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百啭无人能解

    我还以为她是要问今天早上我推倒了宁妃的事情，结果皇后娘娘话锋一转，笑盈盈的问我：“林常在可会吹笛子吗？”

    她脸上的神情如微风一般和煦，我却只觉得身上汗津津的，脑子里飞快地转了几圈，才低下头给了她一个不上不下的答案。

    “回娘娘，臣妾学过吹笛子，只是技艺生疏，算不得好。”

    她似乎对我的回答并不是很在意，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向站在旁边的白梨示意：“去拿来吧。”

    那宫女似乎早有准备，一回身便将一个红漆木盒子拿了出来，当她把那个盒子缓缓打开的时候，我的眉毛不禁猛地跳动了一下。

    是杀青。

    皇后用手帕垫着，将那根玉笛从盒子里面拿了出来，向我笑了笑：“这玉笛十分特别，林常在，可认得吗？”

    这东西是我丢失在雪夜当中，又被皇上捡到的，如今出现在了皇后手中，几番辗转实在令人心惊。

    我正想承认那笛子是我所丢，试探一下皇后的意思。可是稍一抬眼，却猛然间发现皇后的长发当中，插着一根不起眼的乌木簪子。那簪子又低调又小巧，若不是上面嵌着一颗珍珠，我一定注意不到。

    我心头顿时多了一些微妙的想法，这簪子与先前柳见雪从雪地中捡到的那一只极为相似，而宫中的女人一向喜欢繁杂富丽的首饰，而这形制低调的簪子着实难得一见。

    如此看来，那匆匆离去的女人，即便不是皇后，也一定与她脱不了干系。如果真的是皇后本人，那昨天晚上在倚梅园吹笛子的人，和那天与我合奏的人，竟然都是皇后吗？

    皇后无论做什么，身边往往都跟着一堆人，可是那天她却只是独自一人出没在倚梅园中，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我又想起那两个身份不明的男人，皇后躲避众人耳目，深夜会见的会是什么人呢？

    我心中疑问翻涌，硬生生把自己刚才想说的话压了下去。

    “林常在，你发什么呆呀，本宫在问你话，这根笛子究竟是不是你掉的？”

    皇后的声音传来，犹如平地惊雷，我连忙回应：“回娘娘的话，臣妾刚才仔细想了想，这笛子并不是臣妾的。”

    “哦，你说的是真的吗？”皇后仍就是那样温柔的笑着：“可是本宫见笛子内里镌刻着两个小字，正是林常在你家中长兄的名字，怀恩。我还以为这是林常在长兄所赠，特意叫你过来问问。”

    皇后这么说我更是冷汗淋漓，怀恩这两个字刻在杀青深处，皇后却连这般枝叶末节都留意了。这根笛子一定在她手中被仔细观察了许多遍。

    “皇后娘娘真是心细如发，只可惜这根笛子并不是我的。”我抬起头，平静淡然的笑了：“或许是长兄的名字比较讨巧吧，怀恩二字。许多人都会用到呢！”

    我这话虽然算不上滴水不漏，却也是合情合理，皇后自然没有什么理由再继续盘问我。

    “前几日皇上夜游宫中，在大雪之中捡到了这根笛子觉得可爱的紧，想必失落者也一定是一个有趣的佳人。我见皇上日日握在手中把玩，一定是想见一见这笛子的主人，所以便主动去寻一寻，只盼望着皇上什么时候真的见到了这位笛子的主人能高兴一些，便也是我这当家主母的福气了。本来见到这怀恩二字，还以为笛子的主人一定是林常在了，没想到竟然还不是，原来本宫做的都是无用功。”

