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陈润东回来了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孽海花字数:3690更新时间:24/09/18 05:50:34
乔迁新居的第二天,厂里本来是有事的,因允芸最近忧郁,所以叫小蝶留家里陪伴她一天。庄云铖几乎忘记了陈润东,因此不知道她落寞的原因,而她,或许是长大了,这事也不和庄云铖说了,只自己独自忍受。
这上午,阳光也好,小蝶坐在中央花坛边上,允芸直接躺在上面,把头放小蝶腿上,面朝太阳,她闭着眼,感觉眼前鲜红一片,小蝶摘两片绿叶放在她眼睛上,她就感觉暗了许多,允芸笑问道:“我像个什么?”
“像个……”小蝶想了半天,说,“不知道像个什么。”她捏着允芸的下巴,看着她鼻梁上的一颗小痘痘发呆。
“姐姐,”允芸问,“你说十九岁的年纪该如何?”
“你在问你自己?”
“是啊,”允芸说,“我十九了,但是我感觉我越长大,倒越小孩子气。”
“怎么了?”
“当年我十四五岁时,哥哥还是个富贵闲人,他成天不务正业,走街串巷,我像个小大人,时时教导他,规劝他,如今他越长越大,一切变得像个中规中矩的大人,我怎么越长越小,不但不能再教导他,反而每每听他的教导,否则自己竟不能觉悟。”
“你从小女孩儿长到现在,正经历着他以前的历程,或许,这个年纪就是恣意而为,意气用事的年纪,他走过了这个年纪,现在轮到你了,所以才会遇到这么多问题。”
“真有道理。”允芸一偏头,两片绿叶掉了,她睁开眼,眯着眼问:“你说,我们三个还能一直在一起多久啊?”
小蝶微微一笑,问:“你想多久?”
“不知道。”允芸说,“或许过不了多久了,我们要分开,一切都要都要变了,那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啊。”
“没事,你若想留,你可以永远不走;你若要走,那一定找到了可以替代我和哥哥的人,你永远不会是孤单一个人。”小蝶抚着她被太阳晒得红红的脸说。
允芸冥想许久,不语,侧身面向小蝶,遮挡住阳光,闭眼休憩。
过了一会儿,允芸一动不动,小蝶拍她两下她也不动,恐是睡了。这时见门外站着一个人在张望,小蝶看着眼熟,叫不出名字,想去看看,但允芸枕在腿上,也不得动,就叫她:“起来了,你看外面来了个人,像你的那个同学。”
“嗯~”允芸翻过身,正对着阳光,眼前红得睁不开眼,眯着眼问:“谁?”
“你的同学,那个教你功课的同学,你说过叫什么‘东’的。”
“陈润东?”允芸忽地翻身起来,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漆黑,她顿了顿,定睛一看,果然是他!
她欣喜不已,却又有点生气,未多犹豫,她还是蹦哒着跑过去,扶着铁门,看着他。
“我找到你们原来的地方,里面的人说你们搬到这里来了。”陈润东嘴角含一丝笑意,眼里满是愧疚。
“你…”允芸说,“你一个月没来了,一个字没留下,我以为你再不会来了。”
陈润东未做解释,他深深蹙眉,说:“我失职了,但这次过来会在北京城呆一段时间,能继续辅导你么?”
允芸仅有的一点愤懑也无影无踪,她笑答:“当然可以。”
允芸于是打开门,叫他进来,陈润东走进来,见她身后小蝶走也走过来。
“允芸。”小蝶喊。
允芸惊讶,刚才竟忘了姐姐,只得羞愧地笑。
“你终于等到他,那我,可要走了。”小蝶笑道。
“我才不是只等他呢!姐姐自己想走也别问我。”允芸一脸羞怯。
小蝶朝陈润东笑一笑,进屋换衣服,随即去厂里找庄云铖。
“这是一个月前的作业,我带来了。”陈润东递给她,允芸接下,感觉一切回到以前。
允芸带他去自己读书的屋里,说:“你给的那些书,我约读到一半了,除了特别艰涩难懂的,其他的我可以理解一些。”
看见书桌前有一个凳子,陈润东仍让允芸坐着,自己站在一旁,如同一个老师一样。
“一切都要靠自己。”陈润东说。
允芸感觉他并不只指看书,于是说:“我知道,可我不行,我从小依赖惯了,我害怕一个人。”
陈润东目光深邃,看了看她。
“你去哪里了?怎么一句话也不留?”允芸问。
“母亲病重,我回湖南老家了。”
“哦。”允芸眨眨眼,她以亲人为最重,自然理解陈润东。
“一封家信突然而至,我猝不及防,没来得及跟你道别。”
“那你母亲她……”
“到城里医院治疗半月,好些了。”
两人都沉默,允芸看着面前的一本书发呆,陈润东翻弄着她往日的作业无言,半晌,陈润东问:“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你以往每周只来一次,一次只逗留两三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在干什么?”
陈润东愣了一愣,自己显然不是问的这个,但他也说:“看书、学习,跟同学们一起做些事。”
“做什么事?我不可以跟你一起?”
“你……还是安心学习,过两月就是考试,若能考上北京师范女校,那最好。”陈润东问,“除了这个,学习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英文,仍感到有点难。”
“这个……我也不会。”陈润东尴尬地笑着。
“不会?”
“不会。”
“你这文学、政治、经济、哲学、历史都信手拈来,讨论起来长篇大论的,英文竟不懂?”
