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章：选择与决断

    魑魅作为阵主，自然能够明晰地感觉到阵法之中那股摇摇欲坠的气息，以人御阵本来就不稳定，而此时他们所遭到的反扑也比想象中的更加强烈，若非有那位尊者的躯壳镇压，恐怕这座佛门阵法早就崩溃瓦解了。

    即便如此，魑魅也能感觉到阵法之中的力量流转已然不再完全从其心意，其中肆虐的法力犹如脱缰的野马，甚是难以掌握，再加上那金钟法相所遭到的创伤，顶多带有数百息的时间，这座阵法必然溃灭。

    到那时，他们几人要迎来的便是人阵之法的反噬，大阵破碎的创伤，还有那从九天垂落的心魔之线，不知届时他们七人之中还能幸存几人？

    魑魅的眼中微微露出一抹惨然之色，很快便尽数散去，化为一抹决然。

    她已然决定了，等阵法破碎之时，她便将这片方圆之中的所有阵纹尽数收敛入自己的身体，然后将其余人等尽数逼退至周边校场的庇护阵法之中，唯有如此，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魑魅心中一叹，她作为统军的主帅，一手主持这座“金钟荡魔大阵”对那心魔古树的侵蚀予以反击，但她低估了那株妖树的反扑程度，此时大阵将破，她责无旁贷，本就应当留下来承担一切。

    然而当魑魅下定了必死的决心之时，低头看向阵法之中的其他诸位老将军的时候，却不由得微微一愣，眼眶便不由得微微发红了起来。

    此时环绕在尊者法身周边的其他六位苍老的宗师，神情之上皆没有半点的畏惧和仓皇之色，在他们那一双双略显浑浊的眼睛之中，闪烁的是和魑魅一般无二的坦然与坚定。

    他们虽然并没有立在阵法的主持之位上，但是以六人组成了阵法的根基，岂能没有察觉这座大阵此时的情形？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却依旧没有丝毫的明哲保身之意，相反在他们的躯体之中为数不多的元力竟然以更加汹涌的姿态流淌了出来，向着阵法之中汇聚。

    隐约之间，这阵法之中的法力不再像先前一般融汇，而是彰显出了几分泾渭分明之态，而被那大部分的法力所孤立的一方，赫然便是魑魅的所在。

    “你们……”

    魑魅的声音微微颤抖，她刚一开口便说不下去了，虽然脸上的神情依旧显得那般僵硬，可不断抽搐的眼角却说明了她此时的心中并不平静，被阵法侵蚀而逐渐淡漠的情感在这一刻以更加汹涌的姿态撞击着她心灵中的枷锁，使之摇摇欲坠。

    魑魅并非三岁稚童，统兵多年的她在看到阵法之中法力的流转姿态时，便已然猜出了这几位老将军心中所想，赫然与她先前的打算一般无二。

    “上将军，我们已经很老了，相反，您却很年轻……”

    先前那位因身上的暗伤，有些支撑不住而被魑魅分担压力的老者此时抬头笑呵呵地言道。

    “我们这些老骨头，年轻时都是拼了命方才活下来的，即便侥幸踏破宗师的门槛，身上也都是数不尽的暗伤，即便能够度过今日这一劫，又能支撑多久？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哈哈……老头子我征战一生，若是临老临了，却让上将军代我等应劫，只怕到了下面会被那些老家伙们笑死……”

    “同理！同理！”

    几位老人豪迈的声音回荡于此，让魑魅的话梗在喉间，却死活也说不出口了。她的修为确实强过此地的所有人，无论面对谁都可展现出压倒性的优势，如此她才有把握将这些老人身上的阵纹通通引到自己的身上，一人孤身应劫。

    然而这些老人或许也看出了她的想法，当这六位暮年宗师达成共识之后，合六人之力操纵阵法之中的真元法力，自然远远超过了魑魅孤身一人的力量。毕竟魑魅的修为只是宗师境界的后期，并未臻至圆满。

    若是阵法溃灭，以此时阵中法力态势来看，魑魅的想法必然落空，她不仅无法从一体化的六人手中撺掇阵纹，相反她自己身上的阵纹或许还会被对方夺走，到那时……

    喀喇……

    刺耳的破裂之声传入阵法之中，让魑魅的心为之一颤，几位老宗师的大笑之声也渐渐止息了下来，一时之间，点将台上竟陷入了一番沉寂之中，无人言语的同时，却也各自做好了准备。

    魑魅明显感觉到阵法之中大部分的力量都在排斥自己，心中焦急的同时却也无计可施，她知道，这几位老人已然下定了决心，只等待最终的那一刻到来。

    神啊，你若真的存在，请将目光投向这里，请助我一臂之力……

    神念感知到那被重重丝线包裹的佛钟已然崩裂出了明显的裂痕，魑魅忍不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们七人坐下包裹了整座点将台的佛门大阵也在此时居中裂开了一道惊人的痕迹，阵法之中一缕缕狂暴的气息震动四方。

    这座佛门的荡魔大阵，要破了……

    ………

    在点将台周边的校场之上，一座座守御秘阵之中，有着一名名身穿铠甲的身影忍不住站起身来，目光越过那迷蒙的阵法边界，望向了那座耸立于中心的点将高台。

    因为忌惮那苍天之上所垂落的力量，魑魅便将此地所有的军将化整为零，分散在这座教堂之上的无数阵法之中，以“恒河三千界”的秘纹排列之法，将其隐藏在了此地众多空间间隙之内。

    换句话来说，他们虽然都是盘坐在这校场之中，以阵法守护自身，可在空间的层面上来讲，他们却是被遥遥地分隔在了不同的层次上，虽影影绰绰，但却不可触及。

    这般方法虽然分散了无数军将的修为，使之不可能列成军阵，但是却在最大限度上减少了被发现的危险，甚是隐秘。

    都是在应对那难以抗衡的威胁，魑魅和石藤山的应对之法便截然不同。

    石藤山若是在这里，定然能整顿旗鼓，将所有的将士汇聚一心，凝练成他所能驾驭的最强军威之阵，或是固守，或是主动出击，哪怕玉石俱焚也要搏出一线生机。

    而魑魅的做法比起石藤山来要隐晦不少，她不仅没有汇聚所有的力量与之相争，反而化整为零，将此地所有的军将分散开来，倚仗着此地排列密布的无数阵纹将大军凭空“藏”了起来。

    这两位上将军的选择截然相反，但是实在难以辨清究竟孰好孰坏。

    石藤山的性格自然看不上魑魅这畏首畏尾的决断，在他看来，即便是战死，也要奋力搏上一搏，如此方才是虽死无憾。

    但是这般作为却也有它自己的好处，魑魅知道天王的修为高深莫测，再加上有了心魔古树，可破大军心防，与之硬拼实在胜算不多。

    而她将所有的军将隐于阵法之内，藏在此地一层层空间间隙之中，即便一阵一伍暴露了行迹，也不会牵涉于他人，自然能最大限度地保存自己的力量，避其锋芒，静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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