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相爷,对国舅府很纵容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沉砚字数:5909更新时间:24/09/17 20:11:05
    素闻国舅府的小公子体弱多病,故而足不出户。

    我原先以为是躺在床上的那种足不出户,现下瞧见了他这副样子,我才明白这尹国舅为何从来不让他的小公子出门了。

    这哪里是体弱多病?这根本……就是失心疯。

    彼时,尹家小公子双目赤红,疯狂的拖着那沉重的铁链子追着院里仆人,满嘴喊打喊杀,妖魔鬼怪。

    吓得那小厮和丫鬟连滚带爬,似想要跑出院子。

    可因为要伺候主子,又不敢跑的太远。

    那小厮跑的快些,倒还无碍,丫鬟却是被扯得蓬头垢面。

    一见着尹四姑娘,她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当下就哭喊着求救。

    “四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奴婢……奴婢险些就要没命了!”那丫鬟哭哭啼啼,身子抖得如同筛糠,当下就朝着尹四姑娘扑了过来。

    “你们这些妖怪!我要杀了你们!”她刚过来,那尹家小公子也提着斧头追了过来,他叫的歇斯底里,满眼猩红,提了斧头就朝着丫鬟砍下来。

    “啊!”那丫鬟一声尖叫,然而下一刻,只听哐当一声巨响,斧头骤然落地,尹家小公子嘭的倒在地上。

    顾知微落在他耳后的手缓缓收回,趁着脸吩咐缩在院子角落里的几个小厮道,“将你家小公子扶进去。”

    话说完,他又看向尹家四姑娘,皱眉问她,“四姑娘,小公子的病怎会无端变得这样严重,可是受了什么刺激?”

    闻言,尹四姑娘眼底含泪,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我也不知道,这前些日子还好好儿的,近来的一段时间也不知是怎么了?成日里闹着说是有鬼,又说是鬼要害他。起初的时候,不过是哭哭啼啼的,到了今日他便开始动手打人了。不光打院里的小厮,便是连我,他也要动手我。”

    “这几日父亲和母亲又恰好去了宫里,三位哥哥各自去了嫂子娘家,这府里的弟妹们年岁都尚小,全都是不理事的,我也实在没法子了,才上门去请世子的。”尹四姑娘抹着泪,满脸悲伤,眼看着几个小厮将人给抬进去,又凑近了询问了顾知微一句,“世子,我弟弟的病可能控制?他这要是真闹出什么事来,我……我都不知该如何与父亲母亲交代。”

    她泪眼朦胧,说着便想要朝顾知微走近了,一副难受的似要倒下的模样。

    明明方才还龙精虎壮的,转眼之间她就站不稳了?

    贼子之心,昭然若揭。

    没等她靠过来,我立即伸手将她扶着,一脸‘关切’道,“尹四姑娘小心一些,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扑到了外男身上,传出去可是要让国舅府蒙羞的。”

    我神情关切,嘴里却是极其阴阳怪气。

    反正我方才在国公府便与她撕破脸了,眼下倘若与她和颜悦色,倒显得我虚伪了。

    尹四姑娘原本是想借机卖弄可怜的,被我这般一说,她顿时尴尬不已,神色微僵的扫了眼旁边的婢女,立刻端着了身子没再答话,只继续哭哭啼啼喊顾知微一定要医治好她的弟弟。

    说着,她便要让顾知微与她一道儿进门。

    顾知微从来很烦女子哭哭啼啼的,聒噪不堪,尤其是他在行医看诊的时候,最是讨厌有人在旁没玩没了。

    虽然他对尹四姑娘还算和善,却未必能忍受她。

    一路走到尹家小公子的房门外,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没等那尹四姑娘开门,他便冷冷喊了她一声,道,“尹四姑娘,你且在门外等着,小公子这回有些严重,我施针时不能被打扰。”

    尹四姑娘本就是绞尽脑汁的想要与顾知微靠近,听得顾知微这番吩咐,她登时一愣,红着眼道,“小弟这回闹得厉害,世子一个人可行?要不,我还是进去帮衬着些吧。”

    听到她的话,顾知微终于有些耐不住了,当下冷了脸,语气里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尹四姑娘,你这般哭哭啼啼的,帮不得我什么,只会打扰我。”

    尹四姑娘一怔,似乎没有料到顾知微会与她不耐烦,僵了一僵,极不甘愿的还想继续,“这,世子放心,我进去之后绝不会再哭,有个人帮衬着总是好的,平日里小弟都是我在照料……”

