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城中的八卦纷纭如火如荼,王家宅中倒是另一番景象。本来阿萝公主的到来在所有人的认知里都以为会引发一场轩然大波,当王源携着阿萝公主的手踏进王宅大院的那一刻起,黄三、大小妹以及谭妮儿这些家中有些地位的人都白了脸,都以为这事儿恐要闹将起来了。李欣儿见到阿萝公主时,众人都提心吊胆,但李欣儿的表现却让人大跌眼镜,竟然自来熟的拉起阿萝公主的手,一点吃醋的表现都没有。这一点连王源都失算了。
王源本以为,以十二娘的臭脾气,虽然早已无数次表示有所收敛,但自己又带了个妞儿回家,总是要起一番波澜的。王源甚至已经做好的准备,若十二娘这次再醋海生波闹事的话,自己便要好好的一振夫纲,坚决抵制十二娘这种不许自己纳妾的不正之风。
然而李欣儿的平静倒让王源有一拳打空的感觉,越是如此,心中却越是有些不得劲。若真个闹将起来倒也罢了,一片平静,热情似火的招待阿萝公主。妹妹妹妹的喊个不休,这算什么?难道是在酝酿着什么风暴不成?又或者是阿萝公主送的那些贵重的礼物奏效了?一套套南诏国的贵重银饰,王源的妻妾们每人一套,那可是大手笔,难道李欣儿被糖衣炮弹打倒了不成?
憋了两天后,王源终于忍不住跟李欣儿摊牌。夫妻二人在卧房中展开了关于此事的一段对话。
“十二娘,你……对我娶阿萝回家的事儿……怎地一点都不恼怒?”脱衣上床之前,王源坐在床沿上开口道。
李欣儿坐在梳妆台前解着头饰,披散的长发蓬松的搭在肩膀上,显得身形小巧而丰满。虽然和王源成婚已久,李欣儿并未因为生活安逸而不拘小节,反而比以前更加注重仪容了些,在王源眼中的魅力也并未消减。
“二郎你难道希望我恼怒么?”十二娘头也不回的答道,手指麻利的取下头上的配饰。
王源笑道:“这话说的,我当然不希望你恼怒,我只是奇怪你忽然对此事毫无反应罢了。”
十二娘转过头来看着王源道:“二郎心目中,我是否就是个拈酸吃醋的无礼女子呢?”
王源忙笑道:“说到那里去了,你在我心中便如初见般的惊艳,千万别误解我。我只是觉得你的脾气忽然变得这么好,是不是觉得受委屈了,对我已经很失望了?”
十二娘幽幽一叹,轻轻走到王源面前,搭着王源的肩膀道:“二郎啊,我承认我喜欢吃醋,天下间那个女子不吃醋?但我也明白,在这件事上我是赢不了了,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大度一些。你以为我心中不恼火么?但你如今是剑南节度使,我是你的正房大妇,难道要让你难堪么?让你面子无光,我又有何颜面?想通了此事,便没那么觉得不对劲了。”
王源惊讶道:“没想到十二娘居然变得这么懂事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十二娘啐道:“你是在骂我么?我之前是有多么的不堪?”
王源忙道:“不是骂,是夸。你如此通情达理,我都有些内疚了。”
李欣儿道:“你内疚么?内疚便将她们统统休了便是,什么青儿紫儿,什么兰姑娘阿萝公主全部统统撵走,岂非不内疚了?”
王源愕然,李欣儿用手指戳了一下王源的额头,啐道:“瞧你那个样儿,好像要剜了你的心头肉似的。逗你玩呢,姐妹们在一起处的久了,都是一家人了,你要撵她们走,我还不依呢。反正娶一个侧室也是娶,娶三个五个也是娶,多一个姐妹我多一番热闹,我可再也不做恶人了。你当这个阿萝的事情我不知道么?几个月前你在南诏国和这个公主假成亲的事情我可全知道。那时起我便明白,这阿萝迟早是要进门了。你这次去南诏国宣旨,我便知道你要带着这位公主回来,她住处我都提前收拾好了,你没瞧见么?”
