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送老先生最后一程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孽海花字数:4335更新时间:24/09/18 05:50:34
    过了小半天时间,要同去的人都聚齐了。

    作为曾经的女婿——章彦希也必去送他一程,殷红随同,与庄云铖和小蝶一起而行。一大早,天还未多明亮,除了这四个人穿着素服,其余一行人身穿孝服,众人一起从城里驱马车出发,往山里赶。

    “其实,连我都没见过老爷子几面,但他值得所有人尊敬,每个人都能从他身上看到些珍贵的品质和让人感动的地方。”章彦希说。

    “是啊,他这一生有太多故事了,历过宦海沉浮以后的归隐,他守住了最美好的东西。”

    ……

    几人做伴,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上午将近十一点,快到了,殷红有点不自在,问章彦希:“我也跟着来,合适吗?”

    “确实不不合适,不过也是为送老爷子最后一程,并没有什么不对。”章彦希说,“来都来了,别想太多,颖娇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况且今天是老爷子入土的日子,她也不会为难你。”

    “她倒不是会为难人的人,否则也不会就这样把你让给我了。”

    “怎么说话这么难听?怎么我跟你在一起,是她让的?”

    殷红一笑,说:“我说错了。”

    章彦希撇撇嘴,并不责怪她。

    殷红走到小蝶身边,与她一起。

    四人一到,远远就看见前面树林里烟雾缭绕的,只听见些声音,看不见人。

    殷红呛声说:“这是在烧纸吧。”

    “肯定是了。”

    越走近些,便看见些人了,瞿颖娇和她的家人们都在,还有工人,木匠,丧仪等各司其职,加紧工作着,周围有数个帐篷,看来他们整夜都在这里。

    “颖姐。”庄云铖喊。

    “云铖,小蝶。”瞿颖娇转身看见他们,露出一丝笑意,说:“你们来了。”

    “嗯,来了。”庄见她仅这三四天的时间,瘦了,面容也憔悴不堪,“我先去给老爷子上柱香。”

    瞿颖娇点点头。

    “小蝶,你留在这里就好。”庄云铖说。

    小蝶点头,就留在瞿颖娇身边,伸手握着她冰冷的手,“颖姐,还好吧?”小蝶问。

    “没事。”瞿颖娇笑笑,这时又看见章彦希和殷红也走过来。

    “阿娇。”章彦希走到瞿颖娇面前,也注意到她惨白的面容,心里一阵酸楚,凝眉问:“你——?”

    瞿颖娇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漠漠答:“我还好,多谢挂念,也多谢你能来。”

    章彦希无言,知道这是她无比脆弱的时候,如果还与她在一起,或许能为她分忧,可一切都变了,想着想着,更不能直视瞿颖娇孤独落寞的眼神,于是说:“我去送老先生一程。”

    说完,章彦希转身看殷红,殷红心里也不好受,作为女人,她几乎与瞿颖娇能够感同身受,可她没有办法帮到她,“颖姐,保重身体。”殷红唯有诚挚地劝慰。

    瞿颖娇略扬起嘴角,微微点头。

    见她这样回应,殷红心里已是高兴,随即同章彦希一同去了。

    此时庄云铖正在灵前的棺木前方点香焚纸,章彦希过来,也点了三柱香,焚化一些纸。

    完了之后,两人一块儿出来,看见前方的土坑已经挖得差不多了,想到这人一旦死后,就从人间消失,长眠地下,就觉得无欲无求。

    章彦希说:“云铖,这是颖娇最难挨的时候,有时间多帮帮她。”

    “我知道。”

    “她的亲人可能都不如你们了解她,她需要人陪。”

    庄云铖点点头,这时小蝶扶着瞿颖娇过来。

    “定在什么时候落棺?”庄云铖问。

    “十二点。”

    几人都抬头看看日头,应该快到了。

    十二点过后,瞿天临的棺已落土,并被填埋,瞿颖娇又落了几滴泪。

    这时她的一个哥哥来了,叫她回去休息,庄云铖等人也劝道:“这些后事就让你的哥哥们处理,我们先回去,等陵园修筑完毕,我和小蝶再陪你来。”

