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血与火

    凌星的理智告诉他，应该一拳打掉眼前的困局，但直觉又不允许他付诸行动。那个呢喃的声音又发出了嘲笑的话语：按照你的能力，只是伸伸手指，就可以点掉粘稠的空间。你怕什么，难道这些困难还能难倒你吗？你的勇气，你的荣耀，你的胆量难道都是表现在外表，而你的心里难道充满了懦弱，怯懦和卑下的尊严吗？

    凌星狂怒地吼道：“我不是胆小鬼。我很清楚，我戳戳小指就能够打破眼前的困局。我……”

    凌星越想越烦躁，越想越恼怒，他没有任何理由不打出这一拳。对面的秋冬，他最亲爱的爱人正在饱受折磨。

    正在这时，秋冬的脚底下冒出了青白色的火焰。火焰由细细的几丝逐渐变粗，变壮。火苗从秋冬的脚下烧起，顺着她的脚脖缓慢向上燃烧。秋冬弯腰想用两只纤手扑灭火苗，无奈，火苗非但没有扑灭，而且随着小手扇起的微风，越着越壮。

    开始秋冬的痛苦只是表现在脸上，此时，她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但是，随着火焰越发壮大，她洁白如玉的银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异响。

    对面的凌星听得清清楚楚，那种瘆人的咯吱声，似乎在啃咬着凌星的心灵，使他由内向外散发着无法容忍的疼痛。眼睁睁地看着秋冬正在遭受无名火焰的烧灼，就如同烧在凌星的身上。凌星的大脑感觉出奇的清醒，秋冬之所以没有发出惨叫，完全是因为自己。她不愿意自己去冒险，不愿意自己处于危险之中。而这更让凌星为之心疼，为之内疚。

    凌星再次端起了拳头，他蓄势良久，正要不顾一切地轰出一拳。对面又发生了变化。此时火焰已经烧到秋冬的膝盖，忍受许久的疼痛终于超过了秋冬忍受的底限。秋冬发出了一声尖叫，但她强行忍住，急忙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

    凌星终于不再犹豫，他蓄势已久的拳力终于轰了出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凌星的直觉自动发生作用，他强行收回了拳劲。最终结果却是，他被自己发出的惊天一击，给打得倒飞三米远，轰然摔倒在地。

    凌星强行忍住疼痛，不让自己陷入昏迷状态。他躺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向秋冬看去。这一看不打紧，直让凌星目眦欲裂。

    就这一会儿功夫，火焰已经烧到秋冬的胸部。胸部以下，原本光洁晶莹的肌肤，现在已经变成黑乎乎的焦炭。触目惊心，肌肤不但变成焦炭，且片片犹如干裂的地皮卷起。秋冬大张着嘴巴，粉红色的舌头长长地伸出嘴外，不断地翻动。她好像在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凌星强行令自己保持镇静，他极其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慢慢地向前走去。此时，那种阻碍已经变得微乎其微，凌星没有费多大力气就走了进去。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极重的伤痛和心灵上的煎熬，无时无刻地在摧残着他的身体。即使当初他练功到走火入魔时，其痛苦也不及此时的百分之一。他每迈出一步，都要用上全部的体力和精力。即使如此，他还是坚定地抬起脚步。

    那道若有若无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耳边呢喃：你根本没有力量走过去。放弃吧，放弃吧，你应该休息，你应该休息。你的爱人已经完了，她现在只是保持了人形。等到火焰着到她的头顶，她就会化为灰烬。放弃吧，放弃吧，等不到你走到她面前，她就燃烧完了。那时候，你自己也会面临油尽灯枯的窘境。好好想想吧，你还会有其他爱人，她们一样能够爱你。好好想想吧，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你不值得为一个女人，付出你的生命。对于男人来说，事业才是他的全部。

    凌星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不！打断了缠绕在他耳边的呢喃。他呼哧呼哧，大喘几口气，继续艰难地吼道：“不，她是我的全部，是我心灵的一部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不能让她从我身边消失。”