王源张口惊愕,前日归家,果然是阿萝的住处立刻便安排好了,王源还惊叹婢女们办事的效率,却没料到是李欣儿早就安排好的。
“这阿萝公主嘛,看起来也是个不错的女子,我瞧得出来。再说了,师傅告诉我,你娶这位阿萝公主对大局有利。她是南诏国公主,这样一来,南诏国和剑南之间的关系便会很缓和,便是为了大事着想,我也不能对她不好。更何况阿萝很乖巧,又知礼,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蛮族女子呢。”
王源恍然大悟,这恐怕才是重点,公孙兰一定私底下跟李欣儿分析了这阿萝公主的身份对大局的重要性,一定以为自己娶阿萝是出于大局上的考虑。但王源其实根本就没这么想,他完全是因为对阿萝有了好感,又觉得不娶阿萝会害了她一辈子,所以才有这样的结果。没想到居然歪打正着,让公孙兰和李欣儿都以为自己是有所谋划了。
李欣儿兀自幽幽道:“我知道,我除了好好伺候你之外,并无什么用处。我又不是什么公主,也不会讨好人,说话又冲,人又不美,也帮不上你什么。我甚至肚子不争气,连兰心蕙都不如,至今也没为你生个一儿半女。我缺点这么一大箩筐,但你还是要家中所有人都尊敬我,我知道自己这个正房其实对你助力不大。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全心全意为你,哪怕是为你去死。你若觉得谁家女子对你有益,尽管娶回家便是,我绝不再说半个不字。你也不要以为我是不讲理的人,就算是你要我将正房让出来,我也是愿意的。”
李欣儿说着说着,几乎要掉眼泪了。王源听着也不是滋味,李欣儿心里该憋着多少委屈才会说出这些话来,王源忽然觉得自己对李欣儿的关心太少了。
王源起身将李欣儿搂在怀里安慰道:“你怎么能说这些话,你我之间能用身份地位这等势力的东西衡量么?当初我不过是个小小坊丁,你不也没嫌弃我么?你我是患难之交,这感情是谁也比不过的。你能替我操持内务,让我不为家中事烦心,这便是你最大的贡献了。今后这些话一概不许说,传出去你是要别人戳我脊梁骨,说我喜新厌旧忘本了不成?”
李欣儿含泪点头道:“不敢了,我再也不敢说这些了。听到二郎这样的话,我死而无憾了。”
王源抬袖子给她擦泪,看她面容梨花带雨,别有一番韵味,心中大动,低声道:“你最在意的不就是肚子没动静么?这还不好办么?咱们多亲热几回,还怕不能生孩儿么?来来来,今晚便让你怀上。”
李欣儿羞道:“你不去陪阿萝么?毕竟人家刚刚进门,便教人家独守空房么?”
王源笑道:“你这大度的有些过分了,再这样就显得假了。今夜只陪你,还不脱光了上床,要为夫亲自动手么?”
李欣儿啐了一口,快速脱的光溜溜的穿进帐幔里,是夜,王源好好的疼爱了李欣儿好几回,安抚这个看上去心碎的女子。
然而,王源不知道的是,隔天早晨,李欣儿和公孙兰在后园练功时的一番对话。王源要是听到这样一段对话,一定眼珠子满地乱蹦,搞不好还要吐血。
那师徒二人在后园的草地上晨起练功的时候,李欣儿偷偷对公孙兰道:“师傅,你教的那些话很是有用,二郎,二郎昨夜对我好的不得了,还说以后再也不纳妾进门了。”
公孙兰舒展着手臂,漫不经心的道:“当然有用了,二郎最听不得这些话,他心其实很软的。你今后要想站稳脚跟,便不要那么强势,便是满腹醋意也要埋在心里。你以为大吵大闹会有用么?只会让他厌烦,记住这一点。”
“多谢师傅,师傅对二郎还真是了解的很。师傅还是旁观者清啊。这一个接一个的娶进家门来,欣儿真是担心有一天会失了正房的位置。我可不甘心让后来人占了便宜。二郎可是我和师傅一手扶持到了今日的,谁想抢,便是跟我师徒为敌。”
公孙兰叹了口气道:“十二娘啊,我不知该怎么说你,万不能这么想,要有策略,而非敌意。越是要保住你的正房之位,越是要团结这些女子。而非排挤。罢了,一时半会你也不懂,总之我会教你怎么做的。”
李欣儿笑道:“好,一切听师傅的。话说师傅这些手段是从哪儿学来的,师傅就是师傅,什么都必徒儿强。”
公孙兰闭目道:“宫里见的多了,耳濡目染不会也会了。但我只是给你些小小的方法,真正赢得他的心,赢得他的尊重却还是要靠你自己。一句话,全心全意的对他,这就成了。”
“遵师傅之命。”李欣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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