内靠近城墙的秦军急急越过城墙后方的深壕,藏身于深壕内侧的土墙。城外楚军各师从未见过炮舰开火,即便是郢师中的炮卒,看到炮舰的齐射也是连连摇头。

    炮舰一侧就有十二门三十二斤炮,算上另一侧,这比一个攻城炮营还要多两个连。另外舰炮单侧的十二门炮相距极近,每门炮的间隔大概只有四米,甚至不到四米;而步卒炮兵按照操典,炮与炮的间隔当为十米。

    楚军士卒能清晰目睹舰炮一门接一门开火,炮舰的震动中,他们不知觉喊起了万岁,身在一、二十里外的王翦等人因为角度,只能看到炮舰的舰艏,看不到炮舰十二个炮门陆续开火的正面。火焰、烟雾不断的从海舟中喷出,然后被北风吹散,列人邑城头女墙被击碎,墙毁屑飞中隐约看到秦军士卒不顾生死跳入城内。

    守城守城,如果城头守不住,那城池自然也守不住。王翦收起自己的陆离镜,传令道:“赵人欲于滏水之北而出,速命我军于滏水之北列阵。”

    赵人突围非南即北,至于其他方向,幕府谋士不是没有考虑,但都否决。肥乡位于漳水以东,在肥乡对面的漳水西岸,并不仅仅只有滏水汇入漳水,南面还有一道河流在滏水之前十里汇入漳水。邯郸出东南距离漳水距离是短,但必须跨越这条河流才能抵达漳水。河流上的桥梁已被秦军阻塞滏水时拆除,赵人选择武城方向将无桥可渡。

    楚军登岸攻拔列人,秦军判断赵人将从滏水之北突围,大批大批秦军通过架设在滏水之上的转关进至滏水北岸列阵,然而在这时,邯郸正朝仍未确定从那个方向突围——当大将军司马尚公布突围方向时,朝臣一片喧哗。

    “行往武城当渡牛首水,然牛首水上已无桥梁!”赵葱必须对太后、大王负责,此前他只看到列阵的阵图,现在才知道国尉府选定的突围方向。

    “牛首水便有桥梁,亦难渡数万车驾。”邯郸城内不但有人,还有车马。尤其是郭开这样豪族,家中金银宝器必要以车马运载。

    “然也!便有桥,也难渡数万车驾。”朝臣家中都有宝器,一些宝器还是先王先君赐予的,这些东西丢了不但是财富的损失,也是家族荣誉的损失。

    “若我等尽弃车驾,家中宝器若何?”肥沥大声的责问。他是肥义的后人,他的封邑就是漳水东岸的肥乡。南线赵军撤入邯郸他也跟着撤入邯郸,入城时仅仅装钱的马车就有两百多辆,装宝器的则有五十多辆。

    “秦军已在滏水上架设转关,行于滏水之南仰或行于滏水之北,并无不同。”司马尚道。“唯有行向武城,方能出秦人意料。宝器贵重,然性命、大王太后之安危更为贵重,若秦人阻我于滏水南北,大王太后不测,当如何?”

    “楚军至矣!楚军当接应我等……”楚军一到,赵军士气大振。

    “然楚军亦不过五师。”司马尚未答话,狐婴抢先开口。他故意不提越人四个不满编师。“以楚军军制,此不过三万人。秦军三十万,我军十万,楚军三万,何以胜?”

    简单的兵力对比打破了群臣依赖楚军的幻想,狐婴接着道:“金银铁钱、宝器鸣琴,此皆身外之物。我赵国日后复国,要的是丁口甲士,而非彼等奢物。”

    “老叟敢问太后,”接着狐婴,须发皆白的鹖冠子开口问道。他是楚王太傅,又于邯郸城外创办学舍,名望不说在赵国,即便天下也是如雷贯耳。他说敢问,灵袂忙道:“请言。”

    “敢问太后赐司马将军斧钺时,一言之命为何?”鹖冠子问起了一言之命。手持斧钺的将军行的只是授斧钺时那一言之命,不可更改。

    “妾身命司马大将军护我赵人,出秦军垒。”灵袂道。

    闻言后的鹖冠子连连点头,他转向司马尚:“既受斧钺,自此上至天者、下至渊者,皆有将军制之。太后一言之命乃要将军护我赵人,突出秦垒,将军何须在此多言?”

    斧钺的实际用处就是斩首,授斧钺就是将君王的武断权力授予领军的将领,由他们暂代君王杀人。被鹖冠子一言点醒的司马尚浑身一震,当即传令道:“请斧钺!”

    “大将军有命,请斧钺!”从鹖冠子那句‘何须再次多言’开始,群臣便开始惴惴,金光闪闪的斧钺被请入王廷,气壮如赵葱,此时也闭口不言。

    “臣敬告大王太后,亦告诸大夫:我军早食出城,晏时列阵,隅中阵成,正午开拔。牛首水已无桥梁,便有桥梁,亦要用于王廷车驾。故本将令:渡牛首水时若因车驾渡水而坏阵,定斩不饶!”当着大王太后的面,司马尚如此命令。无人敢忤逆手持斧钺的将军,即便是大王、太后在侧,斧钺要杀人也没有谁能救得了。

    沉默良久,王廷中方有人应道:“臣等敬受命。”此言既出,带着万分的不情愿,王廷上的朝臣嘴上全都应道:“臣等敬受命。”

    “击鼓!出城。”司马尚吐出一口气。时间已晚,正午开拔,正午、小迁、餔时、大迁、高春。高春天就会黑,己方必须在四个时辰内走三十二里。对赵军这不难,可对妇孺来说,这几乎是不可完成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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