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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如钩,空山寂寥,四野无声。
一阵急促的嘈杂声打破了夜的静谧,嘈杂之声惊飞了夜栖山林之中的鸟儿,吓跑了夜间出来觅食的山中小兽。一队黑乎乎的兵马从山口之中悄悄的出发,沿着蜿蜒的官道直奔往西,不久后便绕过了华釜山的山脚,踏上了平畴之地。
这是史朝义率领的三万兵马,史思明任人不避亲,特别是在这场唾手可得的功劳面前,他理所当然的选择了自己的儿子去进行这场没有难度的夜袭攻城战。根据午后的侦查可知,城中的**兵马人数显然很少,但史思明还是给了史朝义三万的兵力,确保史朝义能够毫不费力的拿下这座城池。不仅如此,他还亲自披挂,率五万兵马在后策应,以备不时之需。
史朝义信心满满,自从跟随老爹起兵以来,他还没有建立寸功。但他依旧拥有忠武将军的头衔,比大部分的将领的职位都高。这也是暗地里那些人对自己不满的原因,他们毫不避讳的说自己是靠了父帅的面子才得到了安大帅的封赏。在很多人心中,他史朝义和安庆绪两人都是窝囊废,都是靠着老爹混日子的人。史朝义很想摆脱这种名声,他想证明自己其实并非窝囊废,起码比那个安庆绪要好的多。那个纨绔子弟才是真正的窝囊废,长安之战虽名义上是他统帅指挥,但其实都是自己的父亲史思明和军事严庄的指挥,他连一个手指头都没动,最后功劳却全算到了他的头上。正因如此,此次父帅坚决要求单独领军攻入蜀地,而这正是他史家父子证明自己的能力的最佳时机。
“史将军,前方十里便是通州城了,是否下令急速冲锋,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否则再往前,便会被城头的守军听到动静了,还不如猛冲而至。”前军将领策马驰回禀报道。
“全速冲锋,即刻攻城。一个时辰内,我要你攻上城头。莫忘了,我父帅要在天亮后进城喝茶吃早饭呢。”史朝义喝道。
“遵命。”那将领领命而去。片刻后,三万兵马开始加速,一万骑兵在前,步兵携着攻城器械,推着冲车云梯车紧紧跟上。急促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很快便在平畴原野之上响起,击碎了这片平静之地。
十里之地,三万兵马在急速行军之下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已抵达。通州城头刚刚亮起零星的火把,守城的士兵刚刚觉察城外有异时,史朝义便已经下达了全面攻城的命令。一万骑兵已经冲到了城下百步之内,他们一字排开,开始朝城头放箭施射进行压制。很明显,史朝义是知道如何攻城的,先压制守城的士兵的火力,给步兵以冲到城下在护城河上搭建浮桥的机会搭云梯攻城的机会,这是标准的攻城流程。唯一不足的便是,因为料定城头兵马不多,史朝义并没有携带投石车,因为既无必要而且它们的行进太过缓慢,会拖慢攻城的节奏。
城头的**数量明显极为不足的,他们的还击软弱无力,零星的箭支不痛不痒的划破夜空射下城来,根本不能给城下的兵马以足够的威胁。很快,攻城步兵便组织好了阵型,扛着云梯冲到了城下。超长的云梯连接起来可做护城河上的浮桥桥梁,只需横贯两岸铺上一层木板便可通行。在短短的时间里,护城河上便搭起了数十座浮桥,而大批的士兵也已经成功的冲到了城墙之下。
史朝义看在眼里,他知道攻城已经成功了一半。短短的一刻钟时间,自己的兵马便已经能够搭云梯攻城了,这意味着这座城池已经快要落到囊中了。
然而,当叛军兵马竖起数百架云梯勾住高高的城墙边缘开始往城头攀登的时候,猛然间,只有零星火把闪动的城头上忽然两火光大作。无数只火把在瞬间点亮,将整座城头照得通明。与此同时,寥寥无几的千余名守城的士兵在一瞬间人数暴涨了十几倍。几乎在眨眼之间,城头上满满当当的竟然出现了无数的守城兵马。
与此同时,城头上箭雨呼啸,铺天盖地而来,宛如毒蛇一般的箭支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啸叫声,像是一张巨网,将城下两百步范围内的叛军笼罩在其中。只短短片刻之间,城下因为毫无压力而精神松懈,甚至有些赶到无聊的叛军兵马便被这铺天盖地的箭雨浇了个通透。无数的士兵惨叫着倒下,奔走在半路上的叛军像是被人用巨大的巴掌拍打的蚂蚁一般,瞬间死伤过千。
“这……怎么回事?”史思明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悚然惊问道。
“好狡猾的**,他们故意示敌以弱,城中的兵马恐有上万人。史将军,怎么办?”副将气急败坏的道。
“什么怎么办?攻城啊,我父帅明早要在城里喝茶呢,我答应了他了。”史朝义叫道。
副将无语,只得大声下令猛攻城池,虽然城头突然出现这么多的**,但从数量上来看,数量不过万人,比之己方还相差甚多,倒也不是不能攻。
