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逃离

类别:玄幻奇幻 作者:喵喵叫的兔子字数:7976更新时间:24/09/19 06:40:43
    宁晟同情地看着他:“因为人家姑娘不想见你了,因此才用了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将我调走,现在人家估计已经和萌萌走了十万八千里远了。”

    一时之间,寝殿之内无比安静,仿佛就连心跳和呼吸声都能听见,床前紫泥香炉里还冉冉升着腾腾白雾,赫连都的心里仿佛被巨石碾过一般,忽然缩成一团,略有点揪心。

    他分明知道江若卿乃是乔糖糖的好友,而她所属的药谷是绝云真人交好的门派,却还是伤害了江若卿,恐怕乔糖糖醒来以后,一定会怪罪自己。

    他将目光低垂,看向了自己身上沾着水渍的外袍,又皱又破,像他和乔糖糖再也无法恢复如常的关系。

    赫连都的脸色微微有点发青,他说话的嗓音沙哑:“有那么讨厌?”

    宁晟点头:“有那么讨厌。”

    赫连都不说话了。他那一双有劲的手悬在腰间,指节有力,因为使的劲太大而被勒成了毫无血色的白,贴在腰带上冰凉的铁块上,那一股凉意顺着与铁片相接的那片手上的肌肤,直直的传到心里去,他那片青黑色黑眼圈上的双眼中的悲伤之意更胜。

    堂堂草原国王子,却沦落到如此的境地,不得不说确实是有点儿惨了。

    乃是同情的摸了摸赫连都的肩膀,眼神中带着对兄弟的同情。

    他踏着一双亮黑色的长靴,逼近那张长桌,哪宽袍大袖下的纤细手指举起正放在哪桌面的中央的信纸,接着举到面前观看。

    信纸颜色浅淡,而上面的墨水在纸面的衬托之下,便更显得字迹清晰,倘若你凑近了看,甚至还有几分刺眼。

    宁晟扬着信纸,抖了抖这纸张,将原本被折成两半的纸抖开,这纸张发出“沙沙”脆响,宁晟伸出淡粉指节,扣了扣纸面,冲赫连都满脸温善道:“怎么样?我们一起来读一读江小姐留下的信吧?”

    赫连都眨了眨眼,佯作毫不在意地揉搓着袖口处跳脱出来的金线,道:“哦。”

    江若卿在信上感谢了王子府收留她养病,还将萌萌养的油光水滑的,这些都是谢客套平常的内容,自然不需赘述,宁晟读的也是兴致缺缺的。

    而片刻以后,当宁晟的指尖挪到另一段文字时,他那红润的嘴角忽然悄无声息地牵起,眼角恍若抹了朱红颜料般,带着股狡黠:“下面这段可就有意思了。”

    赫连都的脸色在火红如霞光的烛色摇曳下,浮起了阵阵苍白。

    这一段上,简直将宁晟夸成了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神人,又是说宁晟样貌风神俊朗,举止若朗朗青松,真不愧是绝云真人的弟子,又尽数之前在大漠里宁晟的温柔和善,体贴人心,最后用十分浮夸的语气,描述了乔糖糖试图逃走那天晚上,宁晟的英勇解围,以及最后的机智才让她的性命得以保全。

    宁晟和赫连都虽然从未与江若卿谈过心,不知道江若卿的性格如何,但是两人通过乔糖糖的一些话,看得出来江若卿之前爱过赫连都。

    这封信只言片语也未曾提及赫连都,想必她是真的失望了,且她通篇将宁晟此人吹嘘的神乎其神,恐怕还存着几分讽刺的意思。

    意思即是说,赫连都人间不值得。

    “哦,对了,”赫连都站在宁晟的对面,有些东西他看的比宁晟更清楚,比如这几个写在信纸背面的字,“萌萌的羽毛送给乔妹妹。”

    不过他说着说着,声音便逐渐小了下去,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随着赫连都清冽的声音响起,宁晟反应很快,扬手一抄,便敏捷地将那信纸翻转过来,只见背面除了方才赫连都读出的那几个字之外,还用蝇头小楷写着几字。

    “此信务必交予乔妹妹看过。”

    宁晟一瞬间变得乐不可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赫连都,你看看,人家江姑娘彻底把你看穿了,这恐怕是想提醒她家乔妹妹,你赫连都是个不值得托付的人,劝她及时止损吧。”

    还有一层意思,宁晟不忍说出来,那便是,此信中还有劝乔糖糖多看看身边的其他人,将赫连都这个渣男忘在脑后,别再怀念的意思。

    赫连都打不了女孩子,但心道,我还打不了你么?

