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落花人独立

    回到宫中，我虽然被细心照顾，一天两三波太医来看，可是被牵连的文绣鸳却因为不得皇上青眼，折损在这次风波中了。

    而我虽然被照顾，却也彻底失去了被宠幸的机会，所以在外人看来，这场风波是折损了我们两个人。

    皇上倒是没有想管文绣鸳的意思，但是姑母却记住了这个敢戴红梅在她眼前招摇的人，故意把她以种种理由，发配到了偏远的山月阁。那地方靠近射猎场，背后是一座猎山，虽说景色不错，可是着实偏僻。

    我心知肚明，文绣鸳又没有背景，又不受皇上待见，这次一去恐怕此生都没机会再挪回来了。这都是因为我那天的心血来潮。

    我不知道打发了多少次秋水去送些东西，又时不时地去看她，着实费心思在她身上，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这日我正在院子里活动身子，柳见雪的脚步声远远地就传来了。“妹妹今日可好了些吗？我来瞧瞧！”

    “哎呦，轻点。”见到柳见雪推门将风带了一阵起来，连忙撑起斗篷把自己遮了起来：“我擦了这药，不能见风！”

    “哎呀好好好，现在你最金贵，我踮起脚来悄悄的走！”柳见雪冲我做了个鬼脸，我禁不住捂着脸笑了起来。

    柳见雪就是这样，只要她一来，我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感觉到一阵安心。整个宫里，我能全然相信的也就只她一个。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柳见雪像是藏着什么宝贝一样叫我在她斗篷里看：“瞧瞧！”

    “这不就是一捧蜜饯吗？我当你有什么山珍海味要给我！”我跟柳见雪笑作一团，口中责怪她，心里却跟蜜饯一样甜。

    这些日子我尽是在喝那些苦药，若不是真心在意我的人，又怎么会记得大冷天的千里迢迢给我送来蜜饯？

    我一边埋怨她，一边从哪个精致的小瓷缸里掏出一颗蜜饯来送进口中，竟然一点都不腻得慌，而是清甜微酸，着实可口。

    说话间，我便又将手伸了过去，却被柳见雪一巴掌打掉了：“你这泼猴儿，一边怪我吗，一边却还巴巴的要吃的，两面三刀！我偏不给你。”

    “好姐姐，我错了还不成吗，你看下我现在多可怜，为喝这个药，这也忌口那也忌口，我这几天都瘦了一圈了！”我眼泪汪汪地拉着柳见雪，一见到我这样，柳见雪手下一松，那罐子便也被我夺了过来。

    “好了，不跟你闹了。”柳见雪笑了笑：“这几日身子什么样了，还难受吗？”

    “身上倒不是很难受，”我笑了笑：“只是心里难受，却没办法缓解。才一入宫，什么妖魔鬼怪都找上门来了，甚至还因为我无心之失连累了文绣鸳。”

    柳见雪见我这样，她也不好受：“谁说不是呢，才进宫第一天，就给了咱们们这种大礼！这件事倒是让我学乖了，你今后也要注意，千万要对身边的吃穿用度格外上心！一盆花都能有这么大的用处，你说其他潜伏在我们身边的东西还会少吗？”

    我看到她一脸严肃，转过头来安抚她：“还不是我树大招风！看不过眼的人自然很多，不过他们会针对一个有可能得到圣宠的人，却不会针对一个寂寂无名的人。我已经决定，绝不做皇帝的宠妃，此生不愿侍寝。可是姐姐，你最初进宫的时候抱着什么念想，现在应该还记得吧？你可得继续努力啊！”

    柳见雪难得露出惆怅之情：“皇帝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惦记他的自然不止我一个，到头来争来争去其实也无用，哪个女人又能花红百日呢？天下毕竟只有一个姝妃。”

    她刚说到此处，门外就想起一阵声响，一个嘹亮间细的声音传来：“柳小主可在此处吗？”

    柳见雪几乎要跳起来：“谁？”

    花早已经匆匆迎了上去，将那太监引了进来，原来是专门伺候内务的常顺义。

    常顺义哪敢走到近前，只在雕花木屏风之后恭恭敬敬跪下：“柳小主，奴才奉命传旨，请您准备着，今晚侍寝！”

    “侍寝？”

    花早惊喜地转了过来看向柳见雪，柳见雪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可是常顺义还在外头跪着，我赶紧拉了她一把：“偶看你是欢喜过头了，连谢恩都忘了！”

    柳见雪好像听不见我说话一样，看看我，又看看外面常顺义的影子，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说：“知道了。”

    常顺义见过的妃嫔多了，知道初次侍寝的女人什么样的都有，并不在意柳见雪这幅样子。

    柳见雪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打发花早上前打赏：“承蒙公公照顾，多谢您。”

    “看小主您说的，奴才还指望着您提拔奴才呢！”常顺义谄媚一笑：“那奴才还有事便先退下了，小主，您可好生准备着！”

    “公公慢走。”我也站起来送他。

    眼睁睁看着常顺义就这么离开，柳见雪手里仍旧是不停地撕着那张圣旨，我连忙打开她的手：“一会儿真叫你给扯烂了，看你拿什么去见皇上。别人都是眼巴巴的盼着这头一份的恩宠，怎么你得了，还是失魂落魄？”

    “我心烦，懒得跟你斗嘴。”柳见雪的神色郁闷，我正想再问几句，门外竟然又来了人。

    “小主，文小主来了！”秋水来报，手上还提着一个篮子，那篮子里满满的一篮草药，上面甚至还有一抹血迹。

    “这是？”我跟柳见雪都是一愣，紧接着文绣鸳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我们这才看见，那血分明是从她手上流下来的。

    她那双纤长的手，已经鲜血淋漓。

    “姐姐！”文绣鸳似乎的确是吃了不少苦，身子更加清瘦，可是看见我们笑得却很开心：“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可巧了，你们俩一前一后过来，连台词都一样！”我走上前，小心翼翼拉起她的手：“可是你这手怎么了？”

    “姐姐不要管我，来看这个！”文绣鸳连忙收起来手，想是怕吓到我，献宝似的给我看那一篮子乱糟糟的药草：“这是我在猎山脚下找到的，是碗碗花草，专门治你这个疹子！这是我家中的偏方，找到它的时候我可惊喜坏了。”

    “我叫你给我说清楚，这手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我生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我不过是小病，太医也在看了，万事还是你手上这伤重要。难道你这双手血淋淋的，我能当看不见吗？”

    “被划了一下而已，姐姐不必在意。”文绣鸳这样说，我将她的手仔细一端详，却能看出冻疮裂口和一道道小伤口。

    “这是划了一下？你当我们都没长眼睛？”柳见雪说话冲，让人都分不清她究竟是关心还是责怪。

    “没什么，只是这碗碗花草只生长在荆棘之中，我才草药的时候……看来是我不够小心。”文绣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希望姐姐能够尽早恢复，到时候就能得宠了。”

    柳见雪握住她那双手翻来覆去地看：“这双手该要多久才能恢复如初啊！你光惦记着怀星的恩宠，却不在意你自己的吗？”

    柳见雪一说完这句话，我便察觉到文绣鸳的眼神已经牢牢锁在了被柳见雪随手扔在边上的圣旨之上，眼中都是渴望。

    我心里明白她的追求，只好长叹一声：“绣鸳，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姐姐不会不要你的，无论我们谁得宠，都不会丢下你！所以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到时候我们要是向皇上举荐你，你也不能就这样面圣啊！听姐姐的话，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啊！”

    “姐姐……”文绣鸳听我这么说，再也忍不住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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