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白露为霜

    早起，天气渐转凉，珞枝去后院摘菜、割草喂骡子时在地面和叶子上看见有了许多露珠。大庆朝的开国皇帝元帝于白露这天出生，朝廷和民间在白露时节都有祭祀他的习俗。

    每年的正月初八、清明、七月初七和白露时节，朝廷都会举行祭祀活动，其中又以清明、白露两祭的规模为最大，每次历时七天。

    具体到民间就是在白露这天酿“白露酒”，喝“白露茶，”炖“白露汤。”

    白露酒用糯米、高粱等五谷酿成制，其酒温中含热，略带甜味，称“白露米酒”。白露节这天，家家酿酒，接人待客必喝“白露米酒”。珞枝家往年家贫如洗，人都快饿死，哪有余粮去酿这酒。如今当然不一样，早早就拿白面换好了五谷，由老爷子亲自动手，酿了满满一大缸，就等月余后发酵而成。

    民间有“春茶苦，夏茶涩，要喝茶，秋白露”的说法。

    白露时节的茶树经过夏季的酷热，此时正是它生长的最佳时期。白露茶既不像春茶那样鲜嫩、不经泡，也不像夏茶那样干涩味苦，而是有一种独特甘醇清香味，划重点考试要考，春茶太贵，平头老百姓买不起，白露茶相对便宜，这才是上面的说法隐晦含义。

    一家人喝了白露茶，兵分两路。阿爷带阿树去收拾后院荒地，珞枝带着珞安提着篮子出了家门，去挖“三样白”回来炖白露汤，这“三样白”乃是三样带“白”字的草药，如白木槿、白毛苦、白茭、白茅根等等，以与“白露”字面上相应就行。

    穆家村里有两条宽有二十米左右的小河流经过，一条叫“溧水，”一条叫“潇水。”溧水和潇水把穆家村分成前后三层，两条河都是隔一百米到两百米不等就有村人自己垒的土坝或石桥，以便交通。

    中间一层住的人家最多，辈分也高，是当初穆家村围垦最先住进来的，前后都有河，比较便利，称穆里河。

    子孙多了要分开分家居住，一般都是老二老三结婚生儿育女以后，搬到河南边居住，称穆外河。

    最最北边一层称穆北沟，住家很少，是子孙特别多的人家，通过抓阄住过去的，还有倒插门的女婿，以及祖上来得迟一点的外姓。

    珞枝家就住穆北沟，地理位置类似于北京外六环，爷爷就是抓阄不好，生生被挤出了村中心，流落在村子边沿地带居住。今儿炖这白露汤，要挖这“三样白”，就得去穆里河附近寻找。

    过石桥，到了穆里河，祠堂前的空地上有几个小孩在玩骑竹马，珞枝一看见，倍感亲切，这玩意前世她小时候爷爷给她做过。后面拖一个长竹竿，前面用布扎出马头形状，右手高扬马鞭，左手拉住马头缰绳，骑胯下之“马”。

    “竹马梢梢摇绿尾，银弯睒光踏半臂”，李贺此诗写尽竹马之乐。

    不过，现世布匹对于庄户人家可是稀罕物，珞枝看那竹马简陋至极，就是一根竹竿上加上一个横杆，类似于“T”字型，可就如此粗糙简陋的玩具，让珞安钉住了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

    珞枝看阿弟实在是太缺同龄小伙伴，她让他过去玩，约好等她挖好“三样白”就来接他。小家伙一听，飞也似的跑了过去，珞枝看见他很快与那几个小孩玩在一起，方才放心离去。

    珞枝沿着河岸，很快找到了白木槿，正当她蹲下挖白茅根时，发现很多像极了兰花一样的淡黄色花朵，婀娜多姿，若蝶飞舞。

    这花拿回家插瓶倒是挺好看，她扯下一个枝条，拿在手里细看，眼睛突然睁大，这……这貌似好像也许是石斛?号称中国九大仙草之首的铁皮石斛啊…

    她展眼远望，托这世2.0的好视力，发现整个河沿、田间地头都长满了这铁皮石斛，朵朵黄花迎风招展。

    山骨裁方斛，江珍拾浅滩。

    清池上几案，碎月落杯盘。

    老去怀三友，平生困一箪。

    坚姿聊自儆，秀色亦堪餐。

    好去髯卿舍，凭将道眼看。

    东坡最后供，霜雪照人寒。

    苏东坡，世人皆知他爱东坡肉，殊不知这石斛也是他的心头爱，为此专门写过诗来称颂。

    珞知道新鲜石斛是可以直接吃的，她直接掐叶去花，将石斛条放进嘴里，眼睛一亮，这味道和清香跟前世老妈从淘宝花298块钱买50克的新鲜石斛味道一模一样，不对，仔细品品这味道比之前是的更浓郁清香、甘甜。

    前世珞枝老爸有严重的咽喉炎，去省医院检查后，当时给他爸看病的黄教授推荐他爸可以多吃点铁皮石斛鲜条榨汁，她妈还未出医院门就在淘宝上买好了石斛鲜条，没曾想，她老爸吃了一个月不到，咽喉炎还真的好了个七七八八。