    这次的事情他知道是自己理亏,自然是没有什么好狡辩的,低头认错才是硬道理,但他只愿意想乔糖糖认错,而宁晟在赫连都这里,不过是一朵开在悬崖峭壁上的坚强的野花,不是被散步至此的山羊啃掉,便是被肆虐的山风凌虐掉。

    只见赫连都将双手交叠在一起,“磕巴”一下,骨节响动,而后他分毫也没有废话,出其不意地上前,他那黑色的身影快成一道闪电,迅速来到宁晟身前,扼住那命运般的喉咙。

    宁晟被赫连都击中,他的身影迅速后退,有些慌不择路的意味,身板撞到了后面的柜子,柜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凹陷了下去,原本绘着嫦娥仙子画卷的柜门,嫦娥美丽的娇面上裂出了一条巨大的缝隙,看起来惨不忍睹。

    而赫连都捏着宁晟的喉咙的手却分毫没有放松,他修长细劲的指尖掐进宁晟的皮肉,触到了宁晟脖子上细小的绒毛。

    宁晟干咳一声,差点吐出来:“赫连都?你怎么连师兄都打?”

    赫连都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方才宁晟讥讽自己的话如在眼前,赫连都心中不禁怀疑,自己当真有那么讨人厌么?竟让两个女子那般拼了命的想要逃走不说,连宁晟也这样对自己,嘲笑讽刺两不误!

    赫连都越想越委屈,最后他干脆吁了一口气,然后恶狠狠地看着宁晟,冷冷地说:“打的就是你。”

    刚一说完,赫连都就仿佛上瘾了似的,一拳接着一拳的朝宁晟那张俊俏的美人脸上招呼,宁晟躲来躲去,他的拳走势铤而走险,不走寻常路,却又暗藏机锋,甚至还使了几分内力。

    简直是歇斯底里,疯狂至极!

    可偏偏赫连都的拳头看似乱打,却一下都没打到宁晟身上。

    只见他一顿乱揍,却堪堪绕开了宁晟的身子,只在宁晟的身子外面那一圈打出了无数个洞来,仿佛蝴蝶择枝而栖,很少会选择有花的枝头,因为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才撷取那花心的花蜜。

    “轰!”

    不出片刻,宁晟身后的衣柜便轰然倒塌,那衣柜乃是红梨花木的材质,红梨木屑纷纷扬扬地下落,将两人埋在那木屑堆里。

    宁晟忽然脸色一变,指着赫连都的身后,两颊的肉因为惊讶而微微颤抖着:“七弟,你……你看身后……”

    赫连都闻言,莫名其妙地皱了皱眉头,并没有照做,当然,这不是因为他不想照做,而是因为,那柜子因为被他捅了一圈,木制本就薄脆,这么一来,那柜门干脆直接整个碎裂开来。

    随着柜门像爆炸一般的爆裂,碎开的缝隙处随风飘出许多细小的木屑,在空中涌动,宁晟身后倏忽间便失去了依托,猝然间,他整个身子便向后仰躺着翻过去。

    “嘶……啊!”

    宁晟和赫连都同时闷哼出声,两人的面部表情出奇的一致,俱是将视线紧紧地盯着彼此的眼睛,含着刀尖般的怒意,而鼻子因为吃痛而微微的蹙着,显出几条细微的纹路来,从鼻底一直延申至嘴角,那圆鼓鼓的唇珠看上去简直能挂油壶。

    两个人一同倒在那衣柜里,被阵阵不断掉落的木屑掩埋住。

    赫连都的眉间皱着,视线毫不收敛地盯着宁晟:“你拉我干嘛?”

    宁晟则毫不客气地回嘴:“你觉得呢?还不是你自己,方才一直捶我,重心不稳你才倒下来的,再说我现在倒下来,还不是拜你所赐?这衣柜的门莫非不是你砸烂的?”

