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婢女嚼舌根,以牙还牙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沉砚字数:5160更新时间:24/09/17 20:11:05
    活了这么多年,我从未这样绝望过。

    颤颤的望着顾知微,我将他的手臂攥得很紧,仿佛下一刻就要掐破了他的皮肤。

    我整个人都仿佛失去了神志,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滚。

    顾知微端坐着,一动不动,也没有答话。

    垂眸看着我良久,才缓缓将我掐着他的手拉开,看着我的眼神里透出几分温柔,低语道,“真的想走?”

    “是。”我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回答他,“相爷,你若是不爱我,便请放了我,只当……只当是报了当日我救你的恩情。”

    此刻,我已经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去求他了。

    我哀求的望着他,一边说着,一把又拽上他的手臂,结结巴巴道,“我发誓,只要你放了我,我绝不会将你与太后之事透露出去……”

    “我与太后没什么……”顾知微蹙了眉,似乎想要解释什么,许是觉着对我解释什么也没有用,他又是改了口,低声道,“先养好身子,过半个月,我送你去郊外的宅子里,咱们暂且隔开一段日子,你若的确过不下去了,我便给你一纸张和离书。”

    说话间,他缓缓握住我的手,将我扶回了原来的位置。

    经历了上回的欺骗,如今我是不太相信顾知微的。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莫名舒服了许多。

    还是有些狐疑的问他,“你……你莫不是又在骗我……”

    “这回我不骗你……”顾知微叹了口气,然后替我将被子盖上,又轻轻吹了蜡烛,吩咐的语气,“睡吧,好好歇息,身子总是要好的快些。”

    我原以为,顾知微又在哄骗我……

    然而,我没想到,半月后,我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他还当真派人将我送往了城外的宅子里。

    跟随我来的,除却阿秀和春雨,便是两个得力的侍卫。

    莫说,这城外果然是清净了许多。

    那宅子落在一处山脚下,离得上京里不算是太远,却也没有离得山上太近。

    山明水秀,却也便于去城里买东西。

    不过,平日里倒也是一次买够了一个月的,也犯不着三番两次的往外跑。偶尔我娘还要送些东西过来,于是住在这里,我便甚少出门。

    平日里除了养花养草,养些猫狗的,再读些医书,照着图样去山里采些草药,自个儿又种些草药,我都甚少去外头走。

    许是因着每日平静却充实的缘故,短短三个月,我心情便不似先前那样压抑,身子也好了不少,转眼之间,便到了酷暑夏日。

    虽然身处于上上京外,多多少少的比城里凉爽一些,却也炎热得厉害。

    想要熬些绿豆汤来解暑,偏生绿豆汤也没有了。

    坐在案前翻阅几本医书翻阅的极其烦躁,想了想,我将阿秀喊了进来。

    “阿秀,你去备马车,咱们去城里一趟。”站起来的时候,我双腿有些麻木,站了好一会儿,我才缓过来。

    来了这么些时日,阿秀也是愈发习惯了。

    闻言,立马冲我点点头,笑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话说完,她转身便走了出去。

    没有一会儿,就说是马车备好了,然后便扶着我出去。

    从清和园入上上京,须得一个半时辰,实在是费时得很。

    不过现如今天色暗得晚,倒也就没有什么,加上我近来学了不少新奇玩意儿。治不治得好人不好说,撒点儿毒药弄瞎了人的眼睛我还是能的。

    一路从清和园到上京,已是午时三刻,比起城外,这繁花似锦的上京更是叫人酷暑难耐。

    从马车上下来,我一路扇着扇子。

    阿秀替我撑着伞,也热的厉害,走了两步便忍不住喊我道,“夫人,奴婢晓得前头就有一家铺子可以买绿豆,要不咱们还是坐马车吧。”

    我原先也是想坐马车的,不过想着既是来了这么一遭,自要好生逛逛,把能买的都一并买了。

    于是我马上冲阿秀摆了摆手,吩咐她道,“阿秀啊,我还得买些其余的东西,要走一段儿才行,你若是受不了,就先回马车上去吧。”

    “夫人,您说的这叫什么话?这怎么能行?”阿秀闻言,立刻端直了身子,故作坚强道,“奴婢不累,奴婢是怕夫人您累了,您说您这身子才好了多久,您就这般折腾,这要是折腾出个好歹来,奴婢可怎么与世子爷交代……”

    怎么与顾知微交代?