    “我娘子懂得一些医术,也从来明白我的心思,有她帮忙便是,其他人都退出去吧。”尹四姑娘贤良淑德还没能卖弄完,顾知微冷声打断了她。

    这回,他直接黑了脸,有些训诫的意味,“尹四姑娘若当真为着小公子的身子着想,就不该在此浪费时间……”

    话说完,顾知微拉着我就走。

    尹四姑娘被顾知微这般一通教训,一下子羞愤极了,颤抖着唇站在原地,满眼的不甘,却没再跟上来。

    她脸皮再厚,被一个男人说了这样难听的话,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跟上来。

    进门以后,顾知微将里头的小厮也差遣了出去,然后坐到了床畔,抬起那尹家小公子的左手号脉。

    一边号脉,他又一边抬头看我。

    “杜娇娇,我问你,方才我点了小公子的哪个穴位?”

    “什么?”我被顾知微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询问我,方才他是点了尹家小公子哪个穴位才让对方晕厥过去的。

    他在考我呢!

    可我方才只顾着与那尹四姑娘争斗,我都……我都不大记得了,只隐约记得是在耳后。

    倘若平日里顾知微问我别的话我答不上来那是无所谓的,可他若问我医术方面的,我若答不上来,他……他就要罚我的。

    他虽是个很会撩拨人的男子,却也是个严厉的先生。

    我一下子都有些心虚了,想了想,壮着胆子道,“是……是耳后穴?好像是耳后穴?”

    “什么叫好像是?到底是不是?”顾知微的声音变得更严厉了几分,一双凤目如同即将落下的铡刀一般,极是不悦的看着我。

    他这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说错了?

    难不成是风池穴?还是翳风穴?

    我抿了抿唇,对上顾知微幽暗的目光,心里头一下子忐忑不安,结结巴巴揣测式的又说道,“风池穴?还是翳风穴?”

    “到底是哪个?”顾知微打断了我,眼底里压着愠怒,似想发火,但许是生怕吵着了尹家小公子,他叹了口气,取出银针摆放在旁,又对我说道,“先替我点上蜡烛,我替小公子施针。你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若是说错了,罚抄《阴阳十一脉灸经》十遍。”

    “……”我心头一凉,半句话也不想说了,人体那七百多个穴位像蜘蛛网一样,比草药名儿还难记。

    那种极细微的穴位,我都搞不清在哪里。

    我紧咬着牙,小心替顾知微将那蜡烛点上,看着他不紧不慢的开始为尹家小公子施针,我心里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暗自祈祷他能施得慢些。

    否则等他完事儿了,肯定马上又要问我。

    我一头雾水,一遍又一遍仔细回想方才顾知微的动作,然而,我刚陷入沉思一会儿,顾知微却又开了口,一脸严肃指了指他刚扎下去的穴位,对我说道,“杜娇娇,你记住,于人体的前臂掌侧,当尺侧腕屈肌腱的桡侧缘,腕横纹上一寸半左右的这个穴位,叫做灵道穴,按摩亦或是针灸,有助于安神。”

    “额……”我重重点头,脑子里虽然还在回想着他到底是按了哪个穴位令尹家小公子昏厥的,但眼睛却是仔仔细细朝他说的位置看去。

    我怕一会儿他又突然问,他刚才扎的哪个穴位是安神的。

    顾知微在教授医术方面,从来是这样严厉又防不胜防。

    于是,接下来他说的每一个穴位,是个什么作用,动手的时候要注意些什么,我都认认真真的听着。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顾知微终于为尹家小公子施完了针,然后又起身写方子。

    看着他起身,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杜娇娇,想好了没有,我方才按的是哪个穴位?”果不其然!顾知微刚提笔,马上就问了我一句。

    罢了,早死早超生!大不了就抄十遍医书!!

    我咽了咽口水,深吸了口气,强作镇定的回他,“是……是耳后穴。”

    “你确定?”

    “确定!”我攥紧了手心,心惊胆战的看着顾知微。

    顾知微缓缓手笔,拿着方子起身,情绪不明的扫了我一眼,片刻之后才道,“杜娇娇,你是不是瞎蒙的?”

    !!!跟老狐狸博弈当真半分便宜也讨不着。

    我确实是瞎蒙的,不过……我才不会承认,我要是承认了他肯定要骂我的!