    瞿颖娇含泪答应。

    将至中午,许多人都回家了,庄云铖劝瞿颖娇去自己家,她说晦气,坚决不肯,庄云铖只得让小蝶陪她回家,自己匆匆吃了点饭,担心厂里有事,往厂里去了。

    几天下来,陈年再没有明面上求曾福告知自己陈琪儿的所在,他时时暗中跟踪曾福,得知了庄云铖的住所,他认为这将是有最大机会能遇到陈琪儿的地方了,于是常常关注这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句俗话若能用在陈年身上,他一定会这样感慨,因为今天,在去庄云铖家的时候,他遇见了妹妹陈琪儿,前几次的教训让他学聪明了,尽管他看见陈琪儿坐一辆小洋车从前方经过,他也并没有立即就叫住她,而是一路跟踪。从小做个地痞流氓被人追赶给他带来的唯一好处可能就是锻炼了他长途奔袭的耐力,他几乎可以与洋车夫保持同样的奔跑速度而不难受。约一刻多钟,陈琪儿在庄云铖家门前下车,她知道今天是周末,北岩无事,允芸也在家,所以她才有空来和允芸耍。

    下车后,她把小宝放到地下来,牵着他走进去。陈年此时更不敢进庄云铖的家里,他只能在对面的摊贩处找地方坐着,盯着庄云铖的大门,等陈琪儿回家时,自己再跟着她,就能找到她的住所,以后有什么事再找她就方便了。

    三月份的天气开始回暖,但毕竟是寒冬之末,其残余的冷气在消失殆尽之前最后一次发威,裹挟着春天的气息横扫北京城,陈年感到寒浸浸的,唯有搓手取暖。

    “妹妹啊,怜惜你哥哥吧,快点出来呀……”陈年起身蹦蹦跳跳,让自己的手尖脚尖不至于冷得撕裂般地疼。

    “买个烤地瓜,伙计?”旁边的小贩问。

    “不买。”陈年摇头,可他心里恨不得把热乎乎的地瓜先握在手里,然后一口吞下去,但他没有钱,他在厂里只包吃住,挣的一分一毫都要给他打伤的那个人。

    又过了一个时辰,陈年终于看到两个人出现在大门口,还有一个是怀里的小宝。陈琪儿没有叫洋车,既因为浪费钱,也觉得太冷,于是宁愿走路回家,只不过四十来分钟的样子。

    陈年一路跟着,陈琪儿没有警觉性,也丝毫没有察觉。

    到公寓楼前,陈年惊骇,“这也太气派了!”他及其诧异,随后便心生妒恨,忿忿骂道:“陈琪儿啊,我的亲妹妹呀,发了财住这样的房子,你亲哥哥我却吃不饱穿不暖,住厂子里的寒酸房子呀!你没良心呐!”

    他在心里骂着,眼见陈琪儿进了一层楼,他远远望着,还在犹豫要不要进。

    “凭什么不能进!”陈年下定决心自言自语,“我和娘从小也不曾亏待你,你如今不报答,自己住城里,把亲哥哥和亲爹娘弃在山村里,不孝!”

    陈年愤然跟进,陈琪儿仍没有察觉。

    将近中午,香取子竟一觉睡到现在,刚起身梳洗,感觉屋里闷闷的,就到屋前的小花坛旁呼吸新鲜空气,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往这边来,就快走到北岩公寓前庭的大门了。

    “琪儿——”香取子朝北岩门口喊。

    陈琪儿才进去,听见声又出来,正看见陈年走到了大门。

    陈年心还是虚,不过躲闪不及,一时手足无措,只好愣在原地。

    “这个人是谁?”香取子问。

    陈琪儿脑袋嗡嗡地响,有喜,更有忧,是怕,也有恨,太多感觉掺杂,陈琪儿懵了,根本没听见香取子的话,她不敢相信哥哥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还是木讷地走过去,问:“哥哥,你怎么来了?”

    陈年准备了很多骂她的话,这时已经忘完了,“我……我来看你。”他轻声结巴着说。

    陈琪儿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她只摇头,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不该来,你不能来。”她沉重地说,“快离开这里。”

    这样绝情的话使陈年怒从心起,他立刻换了张脸似的。

    “哥哥,是不是没钱用?我去拿。”陈琪儿转身跑进屋里翻开下屉子,这些钱和礼物,都是过年时云铖大哥一家和北岩他们给的,虽不多,情谊却重,她杵着,咬着嘴唇,悬停的手忽地抓起一这个钱袋。

    小宝玩着玩着,突然就哭了,陈琪儿顾不上他,蹲下身哄着,“小宝别哭,妈妈就回来。”然后起身出门。小宝见状更加哭得厉害,陈琪儿只想打发陈年快走,也没再回头顾他。

    北岩在书房里和荣仓介商谈事情,听见这样的哭声,感到疑惑,但凡小宝哭,陈琪儿都会哄的,现在却怎么任她哭呢?

