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破碎的弥雨

    所以快乐总是短暂的，不快乐才是永恒的。

    谁都可能骗你，但是秀神一定说真话。

    她说弄死你，就一定弄死你。

    ——摘自《陈灵的助手日志》

    “主人啊，燃烧吧，让所有小觑你的人，所有蔑视你的人看看，什么是力量。献祭你的灵魂，我将给予你力量。”弥雨一扫之前的魅惑和阴诡，反而显得庄严圣洁，仿佛此时秀神才是邪恶的化身，而陈灵则是反抗强权的少年英雄。

    邪恶的力量披上反抗强权的外衣，仿佛自己就是正义。在力量面前，灵魂仿佛一文不值。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拼命了。

    此时的陈灵分不清善恶对错，只觉得刀妹说的话全是正确的。

    不断的融入，不断的沉沦，将灵魂结合的更紧密，让刀刃更加锋利，让杀气更浓烈一点，什么都无法阻挡自己，一定可以杀了眼前的人。

    陈灵一蹬地面，揉身上前，刀锋自左向右横劈，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秀神却感到浓烈的杀机，肉眼可见的红光自刀身分离。

    刀未至，杀意先至，我身无长物，仅有一刀，请你去死。

    “咣！”一声，仓促之间，秀神来不及念咒，只得将神通棒横在胸前。却抵不住弥雨的锋利，神通棒断成两截，切口光滑无比。金光一闪，约翰释放在秀神身上的言灵咒显现，然而只支撑了片刻就被砍的粉碎。

    秀神如同被重锤砸中一般，飞了出去，庆幸的是依旧没有流血。

    空气中有片片飞光，飞散的是弥雨的碎片，陈灵的灵魂终究是不够的，弥雨的灵力无以为倚，只能不断透支自身，只要秀神还没有流血，弥雨“嗜血”的特性就得不到发挥。

    破碎的纹路已经布满刀身，寒冷的环境下，弥雨更加坚硬，也更加脆弱。

    “主人啊，你看她啊，快不行了，再向前走几步，就可以砍死她了。来啊，就差一点了。”刀妹的声音不断地蛊惑着陈灵，“再使把力，就可以喝到血了，血啊，多好的东西啊，我们两个人就可以都得救了。”

    陈灵却如荒兽一般，说不出话来，只有赤红的双眼和剧烈的喘息。

    “隐！”

    秀神顾不得伤势，赶忙启动阵法，顿时寒冷的白雾弥漫，秀神的身形逐渐在白雾中隐去。

    陈灵匆忙挥刀向前砍去，前方却空无一人。

    “我不行了，你也快不行了吧，看看你的样子，还能再砍几刀。就快断了吧，几百年不保养的破刀，还在嘚瑟。”秀神的声音自四周传来，忽左忽右，陈灵循着声音砍去，却根本抓不住秀神的影子。

    “接招！”秀神不知从哪里向陈灵掷去聚灵石，陈灵回身抽刀看中，爆炸中陈灵的身影摇摇欲坠，似乎已经迈向了死亡的边缘。

    “再来！”秀神以同样的手法向陈灵掷去聚灵石，但是这次陈灵学乖了，直接利用“神速”闪到了一旁，反而循着聚灵石的投掷轨道向秀神杀去。

    同样的刀势，同样的杀机，意在行先。

    秀神见势不妙，赶忙闪到一旁，视野模糊下，陈灵也没有准头，还是劈空了。

    “不跟你玩了，最后放个大招，一招解决你。”秀神的声音自寒雾中传来。陈灵所站的地方突然有强光亮起，八条咒纹延伸至寒雾深处，以八颗顶级聚灵石作为阵眼，借助猪肉八卦阵的威力，秀神要重新封印弥雨。

    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就是要引你到这个位置来。

    “乾、震、坎、艮、坤、巽、离、兑，封！”

    灵力自八条咒纹传来，一时间强光闪烁，弥雨的红光被不断压制，却又在不断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聚灵石的灵气终于用尽，八枚作为阵眼的聚灵石依次破碎，弥雨的刀身也再无红光发出，只有陈灵的身躯还在那屹立不倒。

    “呼呼呼…”秀神在阵法深处气喘吁吁，身影也在寒雾深处显现，秀神作为阵法的主导者灵力已然透支。“一把破刀，还敢跟我嘚瑟…”

    突然，电光石火间，陈灵的身影飞快地向秀神扑去，手中的弥雨仅有微弱的红光闪烁，如同寒风中几近熄灭的火苗，却偏偏倔强地燃烧。

    反杀。

    来自少年最后的反杀。

    杀了她，杀了她，一定杀了她，有了她的血，一切都还有机会。

    这是刀妹灌输给陈灵最后的想法，这仅存的信念彷如一根稻草一般，拉着他不让他堕入死亡的深渊。

    手起刀落，一颗头颅自寒雾深处飞起。

    但是陈灵却依旧没有停手，在那里疯魔般的劈砍，好像要将秀神剁成残渣。

    一刀快过一刀，一刀狠过一刀，将所有的怨恨、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疯狂都加之于刀身，将眼前大的敌人砍的更粉碎，让她变成残渣，让弥雨痛饮鲜血。

    “死吧，死吧，都去死吧！”陈灵疯狂地诅咒着，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又似野兽的嚎叫。

