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老孙安慰我，让我以后上班的时候戴个帽子，围个口罩，穿宽松的运动衣，有弹力的运动鞋，这样逃跑的也快些……

    我沮丧的说：“上班？上什么班？我都被停职了，上哪门子的班？”

    他们大惊，尤其是大黑，可谓是六神无主，因为他刚刚报了一个夏令营，还没有交钱。

    我在家百无聊赖的过了好几天，忽然有一天，有人来敲门。我当然不敢开，上一次我开了以后，被泼了一身的红油漆，上上一次，我被砸了好几个臭鸡蛋，所以，我静静的在黑暗里坐着，不开灯，不开门，不出声，三不政策。

    可是，大黑却把门打开了，霎时，屋子里涌进来一帮人，手里提着，呃，脑白金，还有各种补品，我很错愕，这不年不节的，他们这么孝顺是为何？

    呃，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老太太的子女，对着我这个公认的杀母凶手，他们点头哈腰，满面笑容，这又是为何？

    但是，直到他们离开，我都不知道他们究竟为什么来的，只知道他们留下一句话，让我别担心，媒体方面他们会替我说话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杰克说，朗朗乾坤，天理昭昭，这是老天爷开眼了，让我不要多想，只管安心上班，安心领工资就可……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们让那老太太的魂魄每天给那些子女托梦，说我的各种好话，让他们不要为难我，要帮助我，这样才是孝顺她。那些子女本来没在意，可重复的次数多了，他们就害怕了，怕的不是别的，就怕老太太不走，一直留在他们家，于是，他们赶紧买了礼品来看我，这才有了上面的事。

    同居场景二十：

    我遇到一个青年，高中学习成绩不错，可因为家境贫寒，只得早早辍学，开始打工的时候，他勤快能干，但却遭遇老板赖账跑路，一年的辛苦钱化为乌有，他不气馁，重新找了一份工作，但是在连续上了两天的夜班后，稍微打了一个盹，把自己的手指给切了，再然后，他开过店，却莫名其妙的赶上了一场火灾，所有的积蓄化为乌有，后来他结了婚，新娘却在第二天跑了，原因很莫名其妙，说她忍受不了残疾人，可她结婚前就知道人家手指断了，却在婚后第二天莫名其妙的嫌弃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小伙子被骗了，这个女人带着彩礼跑了……

    当时，我采访他的时候，他的老娘正病重，我给他捐了款，虽然不多，但起码是我的一点善意，他很感激我，逢年过节就给我送他娘腌的咸菜，导致大黑很讨厌他，因为有了咸菜，就可以不用买猪蹄了……

    有一天，他忽然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一个地方，我去了以后才发现，那是一个废旧的化工厂。还没等我打量一下这个破败的地方，大门就锁住了，从外面锁住的。

    我想他这是干什么？绑架我？谋杀我？还是想玩躲猫猫呢？

    他在大门外说对不起我，有人给了他五万块，让他这么做，他也是不得已……

    我说：“区区五万块就让你卖了良心，你的良心可真够……”我想说真够便宜的，可是我忽然想到，五万块其实不少了，要是有人给我五万块，我可能也许大概也会卖了良心的……

    他很不安，“噗通”一声好像跪下了，向我哭诉道：“我从小最讨厌当坏人，看到有人被欺负了，我总是第一个上去，有时候被人揍的鼻青脸肿，有时候被帮的人倒打一耙，我都觉得自己没有错，因为我是一个好人，我立志当一个好人。后来，我辍学了，不是因为家里困难，而是村长欺负我们一家，把我们家的地划给了别人，我没有上访，更没有找他的麻烦，因为我是一个好人，再接着你也知道了，我被人赖账，一年的血汗钱也没了，后来手被机器切了，当时我本来可以不值班，可被我替班的那个人要相亲，说让我替他一回，后来，我知道，他不是要相亲，只是想睡个懒觉而已，而且，我的手残了，他并没有说一句道歉的话，背后还叫我傻帽，我都原谅他了，因为我要做一个好人。再接着，我就被骗婚了，那个女人带着我全家的血汗钱跑了，那些钱本来是给我母亲治病的，我心里虽然难过，但还是选择原谅她，因为我要当一个好人。后来，你帮助了我，我全家都很感激你，我立志以后有本事了要报答你，因为你给了我唯一的一点善意。可是，你知道吗？我母亲因为没有医药费，被医院赶了出来，我因为晚交了一个月房租，被房东赶了出来，那天，是寒冬的腊八节，我背着母亲行走在大街上，街上到处张灯结彩，而我和我的母亲，无家可归……”