    呵,要不是阿秀忽然冒了这么一句,我都险些忘记了,我如今还是顾知微的妻子,我住的宅子还是他名下的……

    近来只顾着养病,每日里过得充实却也昏庸,都险些以为那宅子里只有我这么一个人了,也险些忘记了,我与顾知微的约定。

    他说了,过些日子,我若是还觉得过不下去,他就给我和离书。

    他给了我和离书,我又能去什么地方谋生活?

    我……我倒还没能想好了……

    想到此处,我不禁有些发愁。

    阿秀见我皱眉,以为我是听到她提顾知微而不高兴,马上又改了口,岔开话喊我道,“那个什么,夫人,要不您先去前头喝点儿茶水解暑吧?您这般,奴婢不放心啊。”

    阿秀一边说着,一边又朝我走近了,将手里的水囊递给我,说道,“这水囊里也没有多少水了,正好,咱们也去装些水,否则一会儿回去的路上没水喝,怕是要害病的。”

    这倒是,太冷了要生病,太热了也要生病。

    也罢了,反正这前头就有茶肆,我且先去喝口水,那也不耽误什么。

    如此应下来阿秀,也省得她担心,一直在我耳边唠唠叨叨。

    “行吧,我记着前头就有个茶肆的,往日里我最爱去那里听书的。”我点了点头,拿过那水囊喝了一大口,大步流星的便往前走。”

    今日的风雨茶肆,依旧是人来人往,大堂里堆满了人,个个都要了一壶凉茶。上头说书的先生已经换了一个,但依旧不影响大伙儿的兴致。

    我有段日子不曾来听说了,一时兴起,也在旁听了一会儿。

    不过只听了一会儿,我便听不下去了。

    因为,此刻台上那位说书先生,正滔滔不绝的说我呢!说我一介庶女,凭借下作手段抢了嫡妹的夫婿,对娘家处处打压报复,如今遭了报应,叫国公府的给撵出去了,还说顾知微已经寻了一个新的婚配了,不日就要将我这下作的狐狸精给休了!

    顾知微休不休我不要紧,我是半分也不在意的!

    可这说书先生说我抢了杜佩心的夫婿算是怎么回事?那件事不是已经说的明明白白的么?这无端的,怎么又扯出来了,还是往我头上扣屎盆子的扯!

    不行,我定要与他理论理论,问问是哪个混蛋这样胡说八道的……

    “喂!你胡说什么?这世子夫人才不是抢了妹妹的夫婿呢!”我张嘴,正想说话,耳边却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

    我一怔,只见阿秀拍案而起,满面愤怒,指着那说书老头的鼻子就大骂,“老头儿,你休要胡说八道!胡乱嚼舌根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阿秀一手叉腰,一手直指着老头儿,一张小脸凶巴巴的。

    我素来知道阿秀护着我,倒没想到她还能有这样凶狠的一面。

    说书老头见她这副模样也是惊了一惊,恼怒之间当即发了笑,“小姑娘,你不爱听就出去,在这里捣什么乱……”

    “怎么,你胡言乱语还不让说了?”阿秀大声打断了他,环顾了一眼四周,似故意的,刻意抬高了嗓音,愤愤道,“你这无知老儿,你可晓得,宁国公世子夫人有多苦?当日她可是半分也不愿意嫁的!”