    我浅声笑着,忙跟上他的脚步,“不是的,我都记着呢。”

    “记着?既然是记着,为何方才却是多番犹豫?”顾知微白了我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杜娇娇,记人体穴位不能死记硬背,都是有章法的,譬如这两个风池穴中间是风府穴,而风府穴的下方则是哑门穴,上方乃是脑户穴,脑户穴的上方是强间穴……”

    别说,被顾知微这般一提点,我还真是瞬间就想起了脑部各个穴位。

    以后我就这么记,也就不必总是心惊胆战的,生怕顾知微问我,我一问三不知了。

    想到这里,我不觉含上了笑意,重重冲他点头道,“妾身知道了。”

    听了我这话,顾知微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一边儿伸手开门儿一边又道,“再说方才耳后穴,用针扎,或者是重压耳后穴,可叫人晕厥。但倘若无法把握轻重,万万不可轻易尝试。倘若失手,便是要人命的……”

    那么吓人?

    我抿唇,又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

    顾知微说话间,已经开了门。

    彼时,尹四姑娘正焦灼的站在门外。

    看到我和顾知微出来,她急忙迎了上来,这回,她没敢像先前那般自认为我见犹怜的与顾知微哭哭啼啼。

    她往里瞧了一瞧,一副着急的神色询问顾知微,“世子,我家小弟如何了?”

    “我施了针,暂时让他安静了下来,这是我开的药方子,你去药堂子里抓些药,让小公子每隔两个时辰喝一回。”顾知微眉心紧蹙,话说完,又询问几个贴身伺候尹家小公子的婢女和小厮,“我问你们,你们伺候小公子,可曾晓得他受过些什么刺激?”

    闻言,站在前头的小厮立刻抢答似的,摇摇头道,“没有,近来小公子都不曾离开过这里,平日里无事也就是看一些书来解闷儿,也不曾有人叫他受过刺激。”

    听到小厮的回答,顾知微似乎有些不相信。

    他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你们小公子平日里读的都是些什么书?”

    “也都是佛经这一类的,不曾有什么乱了心智的玩意儿。”那小厮满面苦恼,神色有些郁闷,“公子原先还好好儿的,也不知近来是怎的了,突然就发了病。”

    小厮满面苦恼,旁边的尹四姑娘也走过来附和道,“是了,我家小弟一直都在这里,不曾见过什么人,平日里从来平心静气,近来也不知是怎的了,就……就愈发严重了。”

    话说着,她又想抹泪。

    许是想起了顾知微方才那番不耐烦的言语,抹到一半儿,她又赶紧止住了那副虚伪做派,忙不迭再问顾知微,“世子,你问了这样多的话是何意?难不成……小弟这病情是不好医治了?”

    她满面愁容,言语间,微微扫了我一眼,似征求我的同意,小心翼翼又说了一句,“说是如此,只怕要劳烦世子时常来为小弟诊治。”

    她这般举止,是想说我会拦着顾知微不让她来?

    倒真是个会挑拨离间的!

    可我也不是个任由她欺压的!不知羞臊,不知悔改的!

    方才被说的那般难堪,此刻还要挑事儿。

    她要下战书,我自是不好退缩。

    我现在也是骑虎难下,不能退缩了。

    于是没等顾知微答话,我抢先的替他答了去,轻笑道,“尹四姑娘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但凡我相公是正经为人诊治,我断然不会阻拦。况且我相公志向于悬壶济世,岂会因着家中妻子拈酸吃醋,便丧了那医者该有的父母心。”

    尹四姑娘面色微僵,想要再找些话来招惹我,可被我这般一说,她顿时就说不上来。

    咬唇片刻之后,干脆岔开了话,点头道,“夫人说的是,世子医术高明,想必定然会尽心竭力的诊治我家小弟的。”

    言语间,她又瞟向顾知微,询问他道,“世子,不知我家小弟醒来可还会暴行?”

    她不好说发疯,便只好说是暴行。

    这要真是暴行倒还好治病,以暴制暴,万事大吉。

    可如今尹家小公子那是失心疯,而且听着顾知微方才那话里的意思,尹家小公子这疯病,怕是许多年了,且时好时坏,今日是坏的彻底了。

    果然,顾知微皱了眉,深深的看了尹四姑娘一眼,“尹四姑娘,这回小公子的情况要比先前更为复杂,恐怕不是靠着施针服药能够控制的,还须得你们府中之人配合。详细的事宜,我须得与你父母商议。不知国舅爷和夫人何时回来?”