    他这话实非作假,因为两人看似是一起倒下了,但赫连都整个人趴在宁晟的身上,实际上受不到什么伤害,宁晟便不一样了,他整个人恰好砸在了那些木屑上,背后三层衣物也未能阻挡得住,背部早已被那木块戳出了血,只是面上忍住了,还是满脸平静的,叫人半点也看不出他受了伤。

    而下一刻,宁晟突然将嘴一撇,眉毛倒竖,“嗷嗷”直叫了起来:“好疼!我后背好像流血了,嘤嘤嘤!”

    赫连都差点听的吐出来,毕竟宁晟是一个九尺大汉,用这种撒娇的语气说话,总叫人不免感觉哪里怪怪的。他脑子一转,然后不知道抽了哪根筋,伸出黑色丝绸衣袖下的双手,扯住了宁晟双颊上的肉,往旁边拉着,宁晟的表情被迫成了一副鬼脸。

    赫连都唇角带着一丝微笑,心里暗骂宁晟狡猾,嘴上的语气倒是有礼貌:“宁晟,你可知道我为何能稳居王子之位这么多年?”

    他先是顿了顿,望着宁晟那满是痛苦的褶子的脸,眼中闪过了些许疑惑之情,然而片刻以后,却又恢复如常,接着方才的话,道:“因为我不像你那么天真,五哥,你的演技一直都那么拙劣。”

    说到演技拙劣,宁晟忽然想起了先前在落苍国被乔妙姝色诱那次,被乔妙姝精湛的演技骗过去,差一点儿便丢了一条命的事情。

    他的心窝子像是被刀尖轻巧地挑了一下,似的,忽然就有些喘不过气来,那双含情美目的周围慢慢红了眼眶,额前碎发乖顺的躺在眼角,被长桌上的烛火映照出一丝橙黄亮色。

    他忽然咬牙切齿地伸手掐住赫连都的脖子,眼中的厉色叫人看起来不寒而栗,像灵魂被千年不化的冰潭浸泡了个透。

    “你俩怎么回事,还消停不了了是不是?”

    忽然,两人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女子声线,像是春风拂过心尖,那双突然止住了手上的动作,目光虽然还盯着赫连都,却似乎在透过赫连都看着另外的什么人似的。

    乔糖糖原本站在两人身后,想看看他们搞得什么名堂,谁知看着看着,两人竟然一起倒了下去,宁晟对她使了个眼色,乔糖糖以为他们俩能自己解决,她便拿起江若卿留给她的那封信读了一遍。

    谁知过后她抬眸一看,竟发现宁晟扭着赫连都的脖子,她只得放下信封,将那两人分开。这俩平白长了这么大的年纪,心性竟然还这么幼稚,说着说着,竟然又打起来了,简直是好不了了!

    宁晟和赫连都被乔糖糖拉开以后,在那衣柜里面又躺了一会,各自狠狠的瞪着彼此,身子却活像磁铁的同极一般,离得越来越远,原本纠缠在一起的衣物也渐渐泾渭分明。

    乔糖糖不禁欣慰道:“这才对嘛!同性相斥,男孩子们就应该保持距离,避免肢体剧烈碰撞才对!”

    赫连都从宁晟身上跳了起来,双脚还未来得及安排明白,那长条身板便凑到乔糖糖身边,双目放到乔糖糖身上,语气含着担心:“糖糖,你大病初愈,感觉怎么样啊?”

    宁晟从地上爬起来,也带着满屁股的木茬子,凑到乔糖糖面前,面上带着讨好的笑,睨着乔糖糖,道:“糖糖,你身上的伤还未好透,怎么就起床乱跑了?”

    乔糖糖闻言,一屁股坐在那条长桌上,双手抱臂,扬着头的时候满头滑顺发丝皆被甩起在脑后。

    她面色冷冷,看了眼赫连都,又转过眼看一眼宁晟:“你俩在这跟我转移话题呢?”

