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杏林堂

    幽静古朴的杏林堂一切都很古雅。清漆斑驳的拦柜，上面摆放着捣药钵、石镇纸、戥子称、算盘、铁碾，还有整面墙的雕花百眼橱，全是抽屉，每个抽屉上贴的药标签已经泛黄，推拉的铜把手也摩挲得锃亮，橱顶是一排青花瓷罐，瓷罐口系着红布条，布条上有小楷写着药名，都是些丸、散、膏、丹的名字；橱楣是从右至左用颜体书写的横幅：精选地道药材，精制丸散膏丹。那气势恢宏，骨力遒劲。就连坐堂的白胡子老中医，也一派仙风道骨，他那线装本医书、号脉枕，写处方的狼毫笔以及砚台，简直都是古董，珞枝看着就感觉仿佛有出神入化、药到病除之神效。

    “你们几个是抓药还是看病？”一个伙计过来笑着问道。

    “我们过来抓药”珞枝脆生生说道。

    “那把药房拿出来，我这就替你抓上，”伙计喜笑颜开说道。

    珞枝呼哨打量他一眼，道:“我要这几样药材，”她掏出袖袋，从里面拿出了桂皮，八角，香叶，草果，白芷。

    伙计看着珞枝手掌心里的各色药材，心中想着这些药材搭配在一起有啥效果，从来也没见过这样的方子啊？

    珞枝看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心中好笑，料你想也想不到这是小姐姐我用来做美食的。

    “这要抓几副，”伙计张口问道。

    “嗯，我不要几副，”珞枝说道。

    “一副？”伙计又道。

    珞枝晃晃脑袋，伸出一根手指对他道“每样来一斤。”

    “啊，这每样来一斤，可不少啊，这是治啥病的?小姑娘，药材买多了放久了生虫，最好是按方子抓几副吃完后再过来把脉，确诊后再抓。”伙计以为他们小孩子家家不懂，苦口婆心解释了一番。

    真的是好人呐，这杏林堂不愧是秉持“医者父母心”悬壶济世的大医堂，想想在现代如今的药店，里里外外都是各种促销活动，病人进店，恨不得小小感冒说成癌症早期，买的多了，喜笑颜开，买的少了，阴阳怪气，他们哪里是“不愁药生尘”，简直是拿病人当摇钱树，恨不得人人离不开药罐子！两下对比，简直天差地别。

    “多谢你告知，你放心，这药材不会浪费生虫，麻烦你现在就替我抓上，”珞枝梨涡一显，眉眼一弯，让年轻的伙计红了脸，自去给她抓药去了。

    珞枝带着珞安，阿树往旁边站，免得挡住道。珞安摇摇他的手，指指外面，跟她说他想去门口坐在石台阶上等她。

    珞枝知道他喜欢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大马车，就答应了，喊了阿树陪他一起去了。

    她一个人静静地等，不时拿眼看看外面的珞安和阿树。等得无聊她就发现，这医堂里最生动有趣的环节，就是抓药。

    伙计接过处方，先过目，再放拦柜上展平，用石镇纸压住其角，按抓几副药就铺上几张黄裱纸，取下戥子秤。

    戥子秤小巧精致，骨质的秤杆，秤盘、秤砣为黄铜所制。

    开始抓药时，伙计先倒置秤盘，用秤杆敲敲盘底，抖落残留的杂质，再左手提秤向百眼橱走去，每一味药与抽屉标签对号入座，右手抓药，一味一称，秤砣放在剂量的星子上，不偏不斜，多了减点，少了加点，抓好一味，拿毛笔在药名后打上一个记号。

    若有捣碎药，就称好放入捣药钵里“叮叮当当”捣几下。等药抓齐了，再核对一遍，确认无误，就一一打包。

    打包的过程，伙计动作麻利，将黄裱纸四边收拢，折成斗状，撴一撴，包成一个方棱出角的梯形，然后一包包码起来，将处方封顶，一手按住处方，一手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线坨上拽下一段，横一捆，竖一扎，再打个便于提携的结，然后算盘子噼噼啪啪一拨，结账。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看得珞枝佩服不已。

    “一共六十五文，”伙计看着算盘报出来药价。珞枝再次掏出袖袋，数出六十五个铜板，接过打包好的药材，出了杏林堂。

    珞安开心的牵着珞枝，一张小脸蛋上满是开心兴奋，这一段时间是他从小到大最快活的日子。

    呃，你个屁孩貌似才五岁的萝卜头，什么叫从小到大，你的懂？

    “珞安，你过几天个就要去进学，看看你有什么想要的，阿姐给你买。”珞枝心情很好道，秦奋给了回礼二十两两银子，加上之前轩源楼卖方子和辣椒的的二百四十两，这段时间买地办红契花去三十二两，买菜做衣裳花了不到二两两，算算还有足足二百多两银子结余，虽然还要翻修房子，可该花的还是得花，不能省。

