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一下子怒气冲天道“将火者吴泰剜了膝盖,将陈婆就地于杭州打死!你去!我就不相信,一画上的女子会这么难寻!去!这次你和郭火者一起,你们前去苏杭等地凭此画买寻!照画催取人家女子,若女子有父母兄弟亲戚,也可一同起来,母则入宫住过,另加重赏,其兄弟亲戚俱可跟来!”
我暗自惊讶,照画寻美女,真是稀奇,而且一人入宫,皆可“跟来”。
我不由对这秦王的行事作风颇感意外,刮目相看这位秦王,他真可以叫“天下第一情王”。
那侍者连忙低声答应恭身退去。
这时又一侍者进来躬身禀报“王爷,数日前你请的五位观音堂尼姑,已来府中…”
他话未说完,秦王已大袖一挥道“这几位圣姑病了,就暂且将她们留住宫中给宫中御医看看吧。对了,本王今夜要设大宴款待京都贵客!你去!要那会唱琵琶词的汪德享今夜来宫中唱词,另外你速去命‘樱雪宫’那些歌姬们好好练吟几曲!晚上奏唱!若出一点差错,本王定杀不饶!”出一点差错,就即杀无赦?!我偷观他的脸色这话显然绝不是说说而已,我心中不禁寒噤。
“是。”那侍者已赶紧颤抖着应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出大殿。
又有侍者已赶紧摆出香案迎旨,秦王不断连声催促。
香案很快摆好,秦王已换上青色蟠螭朝服,毕恭毕敬的跪下。
侍者和我们也都退出大殿侍在门口。
朱棣才从衣袖中取出圣旨,我站在门口,听到他念道
“今敕谕秦王文
朕尝听儒臣诵古人书传,见周、秦、汉、唐藩王多有不才而失富贵者,有自己蠢而被欺侮者。”
“此二者,朕命儒录为书,题曰《昭鉴录》。其富贵得失,尽在其中。若有心将斯以为戒,甚不难于检阅。今有是书而不看,即是古圣贤之道不行,将欲恶之也。…尔有以下数条罪状
一、前者命尔居之国内,日日起居出人,皆合吉祥。何至国中不居寝室,止宿歇门下,是何道理?
于此观之,非人所为,禽兽也。
二、且尔所居宫殿城郭,前后役使军民,又烧造琉璃亭子,以为玩好。并移往后山的九龙池中。
不念军民之艰辛,如此妄劳人力。
此一事,轻看不觉,若是昔日汉、唐子孙有此所为,则奸人易为借口,其王身命不保朝暮。
今朕见在,尔不晓人事,蠢如禽兽。朕加尔以责罚,庶可无疑!…爱奇文学 …更好更新更快
……
四、尔数次凌辱造膳者,膳,立命也,非操专其事者不得其精。尔将操膳者视以寻常,是不可也。若频加捶楚,不测之祸,恐生于此。其恐有不测之祸。
……
五、尔妹
公主府第,都是定制,周回不过百十余丈,皇城亦不过九百余丈。尔起盖郡主府,房屋一百余间,周围墙四百丈,比之皇城将近一半。设若尔有十女,城内恰好只盖得你郡主府,百姓都用出城去住。
如此过分劳民,岂不愚甚!
移亭一节,非文王相苦谏,事不谐矣。
尔不听人谏,久必不好。
六、尔到新宫,不居寝室,朕曾令内使令来教说观尔。尔终不从父命,止居于门下。
若此非为,权且饶尔若久不省,自来回话。
七、土番十八族人民,我千方百计安顿抚恤,方得宁贴。尔因出征,却将他有孕妇人搜捉赴府。如此扰害,将人夫妇生离,仁心安在?!
八、征西番,将番人七岁幼女掳到150名,又将七岁、八岁、九岁、十岁幼男阉割150名为火者。
未及二十日,令人驮背赴府,致命去处所伤未好,即便挪动,因伤致死者大了。如此全无仁心!
九、本府已有羊一十五万,你昨日吩咐道信从库官人等拨置,将库内烂钞于民间买羊来卖,有同商贾,岂王所为?
为苦谏有功,就布政司支钞贰拾锭赏长史。
如今朕乃尔父,教之不听,若久后为兄者,以苦口毒言教之,尔必为己是兄非。此不能保富贵也。
朕言既至,尔自观之省之。
今再令尔弟前来传旨于尔,望尔切听为父苦劝,体察为父一片苦心为甚,力求藩屏帝室!钦此吧!”
三保与刘山也守于门外,我听得“于此观之,非人所为,禽兽也”、“今朕见在,尔不晓人事,蠢如禽兽。”
听到这个历史暴君不断重复着“禽兽”两字,只觉听着震人耳聩,旁听者都心中惴惴。
如同一位严父正在唾沫横飞的教训其行径荒诞、令其极为恼怒的逆子一般,在父亲眼里,远在边境的这个二儿子,该有多么的“禽兽不如”!