    当凌星说完这句话，突然，不知从哪里产生一种动力，让他浑身充满了力量。他的身体向前猛扑，双手已经触及秋冬的身体。可是下一刻，两人的距离又瞬间拉开三十米的距离。

    凌星大叫一声：“不！”他奋力向前，却又一次陷入那种粘稠的无形液体中。这一次他感觉粘稠的液体中掺杂着发丝粗细的钢丝。这些钢丝无时无刻地都在穿刺着他的身体。如果是这样，具有极强毅力的凌星完全可以忍受。但是，这些钢丝不只是折磨着他的身体，还在穿刺着他的灵魂。身体上的伤痛，他可以忍耐；灵魂上的疼痛却让他痛不欲生。

    如果说有比死更痛苦的事情，那就是必须活着，还要遭受千般折磨，万般痛苦。秋冬的惨状已经让凌星万箭攒心，心灵上时刻遭受着万千利刃的切割。此时犹如乱麻般的钢丝，一根根尖端从灵魂上刺过去，尖端拖着尖细的长长的尾巴在灵魂里穿过。况且凌星此时极为清醒，能够清清晰晰地感受到身体和灵魂上的痛苦。用一句流行的俗语可以把这样的痛苦代入进去，就是“没有最痛苦，只有更痛苦。”

    但是，从刚才到现在初步磨炼出来的意志力，促使着凌星奋勇向前。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要挪到秋冬的身边。因为他心里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只要他在秋冬燃烧完之前，赶到秋冬身边，就会有办法让秋冬脱离苦海。正因为这个信念，凌星完全置痛苦于不顾，一心想着秋冬的安危。

    眼看着青白色的火焰已经吞没了秋冬白嫩的脖子，凌星的潜力再次爆发，痛苦从他的身体上流水般退去。身体上的痛苦消失，却好像转嫁到灵魂上一样，他的灵魂痛苦再次升级。原来是万千钢丝在灵魂中穿刺，现在却变成每根钢丝被拉直，平行着在灵魂之中横向切割。钢丝切割的速度很慢，速度也非常均匀。那是种灵魂被全方位切割的感觉，让你的灵魂无处不疼，无处不痛。

    凌星突破之后，他的前进速度大增，很快就来到秋冬的身边。他奋勇向前一扑，终于抓住了秋冬。他不顾秋冬满身的黑炭，全身贴上了秋冬的身体，轻轻地拥抱住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凌星和秋冬两人身上的衣服已经化成灰烬。或许，他们刚来到金星表面时，他们的衣服就被金星的高温所烤焦，以至于后来他们在行动中脱落。但那个时候他们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秋冬曾经修长，凹凸有致，洁白细腻，水嫩光滑的身体，现在覆盖着一片片漆黑的鳞片，一片片鳞片，片片卷起。鳞片的下面微露出暗红色的血肉，因为焦炭吸收了血液，所以，秋冬的全身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凌星抱住秋冬时，火焰已经烧到秋冬的鼻子上。现在她的全身仅剩下两只无神的大眼睛和发黑的额头，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也变成卷曲的卷发。凌星第一时间使用神意扑灭了秋冬身上的火焰，但是，当他腾出眼睛，看向秋冬时，久已蓄积的男子汉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秋冬此时还活着，是因为凌星把自己的神意输入她的经脉之中。凌星心里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秋冬没有消失在茫茫宇宙之中，却在回来太阳系之时，香魂要永远消逝于金星。

    现在，凌星恨死了自己。当初，他本应该用理智去思考问题，而不是凭借直觉办事。他非常清楚，苗苗号的成员之所以同意秋冬与自己同去，完全是因为他的直觉。所以，他不会怪罪他们。但他肯定不会原谅自己，他也明白，如果当时他坚持自己的原则，大家绝不会违背。