    “是那她的妹妹杜六姑娘嫌弃世子纨绔,不肯嫁,这才逼着她偷梁换柱……”

    “哈哈哈哈,你这黄毛丫头是越说越离谱了。”阿秀话音刚落,对方顿时哈哈大笑,一边笑着,一边大声道,“这上京里谁人不知宁国公世子文武双全,医术卓绝,乃是太后跟前的红人,更是咱们上京一等一的才子,今年科考状元郎非他莫属!这样的栋梁之才,你道他是纨绔!”

    “可不是吗?宁国公世子多好的人!你休要污蔑他!”彼时,旁边坐着的一个书生也大声说道,他满脸的崇拜,滔滔不绝,“说起来这宁国公世子啊,那简直就是将相之才,又心善仁厚,听说啊,乾州那起子贪官啊,都是叫他暗地里给扯下马的!还有前段日子北方赈灾,那主意也是他给出的!”

    “那可不是吗?原本依着他的能耐,依着他的家世背景,他都可以直接封官的。可这宁国公世子啊,他有志气啊!一定要通过科举考取功名!”

    “他要参加科举,那还有旁人什么事?今年的状元郎可就是他了么?”

    “哎呀,就是这样一个才子,竟是配了永昌伯府那个没规矩的庶女,你说气人不气人……”书生满面义愤填膺,明明方才还在佩服顾知微的,这无端的怎么又扯到了我身上来。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朝我和阿秀看过来,一脸要与我们这两个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讲述一番,绘声绘色道,“二位姑娘,你们是不晓得啊,那杜家的庶女着实不是个好东西啊!听闻尚且在闺阁中时,便不知检点,尔后更是设计勾引了自己的准妹夫,带着肚子嫁过去的!”

    “只不过啊,这老天爷是长眼的。怎容得这样的妖孽得意?那庶女过门没有多久,腹中的胎儿就没了!”

    什么玩意儿?我是怀着孩子嫁去国公府的?我还滑胎了?

    呵呵,这什么跟什么啊?

    我震惊恼火之余,更是纳闷儿。这些个莫名其妙的话,它总是不能自个儿就传了出来吧,那总要有个源头的。

    怎么着也不能是无端的就有人说了起来。

    我满腹怒火,眼见阿秀也要发火,赶紧一把拉住了她,强忍着情绪询问那书生道,“公子,这样的污蔑女儿家声誉的话可是乱说不得的,你们是从何处听来的?”

    “姑娘,瞧着你是甚少出门,不晓得那些个丑事啊!”我话刚说完,书生还没来得及答话,方才那说书的老头儿立即抢了过去,他坐在台上的凳子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满面精彩,“这些个事儿啊,可都是从宁国公府里传出来的,你说说,这还能有假了?而且啊,听闻杜家那位庶女成婚之后还不安分,屡屡与南平王勾勾搭搭,孽种都怀上了……”

    “……”

    这什么跟什么!听着这些个胡言乱语,我险些就要一口气上不来。

    要不是先前受了太多打击,如今我怕是又要给气得吐血了。

    我咬了咬牙,继续压住怒火,耐着性子笑问他,“竟还有这回事?后来呢?闹出了这般丑事,国公府如何忍得过去?”

    “可不是吗!”老头儿一拍桌子,仿若寻到了知己一般,道,“国公府自是忍不得的,可那庶女怀的是皇家的子嗣,国公府纵有万般的苦楚,也不敢要她的命啊!于是啊,几个月前就把人给送到了城外去,按着日子,近来也该临盆了。听说啊,这孩子一生下来,就要送去南平王府。待此事风头过去了,南平王便要纳了那庶女做侧妃……”

    ???

