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下去的给个收藏吧,收藏太少,这书估摸着要完蛋了。)
长安西城延平门外,数千百姓扶老携幼拖儿带女僵卧在城外大道两旁。入春以来,突厥骑兵在长安正北的关内道发动十余次劫掠行动,融雪之后的大地给了突厥人最佳的机动能力,边关形势紧迫,边境城镇丰州一度失守,损失惨重。
虽然朔方、河东两大节度使个拥有五万余重兵,但这十万兵马所防御的面积也颇大,且治所云州和太原府距离边境丰州也颇为遥远。在丰州一带,主要抗击突厥的兵力不足万余,分属安北、单于两大都护府辖下。
突厥人春季袭扰开始后,安北单于都护府虽然应对尚算迅速,但当突厥人的进攻迅雷不及掩耳,丰州一日便失,虽第三日便被**夺回,但在这被占领的两天时间里,百姓们遭受了巨大的创伤。突厥士兵从来都是拿大唐百姓的首级当做军功的,牛羊或可活命,百姓却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故而丰州一破,百姓大举往南逃往。
当**收复丰州之后,朔方河东两节度曾派兵拦阻数万百姓南逃,但仍有数千百姓家园被毁不愿再受涂炭之苦,宁愿背井离乡往南逃,也不愿再回到噩梦般的边镇安居了。
数日前数千难民抵达长安城,朝廷并非不知道难民抵达的消息,只是朝廷之中对于难民的态度分为两派,一派以王鉷杨慎矜等人为首,主张将难民递解回乡,不准他们在京城立足,以免扰乱京城治安。另一派则认为应该调查清楚,若这批难民确实家园被毁,何妨在京畿给他们安家落户,否则赶他们回去也会闹出事端,甚或是逼着他们投敌云云。
两派人各自争执不休,这帮难民便被阻挡在延平门外,却无人想到去关心难民的生计。他们在这件事上争胜,却忘了难民们一路南来饥寒交迫已经快要饿死了。
王源在延平门内广场下了马,见眼前守城兵马如临大敌严阵以待,城门虽开着,但城门左近重兵防守,刀剑森森对着城外的难民,防止他们冲进来。
王源带着几名仆人往城门口走去,拒马拦截的城门洞口,一名守城军官摆手拦住道:“站住,几位是要出城么?”
王源拱手道:“是。”
那军官上下打量王源皱眉道:“城外全是难民,可不太平,阁下可要当心些。”
王源道:“多谢提醒,我正是要去瞧瞧这些人的。”
那军官皱眉道:“又是去捡便宜买奴仆的,上边已经下了命令,为防止难民之中藏有突厥细作,今日起一律不准以买卖奴仆说的理由放他们进城。劝你赶紧回去吧,别自找麻烦。”
王源笑了笑道:“将军放心,我不是来买奴仆的,只是去瞧瞧罢了。”
军官瞪眼道:“有什么好瞧的?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走开走开。”
王源想了想掏出翰林学士的进宫腰牌来递上道:“通融一番如何?”
那军官狐疑的拿了腰牌瞅了瞅,吓了一跳道:“你是翰林院的学士?可翰林院的来此作甚?这应该是政事堂管的事儿才是,莫非……你是陛下派来暗查的?”