    尹四姑娘虽是为着她弟弟的病找上顾知微的,可我看得出来,她更多的是想借机与顾知微独处,她更希望顾知微单独与她交代。

    这番顾知微一开口,让她失望极了。

    她顿了顿,似在强忍着情绪,说道,“我父亲母亲要三日后才回来……”

    顾知微神色严肃,冷峻的语气回她,“四姑娘最好是差人去宫里请他们快些回来,晚了怕是小公子的病会更加严重。”

    话说完,他马上又朝着尹四姑娘行了一礼,说道,“劳烦国舅爷和夫人回来之后,四姑娘派人告知一声。”

    言外之意,这几日就不来了,得等她的父母回来再说。

    我都明白的暗语,尹四姑娘何曾不懂?她满眼的不甘,眼看着顾知微伸手拉我走,似寻理由挽留一般又喊了他一句,“世子的意思是,我家小弟这几日都会犯病?这……这可如何是好,我不过是个姑娘家,我……我害怕,我担心小弟……”

    顾知微是老狐狸,更是在情场上身经百战的王八蛋,哪里能看不懂尹四姑娘的心思,他当即打断了她,一副不耐的口吻,“国舅府里武丁诸多,小公子若是犯病,你命人将他绑起来便是。”

    话说完,不等尹四姑娘再开口,他拉着我就走。

    一路出门,踏上马车,顾知微才缓缓将我松开,有些厌恶道,“这尹家四姑娘,可当真是个没脸没皮的。”

    顾知微这语气,他是对尹四姑娘半分意思都没有,甚至厌恶到了极致。

    依着他的性子,对方若是太过分,他不是应该说出更难听的话吗?

    可今日看来,他待尹四姑娘的态度虽然差了些,可比起旁人,就尹四姑娘那般的纠缠,顾知微已经算是非常客气了。

    想到此处,我心里头一时有些不太舒服。

    我浅浅扫了他一眼,略有几分不满,“相爷既是对尹家姑娘这等厌恶,尽管与她说了难听伤自尊的话就是,何故那等委婉,她那样没脸没皮的性子,你若没有狠绝一些,她自是没完没了。”

    “我还不够狠绝?”见我不高兴,顾知微立即又改口辩驳,“我对她已然是狠绝了,先前她寻死觅活我都不肯娶她,这还不够狠绝?”

    说到这个,我便更是来气了,不悦道,“你没娶她!可她寻死觅活的时候,你也是答应了的,不过是后来我闹了一番,你才说不娶的。她心里头定是觉得你有意于她,但是碍于我的凶悍才拒绝她的,她自然也就不死心。时时刻刻的想着法子与你眉来眼去。”

    “……”顾知微本想再辩驳的,被我这般一说,他一下子没话说了。

    只顺着我道,“罢了,你若觉着是,那就是了吧!”

    呵呵,他果然承认了,他就是对尹四姑娘不大一样。

    或者说,他对国舅一家格外留情。倘若换做是别人,那些破事,他从来之后撕破脸,让对方难堪到极致,怎会将我一个女人给拉出来当盾牌。

    难不成,顾知微是因着尹太后的关系,他与那位貌美绝色的太后,曾经可是青梅竹马。

    上京无人不知,当今圣上能登大统,多是顾知微的功劳。

    更有人说,顾知微与尹太后就是当代的吕不韦和赵姬。

    若真是如此,他对尹家的宽和就说的过去了。

    想到此处,我心里顿时就堵得慌。

    颠簸的马车内,我抬头看着顾知微片刻,来回踌躇,阴着脸问他,“相爷,你待国舅一家如此客气宽厚,可是因着太后?”

    “你在胡说些什么?”顾知微猛然抬高了嗓音,几乎是暴跳如雷。

    他这样的反应,让我心里更加确信了。

    我抿唇,强忍突然而至的眼泪,直接转过了身去。

    许是意识到自己失态,顾知微的语气又缓和了些,喊我道,“杜娇娇,你莫要听外头的人胡言乱语,我便是与尹太后曾有过情,也绝做不成那等龌龊的事。”

    “尹太后更是从来守规矩,她自小受良好的教养,怎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是吗?”我咬牙片刻,回头冷笑看着他,压抑不住的凌厉,“既是如此,那你为何还要纵着国舅一家,依着你的性子,他们但凡敢逼你,你必定是反击。可你没有,你不过是防着。你对我娘家人,对高家人,对南平王,甚至对说书先生都是攻击,可对国舅一家,你只是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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