    听到皇后这样说，我反而松了一口气。即便这笛子被皇上捡到已经是大大的不好，但最起码其中过程并没有与我所设想的有太多出入，没有节外生枝就已经是最好。

    我在我刚才没有承认这笛子是我丢的，否则皇后要是知道那个被皇上魂牵梦萦的佳人就是我，即便表面上作为当家主母还是要高高兴兴，心中肯定是会吃醋的。

    看着皇后那温柔大方的表情，我心里面愈加紧张，深宫之中，果然行事说话都要步步小心。面前是笑脸，身后就是刀子。

    “林常在与柳贵人一向交好，你可知道柳贵人也喜欢吹笛子吗？”皇后问道。

    我冷静自持，微笑着摇头，不露什么破绽：“柳姐姐豪爽大方，这些小女儿家的东西她却不懂了，想必是不会的。”

    “哦，那文答应呢？”皇后状似无意地问道。

    “文答应的事情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她也从来没有向我提过。”皇后肯定知道我与这个江南府的秀女从前并不相识。进宫之后才认识的人，互相之间不熟悉也不过是寻常事。

    也许是我的回答太过于中规中矩，皇后也没有对我表露出任何其他的情绪，只是淡淡的说：“你我既然入了宫，无论是皇后还是贵人，或者是答应，都是皇上的女人，一切都要以皇上的喜怒哀乐为主。千万不要与人争风吃醋，就好比是今天这个吹笛子的人，一旦你发现了什么消息，一定要告诉皇上，若皇上能高兴，便是天下人的福气了。”

    “谢皇后娘娘教导，臣妾铭感于心。”我一脸的乖巧懂事，皇后淡淡的不是很爱理我，我便告辞出了门。

    只是。我在皇后宫中的时候还能应对如流，一踏出坤宁宫见到了白鹿，我便已经脚下一软，差点跌在她怀里。

    “小主这是怎么了？”秋水白鹿连忙扶住我，我握着她们两个的手，长出了一口气之后才算镇静下来。

    “白鹿，你快些去找柳姐姐，告诉她，无论是谁问起她是否会吹笛子的事情，一定要百般推脱。还有文小主。”我叮嘱她：“快去快回。”

    “小主原来是担心柳贵人和文答应。”秋水刚才就在外面等着，自然是将里面发生的事情都听了进去。

    “但愿不要再掀起什么风波。”我皱着眉，看向白鹿的背影。

    接下来的几天竟然是异常的平静，我身子刚好，竞争对手又是那么的多，皇后倒没有急着叫我侍寝。白露替我装了一台绣架，我便跟秋水夜以继日的在绣一幅千里江山图。

    柳见雪仍然是一得空就往我这里跑，只是她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自然有许多人去踏破他空中的门槛，一时不得闲。

    到时呢，文绣鸳也不嫌山高路远，天天朝我这里来，十日里有八日都泡在我这儿。我心疼他山月阁偏远冷清，有时候留她在我这里住一日。

    难得有一天文绣鸳没来，我左等她不来右等她不来，偏偏今天天气好的很，干脆在院中拉开了架势，抬出我那一箱子古籍孤本晾了起来。

    我们三人正忙活着，精选身边的小宫女花早却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抬着一大袋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林常在万安。”花早笑盈盈的，礼数比谁都周全。

    “今天好清闲，习惯了你的主子急三火四的过来，看到你这么安静的样子，倒是有些不习惯。”我将手中的书本放下，向她走了过去。

    “还不是我家小主躲懒惯了，叫我把这东西给您送来。”花早本来想把那袋子打开给我们看看，呃，却最终还是收了起来：“这里面是一大袋子新鲜的鹿肉，小主说鲜活野味，最适合烤着吃！”

    “竟然是鹿肉，这东西极为难得，宫中也未必有多少，你们小主是从哪拿来的？”我来了兴致，连忙叫秋水领着那那小太监将手中的东西送去了小厨房。

    “是皇上赏赐的。小主惦记着您，本来想在自己宫中宴请，却实在是走脱不开，便叫我送来。说要今晚过来一同吃。”花早笑了笑：“人家小主嫌弃我呢，说是秋水的手艺最好，一定要让她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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