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小美说完就痛哭了起来, 朱璇搂着她轻拍她的背, 好一会儿才说：“不要追问为什么, 应该庆幸她生下了你, 你才见到阳光。别的孩子在父母的期待下顺利地出生, 而你是一个在危机环境下的幸存者。她是一直没有养你，但是生下你给了你一次生命，捐骨髓又给了你一次生命，别人的父母只给一次, 她给了两次。你有一个给过你两次生命的妈妈, 你可以回到她身边了, 不应该高兴吗？”

    小美抬起头，是那样没有自信，说：“可是, 她会喜欢我吗？”

    朱璇微笑道：“换一个角度想, 别的孩子的父母在生他们的时候没有一点压力, 而她是在那么大的压力下还坚持生下了你, 一样十月怀胎, 你觉得自己没有得到过爱吗？她是尊贵的公主，她明知道承认未婚生了你会受到一些非议, 还是这么做了, 是为了什么？”

    小美问道：“我是她的耻辱吗？”

    朱璇摇头, 说：“不是这样，社会上的事是很复杂的。有人觉得你就是她的污点，因为那些非议的人根本就不爱你也不爱你母亲, 不必为了不爱你的人难过。我觉得你可以做得很好，会成为一个令皇室骄傲的人。你是公主的亲生女儿，你的祖先是华夏/帝国的太/祖皇帝，是一位大英雄。你有读过太/祖皇帝的故事吧？”

    小美眼睛焕发出奇异的神采来，郑重地点了点头，说：“我看过很多他的故事。”

    朱璇说：“每一个英雄的后裔都会想得到家族的承认。现在皇室终于在你母亲的努力下承认你了，尽管你受过多少委屈，但最终结果是好的。将来你会知道因为你不平凡的出身，你拥有很多普通孩子没有的东西，那么也许你从前流落在外只是提前为这个伟大的家族做出的牺牲。这种牺牲，你不愿意吗？”

    小美忙道：“我愿意的，我如果是大英雄的后裔，我愿意的。”

    朱璇微微一笑，抹掉她脸上的泪水，说：“慢慢接受你妈妈，尽管她不是一个完人，但是她给过你两次生命，为了认回你敢于让自己陷入那些充满恶意的流言之中。你已经比世界上99%的孩子都要幸运，不要因为从前的坎坷而抱怨，不要去和不了解的人迫不及待地表达你的委屈。世界上没有人会喜欢爱抱怨、觉得全世界都欠他的人，这就是现实。不过，呵呵，我们是好朋友没有关系，所以你现在想哭可以在我的肩膀上哭个够。”

    小美急忙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说：“我不哭了，我才不会委屈抱怨呢！我不是经不起一点风浪的脆弱娇花，我要成为一棵参天大树。”

    朱璇哧一声笑，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着说：“那我们换衣服好吗？”

    给小美换上的汉服是白色的交衽上衫和红色的百褶裙，白色的上衣衣领、袖口都有精致的红色绣纹。朱璇又给将她的头发简易在头顶盘了一个丸子，饰以明亮的东珠和红色的发带。把刘昭送的金锁挂在她的脖子上，又捡了玉坠挂在右侧腰间。

    千呼万唤始出来，朱璇牵着小美女的手出来，见刘昭和明静竟都等在院子里。

    朱璇笑道：“以前总觉皇姐面善，你瞧，小美一打扮就更像皇姐了。”

    明静感激地冲她一笑，往小女孩看去，小美有些害怕低下头，但是朱璇拍了拍她的背，小美微微犹豫却移身到了明静身侧。

    四人乘坐宫廷马车抵达的上阳宫，上阳宫没有乾元宫那么气派，但是构思却是最精致的，前殿不大，而后面更像是一个园林。

    现在天已经黑下来了，在花厅等待的长辈难免有些急了，终于听到通报，说人已经来了。

    就见朱璇、刘昭、明静带着一个八/九岁的漂亮女孩子进来。

    太子夫妇和公子请安毕，明静轻轻推出小美，长辈们一看，漂亮的汉服小女孩有些拘谨地坐在跟前，依稀见着了小时候的明静公主。

    小美稚拙地向长辈们行了跪礼，还是皇太后第一个开口：“快起来，过来给我瞧瞧。”

    明静去牵着她到了皇太后跟前，这时看得更细致了，她一大打扮，竟然和明静小时候有八分相似。她在孤儿院中这些年，如果明静公主是万众瞩目的皇太女，那么必然会有人发现关注这一点。

    要说最大的差别就是明静公主小时候更加健壮，气质自信，眉宇高华，而这个女孩更瘦弱，她的眼睛不敢看他们。

    皇太后拉孩子的手打量打量，又送给孩子一个质地极好的双鱼玉坠子给她戴在了脖子上，朱璇现在是有眼光的，一看就知是皇太后的多年收藏品，价值不会下百万。

    皇太后冲太上皇笑道：“你瞧瞧这模样，不就是个小明静吗？”