    闻言,宁晟将双手叠在一起,猛地一击,左脚跺了跺,道:“怎么会?五哥是在担心你的安危啊。”

    女子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浅笑,虽未明言,但却莫名的带着一股讽刺之意。

    片刻,她咳嗽几声,那相对于一般的男子来说太过于薄的身子颤了颤,像一张被抖动的纸张,好像一捅便可能会破碎似的。这么一咳,乔糖糖原本就苍白着的脸色更不好看了,若是细究起来,似乎就连那青楼中惯会将鹅蛋粉涂十厘米厚的女子都及不上。

    赫连都原本还算平静的面色,忽然便带着一丝愧疚,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绕到乔糖糖身旁,扶她一把,然而他在原地踟蹰片刻,终是滞住了脚步,那双脚像是被胶水黏在地上一般,死活也抬不起来。

    片刻,赫连都惨然一笑,自嘲般的将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心中自嘲的想:乔糖糖恐怕不想见我。

    宁晟在背后掐了赫连都一把——意思十分明确,你真是活该。

    但是此时若是没人打破僵局,还不知道该怎么了结这残局了。

    宁晟想了想,看着乔糖糖那毫无血色还带着几分愠怒的脸,又看了看赫连都持续后退的身子,估计是轮到自己开口了,便挺身而出:“糖糖,先前我给你请了医者,那老人家如今正在偏殿中休息,我帮你把他叫来吧?”

    谁知宁晟话音未落,便收到了乔糖糖的瞪视。

    虽然乔糖糖如今还是处在病中,身子骨很脆弱,但她骨子里的那股劲却丝毫没有减弱分毫,那双美目毫无一般女子的婉约,而是透着一股老鹰般的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宁晟向来秉持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观念,以前正是因为他的这个想法,他才会和狠心将自己视作治国工具人的慕容默和平相处了这么多年。

    见混不过去,宁晟只得正色,瞄着乔糖糖的脸色,斟酌着道:“糖糖,你知道吗,男人之间处理问题的方式就是打架。”

    乔糖糖峨眉一扫,无端便生出了排山倒海般的气势:“让你打架,没让你往死里打。”

    宁晟顿时怂了,他将双肩耸起,尽量将自己缩到最小,脸上带着一种像是英勇就义一般的笑容:“糖糖说得对,赫连都他太冲动了。”

    乔糖糖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

    她略有些无语地看着宁晟,觉得此人这副怂样,若是叫外人看见了,估计得觉得是她乔糖糖不仁不义,脾气暴躁了。

    可她分明就什么都没做,是宁晟自己怂的不行!

    宁晟他怂,关她什么事?

    乔糖糖咬紧了牙关:“你们俩一个炮仗打不响,肯定都有问题。”

    宁晟见状,不说话了。他和赫连都确实没什么好狡辩的,两个人都理亏,这事没法去解释,因此挨骂的姿态做的无比自然而且虔诚。

    几人这么一番闹腾,早就过去了好几个时辰。进门的时候还是明晃晃的白天,现在窗外已经是晚上了。那一层薄薄的纱窗随风而动,原本就半透明的纱布,如今透过一层明澈的月光,依稀能看见外面那轮圆滚滚的月亮,还有近旁的树丛和远处的翠云阁。

    乔糖糖出来的急,她几乎是刚一醒来,向云央了解过了情况,便急着下床到赫连都的寝宫来寻江若卿。因此她全身上下都只有一件淡纱中衣,虽然勉强能够庇体,但要论避寒,这么薄薄的一层,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她裹紧了身上这一层纱布,微风闯过窗柩,吹动她身上的罩衣,那一层纱布衣角纷飞,在和风中摇晃出了一片汹涌的悲意。

    “只不过,我很自责,”乔糖糖低垂下那颗圆乎乎的脑袋,头顶的一撮睡在床上好几日睡出来的呆毛随着她垂首的动作轻轻晃了晃,那双眼睛原本乘着细碎的月色,但此刻却掩去了方才那般芳华,“是我连累了江姐姐,累她因此事受伤,还伤了她的心;她此刻原本应该在她的那片江湖上自在闯荡,心里盛着那片令她心动但却不敢去靠近的那片白月光,逍遥又恣意。都是因为我的任性,才害她沦落到今日这般。”