    终于，陈灵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上。无尽的疲惫袭来，陈灵只觉得双眼模糊。

    须臾之间，陈灵只感到无尽的空虚，终于还是杀了她啊。

    空虚之后是良久的沉默，沉默是今晚的终止符。

    这个闹腾的夜晚，终于有了个悲剧的结局。

    “我杀了秀神，我居然杀了秀神，我到底做了什么？”陈灵低下头独自呢喃，不知是在懊悔还是在休息。

    终究，陈灵还是哭了，嚎啕大哭。

    自己居然真的杀了她，那个自己一直偷偷喜欢的女人，原来杀人是这样的感觉，杀自己爱的人是这样的痛心，好像心里缺了一块。

    曾经的嬉笑，曾经的美好，自己见过秀神最美的一面，那一笑颠倒了众生。

    可是自己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自己终究是个懦夫。

    但，这也是好事。

    不是吗？

    “对，杀了她就有好多血，我可以活下来了，是不是，刀妹？”

    失去挚爱也许很痛心，但是可以活下来却可以让人很开心，不是吗？

    如果什么还能拯救自己这个痛苦的灵魂的话，只有对于生的喜悦了。

    可是弥雨并没有回答他。

    “刀妹？”陈灵又试着呼唤一声。

    依旧没有回声。

    陈灵低头向手中望去，手中只剩弥雨的残刃，弥雨的刀身早已支离破碎。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断刀，这是？

    “你小子是真想杀了我啊。”突然秀神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你你你，你不是已经被我剁死了？你，你…”陈灵看着秀神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刚刚自己已经…

    陈灵转头看向自己刚刚砍掉的头颅，哪里是什么秀神，只是一只被削得酷似人形的猪头。再看向那具被剁成肉泥的尸体，是一堆被摆放成人形的冻猪肉。

    “就这么被你轻易反杀了，我天都市第一的除魔师名号岂不是太水了。”秀神微笑着说道。“早跟你说过，一把一百多年都没保养过的破刀，还敢嘚瑟，我必除你。”

    秀神很得意，她也有理由得意，纵横百年的妖刀，终于折在她的手上，人生得意待何时。

    “既然我没死，现在，陈灵，该你倒霉了。”秀神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来来来，我们算算账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我算账，只争朝夕。”

    秀神饶有兴致地挑着指甲，眼前的人已经不用在意，没有了弥雨，他还是那个陈灵。

    “把我的事务所弄得破破烂烂，浪费我十几颗顶级聚灵石，砍断我两根神通棒，追了我一座城，浪费我一箱油，骂了我一晚上，最最最重要的是还砍断我好多头发…”

    “小伙子，你很得意啊”

    “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秀神正在说着，陈灵居然一歪头，被吓晕了。

    疲惫、伤痛、失血过多像一条条锁链将他捆住，如今最后的稻草也断掉了，他再也支撑不住。

    “你给我起来啊！”秀神一把抓起陈灵，来回晃动陈灵的身子。“你以为晕了就不用赔偿了吗？你以为晕了就不用谢罪了吗？”

    “秀神姐，赶紧松手吧，他现在的状况已经离死不远了，再晃下去，肯定死翘翘了。”一直在门口偷看的金宝一看秀神在来回折腾陈灵，赶忙进来劝说。

    秀神愤恨地把陈灵撇在一边，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看到地上的弥雨残刃，过去就是几脚，将残刃踩得更碎一点。

    “破刀，也就配杀杀猪了，还想杀我，做梦吧！”

    至此，“刺神之刃”弥雨，陨落于天都市第二冷冻食品厂猪肉仓库内。

    就在秀神泄愤的同时，陈灵陷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精神世界中。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一座透明的塔中一层层地往下走。

    起初周遭是一片黑暗，黑暗中是温暖的潮水，陈灵能听见其中波涛涌动的声音，潮起潮落，周而复始，给人一种难以言明的安静。

    在外面喧闹了一晚之后，陈灵想做的只是休息一下，或者一直休息下去。

    他太累了。伴随着潮水的声影，他只想睡过去。

    可是回环往复的台阶一直向下延伸，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等自己，有什么东西在最底层呼唤着自己。

    不得已，陈灵只得强忍着疲惫，一直向下走去。

    塔外的风景发生了变化，陈灵开始看到了一些光影，起初是自己的，浮光掠影中是自己平凡的一生，从出生到现在，无波无澜，只是比一般人要倒霉的多。直到前段时间遇到了秀神，自己的人生开始跌宕起伏起来。

    接着陈灵又看到其他人的影像，有老人的，有孩子的，有剑客的，有商人的，岁月长河中很多人的一生都在这里展现，每个人各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在那里哭，在那里笑，在那里追求着各自的梦想和安乐。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有的好赌，有的人善饮酒，有的人喜欢女色，有的人沉迷金钱，有的人醉情山水之间，尽享人间风流，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一颗糖，有的人只希望早点回家，看看家人。

    大千世界，一百个人有一百个不同的梦。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最后都死于一把刀的手上。

    那把刀有红色的刀身，细雨的碎纹。

    刀刃锋利无比，所有的梦想和希望都被一刀切断。

    鲜血喷射而出，好像漫天的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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