    太上皇要说对明静的事一点疙瘩都没有却是假，但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明静当年任性，但现在认回女儿却不能说她是任性，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这是太上皇的第一个曾孙辈的孩子。

    太上皇原想温和一些，但话到口边说出的却是：“回家了就好，以后好生跟着明静，好好学习，不可太任性。”

    小美知道对面的是武宗陛下，天生对于强大的长辈有畏惧之心，不由得崩紧了身子。

    忽见朱璇蹦跳上来，挤着太上皇的边上坐下，笑着说：“皇爷爷，小美刚回来，你咋还用训人的语气，也不怕吓着她？”

    上太皇瞪了她一眼，说：“朕是先提醒她，小心别被你这泼猴带坏了，须得斯斯文文当个淑女，不负皇族的身份。”

    朱璇笑着说：“您嫌弃我，我没法跟您理论。不过小美刚回来，您也已经训了话了，见面礼呢？”

    太上皇说：“小孩子家家的，太后不是已经送了吗？”

    朱璇拍手笑道：“这可奇了，原来皇祖父是个铁公鸡，第一次见外曾孙女不舍得见面礼，眼见着外曾祖母来垫上嫁妆的！皇祖母，孙媳替你委屈哦！”

    皇太后本来还有些初见亲人的激动，想想这孩子在孤儿院长大心里酸涩，正偷偷抹着眼角，这时却扑哧一声笑出来。

    皇太后笑道：“陛下，太子妃说的也有道理，都当曾祖的人了，怎么能小气？过后可得补上。”

    太上皇平日生活甚是检朴，向不爱奢华，而小美是女孩子，他身上哪有什么女孩子玩的玩意儿？

    朱璇牵着小美往帝后身边去，说：“去见过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可是财主定然不像外曾祖父这般小气，你可得好好亲近，没准他们时不时就漏些儿给你，最重要的是——记得分点给我。”

    刘照表情有异，轻抬手触了触自己的鼻，为了掩饰上扬的嘴角。他心想：世上也真只有羲珍会这么揶揄皇祖父，而皇祖父还不生气，这也是本事呀。两代四位长辈中，羲珍最不害怕的却是别人最敬畏的武宗陛下。平日皇后当着长辈说上一句，皇祖父也是给她和个稀泥，教导皇帝和太子极严的太上皇到了羲珍这里就宽松的不得了。似乎只要她不惹出天大的祸事来，太上皇都能给顶着。另外她一些突发奇想还能让赵德海爷爷这个曾经手眼通天、徒子徒孙一堆的实力派帮忙。有这样的地位和实用两方面的靠山，她倒也在宫中混得不比他这个“本地郎”差。

    太上皇睨了“杂鱼”一眼，呼出一口气，哼了一声，暗和自己说：我是长辈，不与“小人女子”计较。

    多么感人肺腑的亲人相见场合就被一条“杂鱼”给毁了。

    小美心里惊奇害怕交织，但是朱璇一闹却发觉有那陌生而令人渴望的“家味”而不是那触不可及的地方，被她牵着手，她就安心多了，朱璇又引导着她喊人。

    “外祖父、外祖母……”小美轻声叫出后，又想起二位的身份，心口一阵狂跳，觉得称呼不当。小美才九岁，她出身在今上的年代里，在电视中看见的也更多是帝后的身影，自然对他们更加敬畏。

    皇帝身上原也没有自己准备礼物，但太上皇遭朱璇“攻击”，他还有急智，从皇帝品级制服口袋取出自己随身用的钢笔送给孩子，嘱咐她今后好好读书。

    皇后送了一对少女适合戴的紫色翡翠镯子，价值可也不匪，怕是要贵过皇太后的双鱼玉坠。

    皇后抚了抚孩子的脸，几分哽咽，说：“回家了就好，一切都过去了，你母亲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别怪你妈妈，当初是外祖母决定——”

    “母后，”明静打断道，“我明白当初的情况，这事是我的责任。”

    朱璇笑着说：“说了这么久，皇祖母，今天上阳宫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我肚子好饿。”

    一家子老老小小在上阳宫膳房围了圆桌入座，宫女鱼贯而入，奉上珍馐佳肴。

    虽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是身为华夏人，还是喜欢在餐桌上聊天的，只有当正在吃时不语。

    朱璇热心给小美一边介绍菜色一边夹菜。其中就有御厨版的“射雕”菜色，她就叽叽咯咯说得十分有趣。上次她在乾元宫厨房瞎搞，倒也激发了宫中三个厨房的六位大厨的灵感。近来他们就努力地做出“射雕”菜色，比朱璇的低级山寨强多了，绝对是“高仿”。