    后面百度一下，方知这石斛“专滋肺胃之气液，气液冲旺，肾水自生”，善于养阴生津，治疗阴虚津亏诸症，功效颇多。

    估计是现世的族人还不知道这东西的妙用和价值，故而没人挖取，这石斛繁殖能力极强，，既耐阴又抗旱，，还可扦插，可移株，简直就是植物界中的扛把子，以至于整个穆家村河沿的犄角旮旯都快被都被它长满了。

    她站住脚，心中欢喜，挖了十几株放进了竹篮里。

    “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你几岁他几岁？以大欺小你是欺上瘾了？”

    珞枝刚从河沿走进祠堂口，就听见一个女声说道。她心下一阵急跳，提着篮子飞快跑了过去。

    大家一看珞枝过来，连忙让出位置。珞枝连忙用眼睛寻找阿弟，所幸很快看见珞安被业贤哥的媳妇穆李氏护在怀里。

    “阿姐，”珞安一看见她，立马扑了过来，珞枝一看，阿弟脸上明显红紫一片，显见是被人打了。最让她心疼的是，珞安受了这样重的一巴掌，居然一直忍着眼泪没哭。

    “你放开我，关你屁事?你又不是我娘，你没资格管我？”

    “你个死八婆，丑八怪，长舌妇，短命鬼，你放开我，放开我。”

    大家听他嘴里一连串不带歇气骂人的话，都皱起了眉头，这孩子满口喷粪，显见就是跟她娘宋金花有样学样。

    珞枝心中冷哼，穆扣宝，穆胖子是吧？看来上次没打怕这母子俩，今儿居然还敢欺负阿弟。

    大家七嘴八舌很快把事情经过告诉了珞枝，原来珞安和大家玩得好好的，这人就过来抢竹马，珞安不放，他就骂珞安是“小杂种”，还上手打人，珞安被逼急了，伺机抓住他的手狠命咬了一口，这穆扣宝抽出被珞安咬破皮滴着血的手就狠狠扇了珞安的脸，珞安被打得眼冒金星，差点晕死过去，幸亏路过的穆李氏看见，才给他缓过气儿。

    珞枝听了恶从胆边生，直接跳起，抡起两个小拳头，照着穆胖子没头没脸的就是一通乱捶。穆胖子喷着口水叫骂着，挣扎着抬脚乱踢。珞枝转身抓起刚刚被丢在地上的竹马，照着他身上打去，砸得他直喊救命。

    穆李氏逼问他“还以大欺小吗？”

    穆胖子被珞枝打得彻底失去了斗志，当着大家面保证下次不敢了，穆李氏才让珞枝停手。

    穆胖子觉得憋屈，今天穆珞安落单，真是天赐良机，他本想把上次吃的亏还回去，谁知刚开战，这穆珞安就咬了自己一口不算，还被穆李氏这个厉害女人搅了局，又被穆珞枝一顿胖揍，今天吃了大亏，他斜着眼翻翻白眼，恨恨离去。

    怀恨在心的穆扣宝回了家，她娘宋金花一看儿子不高兴，手指滴血，当下唬得手脚发软，嚎哭大骂是哪个要死的缺德鬼把儿子伤成这样。

    “哭丧呐！还未死!”穆扣宝看见他娘这副德行更心生不悦，转眼看见蹲在堂屋的他爹穆传宝，招呼都不打，直接进了卧房。

    宋金花亦步亦趋跟了进来，小心翼翼挨过来想仔细查看儿子手上的伤势，穆扣宝心中有气，不耐对着他娘，连声把她吼了出来。

    被儿子呛声退出来的宋金花看见男人蹲在墙角，张口说到“你个窝囊废，儿子被人打成这样，你咋滴无动于衷”

    穆传宝嗫嚅着嘴唇，半天也没吐出个字来。

    “你不去我去，咱儿子不能这样平白无故被人打，我去村里问问就知道是哪个短命鬼欺负我儿子，看我饶不饶得了她?”宋金花衣袖一撸，就要出家门。

    “你能不能别再出去给我丢脸?别人都说我有娘生没娘教，比那没爹没娘的都不如，”她回头一看，儿子站着卧房门口一脸嫌弃看着她。

    宋金花自知道这没爹没娘指的是谁，她刚想张嘴申辩，看见儿子转身回了房。儿子不让她出去，她怕儿子饿着，连忙去了灶房，儿子流了血，得吃点好的补补。

    这厢大家看穆扣宝走了，都过来安慰苦主珞枝姐弟两。

    穆李氏名叫李茱萸，娘家就在离穆家村十里远的李家村，十五岁嫁进穆家村时带过来的嫁妆足足有二十四抬，这当时可是亮瞎了穆家村人的人。嫁妆多不算，还能写会算，嘴快手快性格泼辣，做事特别麻利，走路带风，是穆家村排得上名的能干媳妇。和他家男人穆业贤现育有一子穆世安，一女穆玉蝶，两口子在族人中素来名声不错，遇事都爱搭把手，深得夫家看重，是穆家村大小媳妇暗地里羡慕的对象。

    “婶婶，刚刚真的多亏你，不然我阿弟……”珞枝不敢想下去。

    李茱萸摆摆手，让珞枝带着珞安回家，她有急事得家去了。

    围观的族人看主角都散了，她们也各回各家，只是回家后都不约而同叮嘱自家小孩，以后一定不要和穆扣宝玩，那是个顶顶坏的人，孩子们听了自是记在心里，点头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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