    说书老头儿滔滔不绝的,我听到满腹窝火,以至于他后来说了些什么都没太听清楚,只记得他说此事是从国公府里传出来的,说是国公府里一个叫做桂红的粗使丫鬟告诉了她那个往国公府送菜大哥,她大哥又给传了出来……

    故而,如今是闹得沸沸扬扬,整个上京都知道了……

    闹成了这样,我也不好在街上闲逛。

    虽说许多百姓不认得我,可那些个贵族倒还是认得的,倘若遇到几个不怀好意的吼上一嗓子,我这脸面该往何处搁?

    闷着一口气,我直往马车上去。

    阿秀也给气得不轻,她脸都涨红了,愤然道,“这些嘴碎的,竟是如此胡言乱语,夫人你为何不与他们理论!他们分明是再污蔑你!”

    与他们理论,放在过去,我是会与他们理论。

    就方才,他们说我抢了杜佩心的亲事我也会理论。

    可后面那样难听的话说出来,我若是与他们理论,恐怕反倒要遭到更难听的指责。

    我不傻,我才不跟他们扯,与他们扯,还不如问问那谣言的来源。

    我看了阿秀一眼,温声安慰她,“与他们理论又有何用?倒不如好好问问,问出了这谣言的来源,这才能彻底解决。”

    “那夫人,现在是如何是好?”听到我的回答,阿秀顿时恍然大悟,与此同时还有几分愤然,说道,“咱们要不要立即回国公府去,去将那胡说八道的小蹄子揪出来……”

    我摇摇头,沉声回她,“一个粗使丫鬟,这无端端的,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谁给她胆子?她这背后,恐怕有人在唆使她。”

    “那咱们去问问……”阿秀脱口而出,话说完,立即又蹙了眉头,摇摇头道,“这也不好使啊,她若是有人指使,定不会轻易供出来的……”

    “这样吧,咱们先回去,一会儿你将傅青山叫来见我。”我左右思量,笑朝阿秀吩咐了一句,“听闻国公府里的婢女们都很喜欢他。”

    傅青山乃是顾知微先前派给我的侍卫,容貌甚好,身手也了得。

    故而在国公府的时候颇受婢女们喜欢,不过,他这个人冷傲,平日里甚少搭理那些个婢女,甚至是半分颜面也不给的。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大把大把的姑娘往他身上贴。

    扰得他实在是心烦,故而才与顾知微自请来到这城外伺候。

    倘若让傅青山去约那桂红出来,必然能约到的。

    听了我的话,阿秀一愣,“夫人叫傅青山那冰块儿作甚?”

    “夫人是想……”很快阿秀又反应了过来,娇俏的容颜面含笑意,冲我竖起大拇指道,“夫人高招啊!这等嘴贱的东西,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生给她苦头吃吃。”

    可不是么?自要给她些苦头吃的……

    我抿唇含笑,心中已有了主意。

    从前,我总是什么都忍着让着,便是叫人给骂了难听的话也向来忍着,若不是顾知微逼着我反击,我也未曾反击。

    可如今,我是越发想明白了。这有些事可以不计较,可有些事,定是要睚眦必报的。

    于是回到清和园,我便立刻将傅青山传来,吩咐他说我让这几日回府去探望兄弟,借机好生与那桂红接触接触,打听打听,并借个机会把她给约出来。

    傅青山虽然是个冰块儿,却对顾知微是极其忠心的,以至于顾知微交代了他,要听我的话,他虽有些别扭,却还是答应了。

    第二日一个大早,他便前往去了国公府。

    三日后的一个夜晚,便返还了。

    这夜,我正坐在院里乘凉,外头便传来傅青山的声音,“阿秀开门!”

    闻言,阿秀面色一喜,立刻上前开门。

    我也赶紧起身,匆匆的朝着门口走去。

    “傅青山,你倒是好手段啊……”我笑着开门,然而开门的瞬间,我却笑不出来了,因为傅青山不仅带了个婢女过来,还带了风尘仆仆的顾知微过来。

    顾知微的脸暗沉得像锅底一般,淡淡扫演昏迷的婢女,沉声道,“杜娇娇,我才半个月不在,你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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