    朱璇鼓励她多吃一点，不用拘谨，开动的时候，她却守着基本规矩不会含着食物说话。

    饭过七八分饱，上了水果。

    刘昭说：“皇姐如今带着外甥女儿，不如在宫里住下吧。如今皇姐单身一人与从前是不同了。过几天，宫里可摆个家宴的，总要让外甥女儿和亲戚们见上一见。”

    明静不禁感激地看了刘昭一眼，皇室对于公布她有女儿她离婚的事是有计划有步骤的，但是对于小美回来后要怎么做却没有个计划。而明静在未出嫁前并没有公主府，现在离婚了，一直住在公主府也没有了意义。但明静也明白自己成年了，当初出嫁皇家已经把能给她的嫁妆都给她了，她并不能再从皇室分到一笔财产。不过，明静要的也不是财产的问题，她还是希望女儿能真正融入皇室的。

    皇后是之前都想着不知怎么面对这个被她决定抛弃的孩子，所以并没有想那么多。而其他长辈之前的注意力也更多放在公关和维护皇室的名誉上，他们习惯了明静已经出嫁的事实。这时经刘昭提起，他们才想起后续。

    皇后说：“那就住下吧，乾元宫还留有明静的房间，虽然很久未住了，但也方便。”

    明静小时候是跟着皇后长大，在乾元宫后殿自然是有房间的，她更小的时候，皇帝还没有登基，还跟帝后夫妇住过东宫。

    明静也没有客气，谢过了长辈。她现在离婚了，那个家已经没有了，只留下这个家。

    ……

    宁静的盛夏夜晚，渺浩夜空繁星点点，夏虫此起彼伏地唱着歌。

    寂静的湖边花园，刘昭牵着朱璇的手散步回东宫，享受这夏夜清风徐徐的舒爽。

    刘昭忽说：“还有一个月，你就要开学了。”

    朱璇正想着小美和明静的事，回过神来，有些感慨，说：“对哦，我们结婚都快三个月了。”

    刘昭轻捏她的颊，从前他很爱这么干，她长得太美太可爱，忍不住让人想要触碰，却是怎么都觉唐突，只无奈化作这样的轻捏。

    “我的脚好了，蜜月你想去哪？”

    “啊~~~”她惊叹一声，“我都忘记了……可是最近小美刚回来，你也不是说了，要开个家宴让她认识亲戚的吗？”

    刘昭说：“几天内搞定，我们就还有大半个月玩。”

    朱璇伫足，握着他的手，路灯下她的肌肤更加剔透无瑕，眼睛清亮，像是灵气氤氲的山间清泉之下的两颗黑曜石。

    “原来，你还打算带我去玩的？”

    刘昭轻轻歪了歪脑袋，说：“现在不去，就要明年了。新婚这一年，我连个蜜月旅行都给不了你，将来你有理由念叨我一辈子。说吧，到底想去哪，我找赵爷爷商量提前安保排查的事。”

    朱璇交握着双手，充满着少女幻想，说：“我们去奥地利，我们家的远亲巴赫家族现在还在那边，我们也去听一场演奏会，我怎么说也和巴赫家族有点关系。然后，我们飞回国，到贝加尔湖畔露营，能不能乘直升机在那如镜的湖上面飞一次，从空中往下看，从最宽阔的视野看那干净到荡涤心灵一样的景色。最后再飞到琉球玩，不用去关岛，关岛又没有什么历史，吃的东西是多，不过我还是觉得琉球有意思一点。”

    “所以，真的是非去贝加尔湖不可吗？”

    “有困难吗？”

    刘昭叹道：“我试试。其实，我也没有怎么出过远门，为数不多的几次出国去是象征性的出访活动，不是为了玩。”

    “所以，我能预见自己的未来有多死板了。”

    “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两人走上一座石拱桥，朱璇扶着栏杆，望着湖面，湖上还种着许多的莲花，夜色下影影错错的，像是从水里爬上来的神秘灵体，若不注意还能吓人一跳。

    朱璇说：“明天，我们带着皇姐和小美去摘莲蓬好吗？”

    刘昭笑道：“不用学习啦？母后会放过你？”

    “小美刚回来，我们是陪她熟悉环境。”朱璇想想自己居然当舅妈了，一眨眼间感觉青春不再似的，已婚和未婚的差别。所以，恋爱时期永远是最美的时光，但自己才与他恋爱两个月就闪婚了。

    “子贤，我走累了，你背我回去。”朱璇勾住他的脖子，往他背上蹭去。

    刘昭无奈，只好背起她回去，朱璇勾着他的肩头伏在他背上，手指玩着他的发丝，忽冲他耳根吹了一口气。

    刘昭轻轻一笑，说：“所有你欠我的我都会拿回去的。”

    朱璇抱着他脖子，在他脖子上轻咬了一口，刘昭脚步微滞，说：“你在惹事。”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外旅游，要停更好些天了。《书中游》也好久没有更，因为没有写出有一丝灵气的文来，我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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