    “阿姐，我想吃你做的大肉包，”珞安童音清脆似落珠，奶声奶气说道。

    阿树一听大肉包，眼睛也亮晶晶盯着珞枝点头。

    这两吃货无肉不欢，就今儿早上没吃肉包，就惦记上了。得，刚刚也要去送包子给张屠夫，顺道买肉回去包包大肉包好了。

    三人返回贺记把药材寄存后，又马不停蹄的来到西市朝市里。再次相见，张屠夫一看见他们就笑开了怀。

    “叔，今天有事耽搁了晚了，没耽误你送人吧？”珞枝问道。

    “没耽误，就是我馋呐，，我现在一天不吃就想得不得了，赶紧的，先让我吃一口再说。一直等着你的大肉包早饭都没吃，”张屠夫有些迫不及待的看着珞枝从背篓里拿出荷叶包好的大肉包，一敞开就有一股鲜香扑鼻而来，他拿一个自己吃着，又让他们三也吃。

    珞枝几个自当婉拒了，珞枝等他吃饱后砍了三斤斤五花肉和五斤带排骨的里脊肉。今天没猪下水，珞枝细问之下才知道，现在吉安镇的猪下水都被轩源楼给承包了，说轩源楼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方卤煮这猪下水后，再爆炒，好吃到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珞枝心中暗喜，看来轩源楼依靠自己这卤料方子厨艺又精进了一层楼了，客似云来咯。

    珞枝又去卖鱼的地方买了一条大草鱼，买鱼时看见有大鲢鱼买，也买了一条。这大鲢鱼头大，身滑似泥鳅，但肉质非常细嫩，鱼刺又少，特别适合小孩子吃。

    尤其是搭配着白豆腐煮汤，那是极鲜美味了，想到这，珞枝口水都要留出来了。

    三人又去杂货铺买了白面，宽面条和各种这古代特有的调料，让阿树背着，一行三人回了贺家，赵管事安排的大马车正停在那等着送他们回家。

    贺家也给珞枝准备了丰富的谢礼，有米有面有肉有点心，分量十足，贺家老太太还额外给珞枝送了一对耳环和一个挺沉银手镯，用一个很古朴典雅的木纸盒子装着。

    别说，这还是珞枝在古代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首饰。穆家村大部分人都是混个温饱，戴首饰的妇女不多，珞枝仅来往的几户人家里，也就里正家的穆桂氏手腕上带着一个扁扁的细圈手镯，穆郎中的娘子耳朵上一对丁香花的耳环而已。

    珞枝推拒不要，贺家人差点急眼，说是长者赐不可辞，退无可退之下珞枝只得收了。贺家给穆莹家也带了不少好东西，大包小包一大堆。

    今天这一趟出来太值了，满满当当挤满了一马车，珞安和阿树被挤坐在车辕外才堪堪安置好这么些东西。

    车夫马鞭一扬，“驾”的一声，枣红色的大马“踢踏踢踏”的拉动起青帏马车走动起来。

    珞枝一家住在村口进去一小段路的村北，车夫稳稳当当把他们送到了家，珞枝庆幸自个家不在村落中心，够偏，不然这一天天的也够招人眼的。

    车夫帮着把东西都卸下来搬进了堂屋里，珞枝留他吃午饭，被他婉拒了，珞枝找阿爷拿了一个竹篓子，给他装了满满一小篓子花生带走，车夫连连道谢后，赶着马车回了城里。

    老爷子仔细问了珞枝这一车东西的来龙去脉，当他听珞枝说道贺记的事情时，惊得胡子都快竖起来，问珞枝如何得知的这救人的法子。

    珞枝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说是阿娘病着的时候，有个游医给阿娘看病，在没人的时候教的她，让她多做好事，莫问前程。老爷子记忆里有这么一个人，不过过去好几年了，游医的样貌早就不记得了。

    老爷子瞧稀罕，把物件都敞开了看看，尤其满意秦奋送的衣物，都是实用性好的，并不一味挑绫罗绸缎做的衣裳，可见选款选面料的时候走心了。

    珞枝掏出贺家送她的首饰，老爷子没多说什么，只让她自个收好了，在穆家村少戴，以免招了人眼让人惦记上，珞枝深以为然，把它和地契一起收进了她的百宝箱里。

    老爷子一早上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铺上了竹席子，满院子除了留出一道小径用于进出外，院子里都晒上了花生。

    新鲜花生一定得晒干才能留得住，不然一发芽就不能吃，那就是到嘴的鸭子飞了，可惜了。

    穆莹带的东西多，幸亏她家离珞枝家不远，走路十分钟就到，珞枝安排了珞安和阿树帮她运送东西回家。

    她则把带回来的东西分类收拾好，让她发愁的是，福瑞祥一下子送了这许多衣物过来，家里箱子放满了都装不下，她只得把一些旧衣服拿出来，放在铺上。

    两家约好今天晚上一起干活，现在不急着做。珞枝拿斗笠带上遮阳，手里拿着一个类似于猪八戒的耙子一样的农具开始翻晒花生，这样可以干得更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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