“不懂,”陈润东笑道,“我可以一个时辰背下一篇上千字的研究报告,但却读不顺一句英文。”
允芸惊奇地笑,问:“要不要我教你呀?”
“倒不用了,也不感兴趣。”陈润东问,“还是说你学习的事,有什么不明白?”
“没有,我只想更了解你,你们这群人这么神秘,我想知道你们的理想和目标,说给我听,也让我向长见识吧。”
“你真的有兴趣?”
“有。”
陈润东盯着她的眼睛,半晌,他收回自己的目光,眼里浮现出深沉的忧虑,同时如同展开了一幅画卷一样深邃,皱眉缓缓道:“那我跟你说,如果你不是觉得我在说大话。我们这群人的理想是改造中国,目前,军阀掌劝,帝国主义入侵,地主、资本主义剥削,民不聊生,我们想要改变这个现状……正如那天同学们所想,教育救国,改革救国,实业救国……到底怎样的路才是能救国的路,一切都正在探索。”
这么大的话题摆在允芸面前,她有些迷糊,若说出这话的人是别人,她定是觉得可笑,可陈润东说出来,她一点儿也不那样想。
“那你怎么看呢?”允芸试着问。
“不知道,就目前的路,我一条也不看好,北洋政府烂透了,他走什么路都救不了中国,”陈润东沉沉地说,“当今,广大贫穷的农民和无数工厂工人是非常有潜力的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我想真正能救国的路,必须是依靠农民和工人的路,可现在一切还未成形……”
允许虽听不太懂,却对他充满崇拜,她笃定地说:“你们一定能慢慢走出一条路来。”
“道路艰且长,一步一步地来吧。”陈润东显得有点无奈,但目光很坚定。
他看见允芸作业上有些许错误以及一些偏颇的思想,于是给她讲讲自己的看法,允芸认真地学。
两时辰后,将近中午,陈润东要走,约定一周后再来。当允芸送他出门,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留恋,依恋的感觉时,她才知道自己喜欢上陈润东了。
这些年一直跟着哥哥辗转各地,这是第一次对人产生这种感情,她感到兴奋又奇妙。
厂里,庄云铖在账房里与曾福计算账目。
“这一个月,前两批次还是亏的,不过这后两批次就几乎盈亏平衡了,”曾福说,“质量上来了,价格上再涨,会越来越好。”
“嗯。”
这时小蝶进来,庄云铖惊奇地问:“咦,你怎么来了?”
“有什么奇怪的。”小蝶笑着走来,在他耳边悄声说,“我们家允芸有意中人了。”
“真的?谁?”
“等会儿再告诉你。”小蝶转而问曾福,“账目算得怎样了?”
“刚跟少爷说了。”
“跟少爷说了就不给我说了?”
“不是,”曾福笑道,“少爷也可以等会儿告诉你。”
庄云铖哈哈笑,说:“阿福每天算账,越来越精了。”
小蝶也跟着笑,说:“阿福,你倒编排起我们俩了?”
曾福正想还嘴,玳安进屋,问:“少爷,小姐,有一个中国人带着一个英国人想进厂,让不让他们进?”
“英国人?”庄云铖问小蝶,“你约的吗?”
“没有。”
“那去看看。”
两人走到厂大门前,见一个英国人和一个中国人正驻足望着厂门,这两人见有人过来,就上前来问,这中国人开口道:“你们会说英文吗?”
“不会。”
这人对英国人翻译了,这英国人叽里咕噜地说一串,翻译说:“史福特先生问你,能不能让他进厂参观?”
“不行。”庄云铖说。
这中国人愣了一下,问:“你说不行?”
“是,不行。”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一定得答应吗?”庄云铖反问。
这中国人无语,英国人听不懂中文,也只得愣着,在三人脸上看过来看过去,试图揣测一些内容,他问翻译:“怎么了?他怎么说?”
翻译只得实话实说,小蝶冷冷说道:“你先学会中文再来请求参观吧。”
说完同庄云铖转身就走,英国人虽不知何意,看他们走了,就知道没让,气愤交加,涨红了脸。
“他最后一句说的什么?”英国人问翻译。
“她……她说要您学会中文再来。”
这英国人骂了一句,忿忿而回。
“中文都不会,就来中国捞钱,还带个中国翻译,目中无人!”
“估计不会罢休。”小蝶说,“多半也是知道了什么。”
“不管,等他来再说。”庄云铖忽笑,问:“刚才你说允芸,她怎么了?”
“那个陈润东,允芸多半喜欢上了。”小蝶笑说,“一看见他,什么都忘了,那什么忧郁阴霾,统统一扫而光,换了张脸似的。”
“我说她最近怎么了,原来为这事,”庄云铖欣慰道,“这事都别管她,随她吧,从十五岁爹开始给她安排婚事起,她没对谁这样日思夜想,闹得忧忧郁郁过,难得遇见一个喜欢的人,让她经历经历。”
“那你呢?”小蝶问,“十九岁,你在干什么?”
“走街串巷,浑浑噩噩地度日。”
“我呢?”
“你……”庄云铖思索顷刻说,“你中了巫术,前事尽忘,像个木头一样躺着。”
小蝶不以为意,问:“所以我才会留下这种全身冰冰凉凉的后遗症?”
“是啊。”庄云铖握着她的手,仍旧感到冰凉,自言自语,“这还没好啊?”
“没有,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小蝶笑着,说,“就当那也是我的童年,否则我的记忆太少了。”
“好啊。”
庄云铖从他记事时开始讲,一路走,一路讲,小蝶津津有味地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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