本来懒洋洋的叛军弓箭手被这一轮箭雨浇醒,他们立刻开始朝城头还击。而城头的**显然在地势上更具有优势,他们的箭支又急又快,一阵阵的浇在地面上,将地面上的叛军放倒一片又一片。特别是城楼上方的十余座箭塔,上面的弓箭又狠又准的射下来,威胁最大。而且下边的叛军弓箭手压根就无法将箭射到箭塔之上,那箭塔又高又坚固,根本无能为力。
叛军在史朝义的命令下进行了悍不畏死的冲锋,然而数次冲锋都被城头密集的火力击退,留下了满地的尸体。眼见守城**强悍无比,士兵们心中胆寒,开始纷纷朝后逃跑,欲逃出箭支的射杀范围之内。这是他们见识过的最密集的箭支攒射了,似乎城头上人人都是弓箭手,何止万人。
“攻城,给我攻城。不准后退,后退者死。”史朝义歇斯底里的大叫,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今晚有可能拿不下这座城池,父帅为了给自己这个机会,不惜得罪了不少将领,然而自己却教他失望?绝不能这样。
史朝义策马挥刀,朝着正朝自己冲来的一名士兵劈头便是一刀,将他砍杀在地。红着眼大吼道。
“史将军……你杀的是传令兵,他是来替将军传令的,他不是逃兵。”一旁的将领愕然道。
史朝义也管不了许多了,大吼道:“你给我去传令,命令所有人只许进攻不许后退。城下的那帮窝囊废在干什么?怎地还不往上攻?快命他们往上攻啊。”
“史将军,他们没法攻啊,没见城头往下在砸石头、浇油火烧么?**这是早知我们要攻城,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了。”
“我不管,冲车呢,怎么不去攻城门?”史朝义暴跳道。
“史将军,城门上那十几座箭塔谁能靠近?上去了七八波,全被射杀了。哎早知道带着投石车和床弩来的,还可压制一下。”
“我不管,我不管。总之,这城一定要攻下。”史朝义怒道。
“史将军,咱们怕是……怕是要立刻撤兵了。”
“不能撤,罗素安,你敢后退,我连你也杀。”史朝义怒道。
那叫罗素安的副将叫道:“史将军,不是卑职要撤退,你瞧那边,好像是**的骑兵出动了。”
史朝义顺着罗素安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在城南旷野上,火把如地毯一般的闪亮,一大队骑兵正绕城直奔自己的兵马而来,数量无法分辨,但看那火把的密集程度,应该数量极为庞大。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这里没多少兵马么?”史朝义呆呆道。
“怕是中了**的圈套了,撤吧,再不撤便来不及了。史将军,快走吧。”
“可是,攻城的事怎么办?我如何向父帅交代?”
“命都快没了,回去再慢慢交代吧,史将军莫要磨蹭了。”副将急的跳脚,终于忍不住命人将史朝义的马掉了个头,挥鞭在史朝义的马臀上抽了一鞭子。史朝义的战马立刻飞驰起来。
“撤军。”副将下达了命令,然后催动马匹急速的跟随史朝义往后败去。
“父帅要在城里喝早茶啊,这可怎么办啊。”夜空中还回荡着史朝义在马背上的大叫声。
“喝你娘的头。”副将终于忍不住怒骂出声。
史朝义一逃,叛军兵败如山倒,所有人都玩命的往回跑。斜刺里冲出的神策军两万骑兵如风卷残云一般的奔袭而来,虎入羊群一般的开始追杀四散奔逃的叛军兵马。如雷的铁蹄无情的踏碎了史思明的早茶之梦。
幸而史思明长了个心眼,幸而史思明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几斤几两,他率五万兵马在后方策应的举措保证了史朝义和数千残兵能够活着逃回。而神策军的骑兵似乎也知道后方有叛军的大股兵马,只追杀到华釜山下方便不再追赶。而史思明早已命五万兵马埋伏在山坡上严阵以待,一旦追到山侧,必将遭受重创。
气势汹汹的攻城之战仅仅两个时辰不到便大败而归,天色微明时,史思明带着垂头丧气的史朝义和四千余名残兵回到了山口营寨之中。各营将领早已得到消息,聚拢在营门前迎接。虽然一个个面容严肃,但史思明还是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幸灾乐祸的神色,知道他们是为自己任人唯亲的举动而导致今晚的大败而窃喜。
但史思明却无法对他们发火,他只能把火发在了史朝义身上,在史朝义向他告罪的时候,他大声怒喝道:“今日起,你降为副将,去看守粮草物资,不准再参与任何作战行动。本帅的脸被你丢尽了。”
有将领劝道:“史元帅,这也不是大公子的错,咱们上了**的当了。他们故意示敌以弱,引诱我们去攻城的。任谁今晚去攻城也是要吃亏的。”
史思明怒气蓬勃,沉声怒吼道:“整军准备开拔,天一亮便兵临通州城下,本帅誓要将通州城踏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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