    赫连都那脸上的表情似乎染上了一丝悲痛,将宽阔袖子下的手指抖露出来,伸向乔糖糖,样子似乎是情不自禁的想要去摸一摸乔糖糖的头,但他的手却没有伸出去,只是停在了半空中,手指微微颤抖着。

    一束月光从那扇窗子的缝隙间漏进来,刹那芳华,恰好照过了赫连都的指尖,接着越过指尖,继续向乔糖糖的头顶发丝上延申过去。

    月光清透,有那么多类似吴刚伐桂一样悲伤的故事藏在那轮月亮的背后,月色似乎无情,但却又十分善解人意,一看便看穿了赫连都那一点小心思,于是便照进那一束光来,将赫连都瑟缩着不敢上前的指尖吁乔糖糖满头柔顺的发丝连在一起。

    就好像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间似的。

    赫连都咧嘴笑了笑,似乎心头有个结,在此刻终于得以解开。他咬了咬牙,觉出牙龈间发出一阵痛意,他看着乔糖糖,此刻的话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糖糖,你别自责,都是师兄的错,是我想法太偏执了,你别自责。”

    他似乎还是觉得自己不配见乔糖糖或是和她搭话,因此此刻即便是在说着安慰她的道歉的话,也依旧是毫无底气,目光游移着,甚至不敢看向乔糖糖。

    谁知,乔糖糖却活似个没事人一样,面对赫连都毫无扭捏,眼神里也坦坦荡荡,没有怨恨的情绪,对赫连都那一番推心置腹的道歉似乎还觉得挺莫名其妙的。

    整个人仿佛便是两个巨大的“抗拒”二字,好似赫连都的道歉对她来说是毫无必要的。

    就好像赫连都现在不过是多此一举一样。

    这位向来骄傲乐观的草原国王子猝不及防地感受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心痛,面前那束将他和乔糖糖连接在一起的月光,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注意到了。

    乔糖糖的目光一直都平静地直视着前方,完全没有向上挪过。

    乔糖糖叹了口气,声音轻轻的:“江姐姐今日不告而别了?”

    那束点头:“是,你看过她留下来的信了吧?”

    乔糖糖点头,叹道:“江姐姐原是一个行侠仗义的豪情女子,敢爱敢恨,不论是爱还是憎恨,都表现的无比明显,这一封信的字里行间,倒是不像她了。”

    她叹着气,一副长于短叹的样子,哀婉的叫人心疼。

    宁晟平时伶牙俐齿的,街头居委会大妈都说不过他,此刻他却有些结巴,谄笑着道:“江姑娘不是那等气量狭小之人……”

    谁知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乔糖糖打断了。她两条秀眉凝了凝,贝齿轻启:“五哥,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气量宏大,难道就合该被欺负吗?难道只有会耍小性子的人才会被珍惜吗?”

    宁晟被乔糖糖噎的哑口无言了,因为他也不清楚江若卿不告而别,是不是因为觉得他们这些人太混蛋,她不想再见他们了。

    尤其是赫连都,当时竟然还扬言会眼都不眨的将江若卿和萌萌杀死,简直是残忍至极。

    宁晟将宽大袖子从身后绕到赫连都的腰间,报复性的掐了赫连都一把。

    赫连都吃痛,瞪着宁晟,谁知宁晟却完全不怕,他拈起赫连都肩上的布料,挑着眉,将下半张脸藏到赫连都的脑后,道:“替江若卿打你的。”

    赫连都立马无话,生生受了那一下。

    那阵剧烈的疼痛过去之后,赫连都终于感觉自己的脑子里清楚了一些,他转向乔糖糖,一只脚在地上转着圈圈,搅动了衣摆处的布料。

    “糖糖。”赫连都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乔糖糖一声。

    乔糖糖原本在读着江若卿留下的那风亲笔信,垂着头,脸侧被浓密的秀发遮挡住,此刻听见了赫连都唤她,女子缓缓地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怎么?”

    赫连都那只脚停了下来,又换了一只手,不停的拨弄腰间玉佩的穗子:“糖糖,你如今也认回了乔家,你可知血浓于水,既可叫人置身于无限宠爱中,也有可能被这以亲情为名的锁给束缚住?”