王源愣了愣,心想:这军官脑洞不小,居然能替自己想到这个理由来,也是出人意料。
王源可不敢承认这件事,因为那是矫诏之罪,只高深莫测的笑笑道:“将军莫声张,还请给予方便。”
那军官连忙道:“好说好说,王学士,我们可没对百姓动手脚,没打没骂也没骚扰,昨夜看他们可怜,我还命人给他们点了几堆篝火取暖呢。”
王源点头道:“将军放心,我不是来寻诸位的麻烦的,只是请将军给予方便,一会儿我在城外搭几座粥棚施粥,将军若是有人手的话,能带人帮我维持维持最好。”
那军官点头道:“好说,我说朝廷怎么会忘了这事儿,百姓们也是可怜,好多人都几天没吃东西了,原来陛下圣人没忘了他们,派了王学士来赈济来了。没说的,这也是公务,待会本人亲自带兄弟们帮着维持。”
王源笑道:“万分感谢,将军心肠慈悲,关心百姓疾苦,是个好将军。这事儿我记下了。”
那军官窃喜不已,这学士说记下了此事,岂不是说回禀差事的时候会提及自己帮忙之事?哪怕在陛下面前提到自己的名字,那也是飞黄腾达有望了。
当下放了王源出了城门,过了护城河来到大道上,但见道路两旁密密麻麻坐着卧着的全是衣衫褴褛的难民,一个个眼神黯淡呆呆的看着王源等人,人群中孩童啼哭之声,老者咳嗽之声,女子的嘤嘤哭泣之声不绝。不少人已经饿得皮包骨头,全身上下只剩下两只眼珠子还有气力转动,情景悲惨之极。
王源穿越来此,落户于永安坊困顿之中,本已经以为自己已经尝过最悲惨的生活,但现在看眼前的百姓,王源才明白,真正悲惨的生活自己还远远没有触碰到。此时还是天宝五年,距离大乱还有不少年,大唐天下还是太平富庶,本以为百姓们个个能吃饱穿暖生活无忧,哪里想到还有无家可归之人。
眼前这数千人只是个缩影,边境上凡有战事之处,东到范阳,西到陇右,怕是有数十万百姓身处这样的境地之中,想想都让人觉得害怕。
沿着道路走了里许,粗略的估算了一下难民的数目,估计在四千人左右,王源发现自己的准备的物资不太充足,不过应付半日当无问题。回到城门内时,但见数辆大车从街口奔来,正是黄三带着几名仆役赶着大车到了。那军官命人移开城门口的障碍之物,亲自领着五十名士兵帮着开道,护着几辆大车出了城门来到官道上。
王源一声令下,黄三带着众仆役开始卸车。这些新买的奴仆们都是这些难民之中挑出来的,知道主人家要来给父老乡亲们赈济粥饭,干起活来格外的卖力。一口口大锅抗下马车来,一袋袋稻米卸下车来堆在路边,十来只猪羊几麻袋的青菜也堆在路边,瞬间便堆成了小山一般。
僵卧于地的百姓们开始还有些漠然,待见到这些东西被卸下来堆在路边的时候,才突然觉得好像这件事跟他们有关,大家纷纷爬起身来围拢过来。
那军官手扶剑柄高声喝道:“都不许靠近,谁敢靠近乱动,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百姓们呆呆围在十余步之外,眼巴巴的看着王家奴仆们忙着搬上搬下,一名老者忽然认出了其中一名奴仆正是昨日被买家看中的自家孙子,大声叫道:“小六儿,小六儿。”
那青年奴仆放下手中的麻袋起身看去,惊喜叫道:“爷爷,你们怎么还没走?不是说好了得了钱够了盘缠便回家去么?”
老者抹着泪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走个什么?没得死在半路上。你爹娘带着你几个兄弟姐妹回去了,留下你小妹在这里照顾我。”
旁边搀扶着老者的一名少女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乱蓬蓬的,对着青年叫道:“六哥。”
那青年奴仆的眼泪立刻便落了下来,叉着手不知所措。黄三在远处见到他站立不动,高声叫道:“秦小六你作甚?还不赶紧做事?”
老者听到忙道:“小六儿快干活,莫叫主人家生气。”
秦小六忙点头道:“爷爷,阿妹,我干完活再来找你们说话。”
那老者点头,忍不住问了一句道:“小六儿,你主人家这是作甚?”
秦小六道:“主人家是好心肠人,给大家煮饭烧肉吃呢。”
“啊?”老者张着没牙的嘴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往下直咽吐沫。
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所有人,难民们欢声雷动,一个个欣喜若狂,很多人已经数餐未食,听到有肉吃有饭吃,简直比天上掉下金娃娃还开心。
不少人合十作揖,喃喃叫道道:“活菩萨啊,遇到了大善人了,保佑大善人长命百岁。”
场面一时变得骚动热烈,军官和五十名士兵见百姓们激动的模样甚是惶恐,赶紧增调了另外五十人来帮忙,并重新在城门口堆上障碍物,免得这些激动的饥民闹出什么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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