    凌星抱住秋冬，利用神意在地面上造出一具大床，并在床上铺上一层柔软的神意。之后，他把秋冬轻轻地放在床上。凌星跪在大床边缘，俯下身，轻轻地亲吻秋冬的眼睛和额头。

    凌星后悔，后悔得直想跟随秋冬而去。秋冬现在已经无法说话，但她可以用神意和凌星交流。不过，她看到凌星痛不欲生的神情，一直没有说话。她看到凌星的眼睛血红，眼角隐隐渗出血迹。凌星吻过她后，扭头向后喷吐。等他转过身，秋冬看到他的嘴角有血丝出现。她知道，凌星刚才为他吐了血。

    秋冬无法动手，她现在多么想紧紧拥抱凌星，永远偎依在他的怀里。秋冬眼睛里露出笑意，她传音道：“凌哥，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你。没有凌哥，就没有我秋冬的今天。能够死在你的怀里，是我此生最大的心愿。凌哥，我只是有一点小小的遗憾。我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也不能再得到你的恩宠。况且，我没有能够为你留下一子半女。”

    听完秋冬发自内心的倾诉，凌星悲从中来，失声痛哭道：“秋冬，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请你千万不要再说一个死字。我绝不允许你死，上天入地，碧落黄泉，我也要找到你，把你完好无损地接回来。秋冬，我的爱人，我对不起你。我现在无能为力，我无法让你继续活下去。但是，是人就会有灵魂。我已经在你的灵魂上作了印记，无论你的灵魂走到那里，我也要找到你。”

    秋冬眨眨眼睛，眼圈也有点泛红。凌星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可并不代表他没有把感情倾注在她们身上。秋冬能够感觉到凌星对她的爱意，也很心满意足。但是，在面临生死诀别时，秋冬才知道，自己在凌星心中的位置。如果说凌星以前的感情都装在心里，那么在如此时刻，他的真挚感情就毫无顾忌地释放了出来。

    秋冬的眼里泪水不停地流淌出来，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凌星不断地用神意幻化成一双柔软的小手，轻柔地为秋冬拭去晶莹的泪珠。

    凌星深情地看着秋冬，俊美的脸上阳刚气息浓郁，甚至溢出一丝微笑。他温柔道：“秋冬，你相信灵魂不灭吗？不管你信不信，我坚决相信。我现在只恨自己，在修炼遇到瓶颈时，只相信顺其自然。以至于到现在，在你遇到伤害时因功力低微不能留住你的生命。秋冬，你放心，我会迅速提高境界。即使走遍宇宙和所有平行空间，我也会找到你。”

    秋冬传音道：“凌哥，你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这辈子有你陪伴，我感到异常满足。凌哥，还记得我们在塔克拉马干草原那个圆月之夜吗？那天，我们立下了要拯救地球人，赶走苗利宗人的理想。想想那个时候，我们的实力，要完成这个目标，该是多么的遥远。可是，我们又回来了。我们现在可以非常自豪地宣布，我们并不比苗利宗人的星海舰队差。凌哥，我们的目标还没有实现。凌哥，答应我，你一定要领导地球人征服苗利宗人。你一定要把太阳系纳入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青锋帝国。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代表我找到我的父母。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没有为他们丢脸。”

    说到这里，秋冬泪水直如涌泉，她哽咽着继续道：“凌哥，放弃吧！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你不能因为我再过渡使用你的神意。我不想看到你因为神意的枯竭，而自毁境界。凌哥，放弃吧，放弃吧，让我安安静静的去吧！你刚才也说了，你在我的灵魂上打上了印记，你迟早终能找到我。放弃吧，凌哥，你看我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令人嫌恶的黑炭。我不想因为我的丑陋，让你产生不安的感觉。让我走吧，凌哥。大姐，英子和狄安娜，还有苗苗，她们都能很好的爱你。你不值得为了我而放弃她们。凌哥，放弃吧，放弃吧，来生我们一定能再次相见。”

    大脑里映现出秋冬的传音，让处于失神状态的凌星感到异常熟悉。就在刚才，这个若有若无的呢喃声，就一直回响在他的耳边。

    一丝清明自凌星的大脑中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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