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猛毒，愧疚

    这位孤身闯虫巢，一人一刀险些打穿外面虫海屏障的老人终于彻底闭上了眼睛。

    以他的修为来说，能够支撑到此已经是相当不易的了，在之前对抗毒虫之际，他便因一时大意身中蛊虫之毒。

    后来一路鏖战，也未曾运功逼毒，反而施展的秘法加速了毒血蔓延。后来在闯这殿前铁门之时，他又被虫王所伤，落入其毒界之内早已是药石难救。能够支撑到现在才咽气，已是他这一身修为强行支撑的缘故，如今执念散去，他这才真正能够得以安眠。

    魑魅轻叹了一口气，扶着老人的尸身令其缓缓躺下，然而还不待她站起身来，老者那如枯骨一般瘦弱的身躯之内便传出一阵阵宛如骨骼错位一般的咔嚓声响，让魑魅神情一变。

    而当她以神念察觉到老者体内电光火石一般的变化之时，面上便浮现出了惊怒交加之色。

    只见在老人肩胛处，那毒蟾给他留下的伤口之上，墨绿色的毒斑从无到有地涌现了出来，一股深邃的绿色以这个毒斑为源头，顺着经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地游遍了老者的周身，与他身上其他受到毒气侵蚀所浮现的斑点连通在了一起，短短片刻之后，便有一阵腐朽的气息从其体内传来。

    老人体内的剧毒竟然并没有随着他的死去而止息，甚至在老者体内的真元缓缓溃散之后，那猛烈的蛊毒以更加惊人的势头，顺着老人的经脉行遍周天。

    魑魅眼睁睁地看着面前刚刚气绝的老人身上浮现出这等异变，脸上的惊怒之色刚刚涌现，她扶在老者身后的手掌便传来一阵刺痛之感。一阵微微的凉意让魑魅下意识地收回了手来，退后两步，再度低头看时，其手掌之上竟浮现出了十几个碧绿色的斑点。

    魑魅面色微微一凝，一身真元瞬间沸腾了起来，阵阵宛如阴影蕴生而成的光泽汇聚在她的手掌之上，一股纯粹的黑暗与一股淡若烟尘的绿色气息碰撞了起来，足足僵持了近十息的功夫，她才最终将那墨绿色的力量通通逼出体外。

    嗤嗤嗤！

    这毒好烈！

    看着空气中消散的绿气，魑魅的脸色不断变化，而就在她运功驱毒的这片刻工夫里，老人留下的尸骨已然缩水了一圈，一阵令人作呕的腐臭之气从中传来，墨绿之色已遍布其身，就如同过去了百日光阴的腐尸一般，其面容已经近乎不可辨认。

    魑魅已经无心再为着剧毒所感叹，但对老人尸首上的变化依旧无法容忍，其手掌虚抓一下，真元化生而成的火焰便被她抛飞了出去。身为御魔关的上将，她自然不愿看到老人死后的遗体竟受如此折辱。

    轰！

    熊熊火焰腾空，将那几乎化为剧毒源泉的老者尸骸焚烧殆尽，腐臭之气也被这烈焰驱散了大半，而魑魅默然地看着这些，美目之中百味杂陈。

    老人的尸首还在熊熊燃烧，灼热的火焰未曾给这清冷的大殿之中带来丝毫的暖意，反而让置身其中的魑魅如坠冰窟。

    说实话，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她生来便是一个冷漠之人，或者说是理智到近乎冷血的性格。

    这份理智从她先前隐身逆行、潜藏不动的作为便可看出一二，即便那两位老将军被毒物逼到山穷水尽之地，她也依旧未曾出手相助，就如同黑夜里的毒蛇一般，隐忍、坚韧等待最好的时机，一击建功。

    而她也确实做到了，面对那有着五阶兽王之境的毒蟾，她不仅毫发无伤地闯过了毒之领域，安然进入这大殿之中，还从其手中抢下了老将军的尸骨，若是单论此行目的来说，她已然大获全胜。

    只是，当她看到老人临终之际那微微黯淡的双眸之时，她自认为冷硬的心中依旧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

    后悔么？

    并不，若是刚刚的战局重来一次，她依旧会做出这般选择，那毕竟是一头堪比兽王的毒物，其剧毒之霸烈，即便是王道级别的武者都不敢等闲视之。

    凭她这宗师境后期的修为，手段尽出或许能够与之一拼，但最好的结果也唯有两败俱伤而已，想要像今朝一般毫发无损地闯过毒域，只怕是不可能的事情。

    毒虫在世间诸多妖兽之中，绝对是相当难缠的存在，尤其是苗疆的蛊虫更是其中的翘楚，到了五阶兽王境界的毒虫，即便是半步妖王的苍炎见了都要退避三舍，凭她这个不擅长与人争斗的后期宗师，与之硬拼绝对相当不智。

    而她做出的选择无疑是相当理智的决定，隐匿行迹，出其不意，毫发无伤地从中闯过，这等战况，即便是宗师境巅峰的石藤山到此都未必能做得比她更好，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就仿佛有着一个疙瘩梗着一般，令她实在难以释怀。

    若是叶寒在此察觉到她心中徘徊的情绪，便能够知晓此时的魑魅并非是为先前的选择而后悔，而是一分愧疚。

    若是随他们二人来此的上将是石藤山，恐怕在冲击毒虫巢穴之时，那位上将军便会随这两名老者一同前进，面对那五阶兽王之境的蛊虫，石藤山也绝对会一马当先，从那毒物汪洋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这般强行硬闯，凭石藤山的修为或许也能冲得进来，只是难免会因此受伤或者剧毒缠身。

    在魑魅看来，闯入这不知深浅的大殿本就凶险，若是修为难以发挥的话，无疑是相当不智的事情。只是那般情形之下，这位老将军绝对不会因此而战死，甚至尸骨无存。

    同样的情形，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石藤山即便终日不曾理会军中事务，可他在军中的名望依旧不曾坠落半分，这是魑魅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地方。

    魑魅心中的思绪并没有维持太久，在老人尸骨之上的火光渐渐暗淡下来的时候，她便重新回过神来，取出一枚玉盒收拢了老者残余的骨灰。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将心神转向眼前这座昏暗的大殿。经过先前阴影的探寻之法，这殿中的格局她已掌握了八九分的样子，只是神念之中的感知与目之所及终究有着些许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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