    良久，他掩住了哭腔，接着说：“我想做一个好人，做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得到的却是这些？善良，勇敢，坚强，为什么换来的都是被人嫌弃，被社会抛弃，我不服，不服啊！”

    他叫喊起来，我能感觉到，他一定很绝望，接着我听见他离开的声音，还留下一句话：“这是我第一次做坏事，还是对自己的恩人，我不会再做第二次的，你相信我，我会赎罪的，我还是想做一个好人，还有，那个人说了，不会伤害你的，他保证过的……”

    我本来很气愤，但却忽然没有了气愤的感觉，一个人被反复伤害，究竟有多大的毅力，还活在这个世间，还想做一个好人，对比那些一点挫折就寻死觅活的人，那些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伤害别人的人，那些道貌岸然，整天算计别人的人……我们真的该傻一点，天真一点，这样，这个社会才不会让一个好人绝望……

    我感叹着感叹着忽然想到，是哪个王八蛋要把我关在这儿的，还这么大手笔？他是图财还是图色？抑或两样都图？很快我就知道，他既不图财也不图色，他图的是，呃，我的命！

    所以说，坏人的保证都信不得，如果你非要信，那只能叫你一声，傻缺！

    我看着越来越近的胖子，闻着他身上的狐臭，很想被熏晕，这样我就不会害怕了，可是悲惨的是，他好像刚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味道，掩盖了一些狐臭味，让我想晕而晕不了。

    老孙的师兄气定神闲的走过来，抱着臂膀在我面前站定，未曾开口先“啧啧”两声。我不知是他的口头禅还是早上吃过包子，想把韭菜抠出来，就识相的没有出声。

    他又“啧啧”了两声，然后冷笑着开口：“秦默……”

    我忍不住提醒他：“是秦默默，不是秦默……”

    他冷眼扫过来，我顿时气短了，忙纠正之前的错误，“一个代号而已，您爱叫什么叫什么，您随意。”

    “哼，”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终于叫对了我的名字，“秦默默，别来无恙啊？”

    我忙说：“有恙，有恙，自从那天您去了警察局，我就夜不能眠，总想着为您做点什么，后来，我想去给您送棉衣，送大米，送花生油，送去春天般的温暖，可是人家警察说了，我跟您不沾亲不带故，是没有资格探望您的，我当时很想认您当干爹，可是，又怕您不愿意，于是这温暖就没有送成。但我还是很懊悔，于是，我去庙里为您立了个长生牌位，日日为您祈福，您看我这些天都瘦了，就是吃素的原因，都是为了您的健康啊……”

    “住口！”他打断我的胡说八道，气势汹汹的说，“你居然敢在庙里为我立长生牌位？”

    我愣住了，感情人家不想长生啊，我这拍马屁拍到马脚上了，于是赶紧纠正：“我错了，我错了，您这么大的人物自然不把生命当回事的，是我狭隘了，祝您早死早超生……”

    我还没说完就被揍了，当胸一拳把我送到房顶上，然后再自由落体，最后趴在地上吐出一口浓浓的鲜血。我冤啊，我冤死了，我祝他长生他不愿意，我祝他早死他也不愿意，您到底想要哪样？你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他轻蔑的瞪了我一眼，然后把脚放在我背上磨了磨，狠狠地说：“居然敢咒我早死，真是找死！”

    后来我知道，原来人家自诩道家一派，同佛教可是势不两立，所以，我把长生牌位立在庙里，自然是对他的亵渎，而我后来祝他早死，自然就是对他的大不敬，我既亵渎了他，又蔑视了他，他送我一脚自然是应该的，没有把我当场打死就是人家的仁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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