    这段话明显是话中有因,乔糖糖终于放下手中的信纸,安置在一边,还拿一旁的镇纸将那信纸压得平平整整了,才终于抬眼,望向赫连都那边:“七哥何出此言?”

    明显察觉到乔糖糖如今面对自己,不但之前那种妹妹对兄长的天然娇嗔完全消失了,脸说话的时候都是尽量能少说就少说,虽然她出于自身的教养,并没有在明面上对他露出不耐烦的情绪,但她的一言一行都昭示着,她对赫连都失望大于之前的情谊。

    扯了扯嘴角,却只牵出一个无力且苍白的笑意。赫连都干脆放弃了,最后也只是低着头道:“糖糖,你爹和我谈过了,他有意让你嫁入王宫。你知道的,你姐姐乔绿酥一直以来都被传为准王子妃的人选,你爹心中早就有了期待,而如今乔绿酥身上的希望已经破灭了,乔家只剩下你了,乔定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这个唯一的希望的。”

    乔糖糖眨了眨眼,她才刚刚醒过来,且方才还被宁晟和赫连都这两个打架斗殴的亲同门给气着了,这会儿脑子还不太清楚,先是费劲儿理解了一番,然后联系了一下之前知道的情报,接着便懂了。

    乔家将自己当作在宫中的权力连结,未曾付过养育之恩,现在她长大回来了,却想要昨收渔翁之利了。

    想着这么多天,她住在王子府,乔府除了派了云央一个原本效忠于乔绿酥的侍女来侍奉她,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来看望过她。

    连鸟都知道要给幼雏找食吃呢,可乔家却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对刚刚认祖归宗的小女儿,竟然连看望这种只需要动动脚的活动都吝啬于做。

    她嘴角的笑含着点薄凉:“我记得那天在王宫内,王上面前,那乔定边是个挺风趣的老头,为何我才认回来,他就这么不做人?”

    这句话单听下来没什么,但若是将乔糖糖的话结合着赫连都的话一起想一想,那便不免会发现,乔糖糖在暗骂乔定边将乔糖糖当做与皇家当亲家的筹码,在骂乔定边和皇家合起来欺负她一个小姑娘呢!

    不单单是乔定边不做人,乔糖糖没说出来的意思,便是皇家不做人。既是皇家,那赫连都便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赫连都默了片刻,那玉坠的穗子差点要被他给薅秃,他似是有些情急,想解释,但终是被乔糖糖给骂怕了,最后只是简单道:“糖糖,我以后会充分尊重你的想法,不会再逼迫你了,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我还是希望你能快乐,按照你想要的生活活下去。乔家的想法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会帮你做任何事。”

    少年说这话时,神色无比认真,那双琉璃色的瞳孔映照着月光,澄澈得仿佛没有一丝杂质,他语气恳切,叫人听来,心头无端柔软,无端地便觉得,他的一个承诺,便值得千金,永远也不会毁约。

    乔糖糖原本心里对赫连都是有怨的,但此刻那心底的小想法再倏忽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迎着少年勇敢地向她看过来,属于原主的那颗心脏忽然像是听了灵魂的指令一般,猛烈的跳动起来。

    乔糖糖不禁点头:“好。”

    赫连都的目光顿时染上了一丝喜悦,动了动嘴唇,仿佛是想说“真的吗”,但终于没有说出口,只是看着乔糖糖,似乎想要将她此刻的模样永远的刻进心底一般。

    接着,少年在乔糖糖面前蹲了下来,双膝一个在上,一个跪在地上,他的衣裳垂落到了地上,他也毫不嫌脏,而是抬眸,认真地看着对面的女子。

    用目光细细描画她的面容,只觉得乔糖糖今日消瘦了许多,与之前双颊饱满的模样不同,她如今脸上连一丝多余的肉都没有,清瘦的能看见苍白面皮下的骨头。乔糖糖骨相很好,就算是现在这般瘦弱的样子,也依旧是很美的,只不过先前的美是一种带着侵略性的美艳,而如今的美,因为这份清瘦,更添了些仙气。

    赫连都脸上浮现出一丝心疼,他定定地望着乔糖糖,道:“糖糖,最近让云央歇一歇,我请御膳房的厨子来,给你多做些好吃的,你多吃一些,恢复的也能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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