然而,虽然让他恼怒不安,可他仍不得不在千里之外唠叨牵挂。
小到对秦王不善待做膳食的厨人,以至替秦王担心他“不测之祸,恐生于此”;
大到秦王西征“不恤军士艰苦,却将此等幼男一概阉割。如此全无仁心”!
甚至又想到秦王府中有羊十五万还去买,不由痛斥他“有同商贾,岂王所为?!”,
最后还要顾及他身为皇子的面子,专门秘派四皇子前来宣旨,一颗在方方面面都操碎了心的又不得不要淳淳教导这个不肖之子的严父形象,在这长长的苦口毒言的斥责敕谕中挥洒得淋漓尽致,而那痛心疾首、望子成龙却又恨铁不成恨钢的愤忧无不跃于纸上,听到最后就仿佛那张乌沉沉的脸就在眼前,令人心中不由渐生惶恐。
我想起进秦王府时,一
转九龙壁即可见到那相连数座的金粉玲珑的殿阁应该就是秦王被训叱的“门下”吧。
想来秦王不住宫殿内住,却长期住于门下,混迹于歌妓舞乐之间岂不逍遥自在。
可从这喻旨中这秦王的好色暴戾也可见一斑了。
朱棣终于念完,而那秦王仿佛在走神,朱棣提醒他,他才一下回过神来,抬起头,惊异道“哦?念完了?上次十大罪条,这次才九大罪条呢!”。
脸上嬉嬉笑着,并无半点异色,想来明太祖是对这个仅名列太子之后的二皇子经常千里迢迢来言斥责,仿佛老年人天天唠叨啰嗦一般,以至他并不以为然,但他立刻照样例行公事,恭恭敬敬的叩头谢恩并口称“儿臣一定遵旨。”
便双手恭敬的接过圣旨,收好后才站起,边嘻嘻笑道“哼!那府中长史,本王每每以礼相待,朝夕与他议论国政。仍然背后诸般事务搅动不安,竟还去父皇面前告状,父皇宁信小人,不信我这个儿子,还道我不听其谏,凌辱与他,看我这次不让他告老还乡!哼,还要就布政司支钞20锭赏他!看我不先赏他根火烧棍尝尝!!”
一股戾气已扑面而来。
朱棣一笑道“皇兄不必气恼,父皇所言都是琐事,皇兄不必挂心。”
秦王哈哈一笑。
我看那秦王神情,满面如沐春风,嘴齿间仍又恨恨不已,恨不能马上让人将那苦谏长史抓来,现在就赏他根火烧棍尝尝。
我才想明白,原来亲王府中还设有“长史”,是明太祖朱元璋安排的专门督导亲王言行的御史言官。
(想他与长史的议论国政不知道怎样个议法?想来也是威逼恐吓、晓以颜色,不得已时可能更是动之以刀、晓以厉害),面对这样的皇子,可惜长史恐怕再敢频频多言,或许真的会被这个皇子找个借口杀掉也不足为奇。
朱棣一笑,道“皇兄勿燥,此乃皆小事,不用放在心上。父皇念你而已,总要有说的不是?”
秦王已一手揽住朱棣肩头道“皇弟说的是,只是这王府中长史已被我赶走几个,没想到一个比一个呱噪,在这府中一点事儿父皇在京都马上就知道了,唉,不提了!皇弟你们一路辛苦了,近日又到处一片糟乱,你们连日来一路奔波劳顿也没好好休息,晚上大宴,哥哥我好好给你们洗洗尘!后几日也好好在我这府中休息两日,哥哥带你好好玩玩,我这儿有狩猎场,背后有‘放鹰台’,(放鹰台?这个地名有点熟)是我出城游乐时放鹰之处。皇弟可好好在我这儿乐几天,我这儿可不象你燕王府说起来还曾是大元大内,啥都没有。”
朱棣道“皇兄盛情,只是已近年关,我要赶回太原行府,怕北防有战事发生
。”
那秦王满脸的鄙夷道“我们兄弟也只有三年才能在京都碰一次面,在父皇跟前又抖抖索索的,哪敢随意说话?若不是父皇让你传这斥旨,我们兄弟也是见不上一面的,来了西安哥哥这封地,怎么也要好好消遣消遣。后几日哥哥我安排你去数个好玩的去处,让三保、刘山他们跟着你这个主子也能乐呵下,(他又扭头看着我)这位小玉儿姑娘(他的小玉儿说的随口又充满亲切爱护就好象是个慈爱的兄长)去华清池泡泡温泉也是不错的。”
朱棣道“我们明早即走,皇兄这里赈灾繁忙,就不打扰了。”
“哎”那秦王爷道“父皇又不止我们两个儿子,战事要靠我们,赈灾也要靠我们,守边拼死是我们,而还没安逸享乐一下便几道圣旨来斥责说教。我们拼死守护,这天下又不是我们的……”说着说着,最后他凑到朱棣耳边极小声音满面嬉笑了一句。
朱棣脸上没有一丝变化,只是道“皇兄盛情,我们日后还有机会。”
他刚说完,肩头已是挨了重重的一拍,那嬉笑皇兄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一般,长长的出一口气,道“好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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