    “琪儿——”北岩到书房门边喊了两声,没人应,于是给荣仓介示意,荣仓介遂从屋里楼梯上楼,回自己书房。

    北岩开门,走到堂屋,就只看见小宝自己哇哇地边哭着,边迈着笨重的步伐往门口走。

    “妈妈呢?”北岩过去将小宝抱起来,问他,他哭声渐小,脸朝着门外,北岩就抱着他往门外走,刚出门,看见陈琪儿,香取子,和一个陌生***在大门口。

    陈琪儿正塞钱给陈年,香取子止住她,问:“他是什么人?”

    “我哥,是亲哥哥,”陈琪儿望着香取子,眼里充满哀怜地说:“姐姐,别为难他。”

    香取子见这个人一旦见了钱,变脸比翻书还快,就很厌恶,但陈琪儿又这样说,她也不管了。

    陈年拿了钱,笑嘻嘻地,还想跟她说几句话,扭捏着还没走。

    “哥哥,快走吧,以后决不能来了,妹妹求你。”陈琪儿急得眼睛红了一圈,她知道这个哥哥的脾性,怕他不听,欲跪下劝服他,香取子忙扶住她。

    “干什么——”北岩喊。

    陈琪儿心似雪融了似的,思想在这一瞬间清空了。

    “他是谁?你就跪他?”北岩走近,荣仓介和藤田原武各自在屋里都听见,于是伸出头来望,好奇心驱使他们都下楼走过来看。

    陈琪儿怔怔地望着北岩,说不出话。

    “他是谁?”陈年见北岩从陈琪儿房里走出来,却不是曾禄,就很好奇。

    北岩一惊,知道这人肯定是认识曾禄的。

    陈琪儿只得冲陈年绝望地摇头,想让他别乱问。

    “他是谁?”陈年仍问。

    “他是阿禄。”

    陈年细看一番,摇摇头,说:“你别骗我,他才不是。”

    “他是曾禄。”荣仓介走来,冷漠地说。

    “不是曾禄,我认识曾禄,你为什么要冒充我妹夫?”

    这里没有人回答他,这里五双眼睛都盯着他,在北岩眼里,他看到了漠视;从陈琪儿眼里,他看到了恐惧;从香取子眼里,他看到了忧虑,从藤田原武眼里,他看到了蔑视;从荣仓介眼里,他看到了杀意!

    “你想干什么?”陈年不自觉地退一步,因为眼前的荣仓介恶如猛虎,眼神似剑。

    “妹妹,我先走了。”陈年夺步而逃,荣仓介只给了藤田原武一个眼神。

    陈琪儿还没反应过来,见北岩等人没有为难他,心里还宽慰。

    “别!”香取子摇头道,“他是琪儿的亲哥,不能。”

    北岩很诧异,看了眼荣仓介,荣仓介走到北岩身边,低声说:“此人不除,恐有后患。”

    “不能。”北岩也不同意,“他是个莽夫,知道什么?”

    “先生——”

    “这样,”北岩问陈琪儿,“你给过他钱了?”

    “嗯。”

    “再拿些钱给他,叫他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事烂在肚子里,不能向任何人提起,以后坚决不能再到这里来,”北岩又对陈琪儿说,“琪儿,以后你不能在城里见他。”

    陈琪儿思绪杂糅,只犹豫了一下,荣仓介便说:“你如果觉得这为难了你,先生自然准你回老家,每月给你用度费用,只是以后就别往城里来了。”

    “不是——”陈琪儿瞬间觉得脸灼烧起来,一下子变得绯红,慌忙说:“我答应……别让我回去。”

    “还有一点,北岩先生这里不是金库,他胆敢再来以所知道的事情做威胁而索要钱财,那他就是断绝自己的后路了。”

    陈琪儿狠狠点头。

    “这样,藤田,你陪琪儿再去见他最后一面,把钱给他,把该说的话说清楚。”北岩说,“我们不知道他住什么地方,你先跟过去截住他,免得等会儿找不到。”

    “是。”

    藤田原武跟着过去,别岩再给了些钱,叫陈琪儿拿给她哥,陈琪儿心里感激,无以言表,只是希望哥哥千万要听进自己的话,而自己受了北岩太多恩惠,只想着一心一意报答他们。

    陈年一下子又得了这么多钱,欢喜不已,陈琪儿呕心沥血的叮嘱他也没太在意,只应付着答应而已。当天,他一次付清了被打那人的误工费和治疗费,辞掉了厂里的工作逍遥去了,盘算着快活玩几天然后就回家,在村里也挣一回面子,盖上房子,把村头喜欢的姑娘娶了,再没人说自己的闲话了!这样想着,心里美滋滋的,欢喜之情全写在了脸上,走路也欢快起来,看着那热乎乎的烤地瓜,随手就买了两个捧在手里,随后就一去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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