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娄富贵

    一顶小轿得意地徜徉在临安街道上，小轿如清风微抚的杨柳枝条，轻飘飘地扭摆着无限的舒畅。

    轿中的孙傅比小轿更悠哉，似乎刚刚与梦中情人举杯盟誓，晕乎乎地沉浸在甜蜜的回忆中，不知是陶醉在琼浆的沼泽中无法自拔，还是溺迷于芳泽的洪涛中乐而忘返。

    都说万事开头难，孙傅的开头却出奇的顺利，高宗信任赏官，百官奉为楷模，就连他准备拿愚公的精神去移除的大山秦桧，也是三两次交锋便奏响凯歌。

    今天是大胜之日，他从秦桧府内出来后不由黯然落泪，不想钦宗交给他的任务，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就有完美的开局，不知道钦宗那边进展如何？这篇文章要想千古传颂，宋江才是定海神针，陛下加油！

    孙傅握拳上举为赵桓加油，自己的兴奋却全部泼洒在脸上。

    秦桧这个老狐狸，百般狡辩，千般抵赖，万般矢口，却抵不住完颜昌一纸私书和一块信物，在这些足以让他下十八层地狱的物证面前，秦桧立刻缴械，跪在地上痛哭涕零。

    时过数年，二人再度携手朝堂，说是暗中为金人办事，其实是为赵桓夺位打基础。钦宗夺位的事他还没有向秦桧说，因为现在还不能说，秦桧才刚刚跳进坑，别把他吓得弃坑而去。等他陷于坑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再说，那时候只能乖乖在坑中被坑，哪有弃坑的可能。

    心情好，路也变得近了，转眼就到了府门口。就要进去，却听见护卫在大声呵斥，听话音是有人要见他。

    孙傅吩咐落轿，他卷起轿帘一角道：“什么人要见老夫？”

    护卫见孙傅发话，便拦得不太紧，只见一壮汉高声喊道：“孙大人，小人是娄富贵，小人有要事叩见大人！”

    孙傅听到娄富贵三个字，脑中腾地出现那个舍命保护自己的后生。

    那是靖康年间，金兵二次入侵，一帮太学生学陈东聚众闹事，被禁军镇压。当时他是枢密使，在处斩名单中见到娄富贵的名字，便偷偷勾去。

    这个娄富贵有主见有才能，数次呈书枢密院谈守城策略，也被孙傅召见过数次，给他印象非常深，因此施以援手。

    得救后娄富贵恳求留在孙傅左右牵马坠蹬，孙傅不敢留他，便荐他协助宋军守城。外城破后，娄富贵又出现在孙傅视线中，他总是像儿子保护父亲那样，生怕孙傅受到伤害。

    再后来，二帝被俘要押送去北地，孙傅做为太子师傅，毅然决定伴随二帝，尽臣子的最后一份忠心。此时娄富贵也坚决随孙傅前往，被孙傅拒绝，他不想让这条有情有义的汉子死于异国他乡。

    记得那天娄富贵以头抢地，泪流满面，血流满面……

    虽说娄富贵乃一介平民，但在孙傅心里也掀起一阵涟漪，他压制住下轿相见的冲动，落下轿帘吩咐道：“带他二人进府看茶！”

    虚礼过后，孙傅退去下人亲自为娄富贵二人沏茶，二人诚惶诚恐，起身连说怎敢劳大人沏茶。孙傅称上门即是客，客随主便，二人再次躬身道谢后坐下。

    近距离看着娄富贵，孙傅百感交集，以前的文弱书生现在变成精壮大汉，虽然穿着朴素，但精气神却脱胎换骨，不再有以前的书生意气，被现实磨炼的痕迹活脱脱显示出来。

    孙傅长叹一声后道：“往事如白云苍狗般，令人歔欷。老夫记得富贵在汴京，怎么也辗转来了临安？现在靠什么营生？”

    “汴京破，金寇携二帝与大人北上，小人不甘做伪韩走狗，便是做乞丐也要做大宋的乞丐，于是流离来临安。初到临安无以生计，只能与乞丐为伍，那时才懂百无一用是书生的道理。后来迫于生活，便与泼皮为伍……现在小人还是临安城里的一泼皮头目。”

    娄富贵满面愧色道：“小人堕落市井最底层，扰乱秩序，危害百姓，实有失大人栽培！”

    “生活所迫，如之奈何！”之家 

    孙傅道：“以富贵之才，在临安谋一官半职不在话下，你怎舍佳肴而择糟糠？”

    娄富贵叹道：“若有佳肴谁择糟糠？然世事如此，非小人所能左右。一枚弃子除了挣扎着活着，还能如何！”

    孙傅也叹口气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待几日，老夫启奏陛下为你谋个位子，再重新做人！”

    娄富贵起身长揖道：“小人谢过孙大人好意！只是小人现在闲散惯了，无意为官。今日叨扰，只为见大人一面，别无所求！”

    这泼皮头目比做官还好？

    孙傅一时无语，看了娄富贵朴素的着装，也不见混了个什么人样，摇了摇头感到不解。

    娄富贵见状道：“非是小人不识抬爱，实乃小人不耻为官。在小人眼里，泼皮和官吏都是危害百姓的蛀虫。泼皮乃百姓小疾，夺点果腹之食便欣然离去，官吏才是百姓大患，他们不刮骨吸髓怎能满足。都是臭名昭著的坏人，我做个泼皮，还能给百姓一条活路，大人让我做官，岂不是把百姓往火坑里推吗？或许大人想让小人做一个清官，可已经在临安染黑的泼皮头目，绝对做不了一个清官！”

    这就是百姓眼里的建炎朝廷啊！

    孙傅再次叹气，再次无语，屋内顿时安静了。

    娄富贵感到安静中的尴尬，便再次道：“大人，这是我结义兄弟祝富贵，他慕名前来拜谒大人，顺便告诉大人一个秘密。小人觉得这个秘密对大人有用，便带他过来！”

    这都是什么名字啊！？

    富贵二字说起来容易，得到却是不容易，靠父母，靠努力，靠运气，靠机遇都可以得到富贵，但投机取巧是得到富贵最容易的捷径。

    或许这只是二人父母的一种期望，希望通过名字给儿子带来好运，可富贵岂是一个名字就能解决的问题。

    孙傅收回思绪，问已起身的祝富贵：“神神秘秘的，什么秘密这么有用？说来老夫听听！”

    祝富贵忙躬身一揖道：“草民见过孙大人！这个秘密与宋江有关，草民也觉得对大人有用！大人，草民与那宋江有不共戴天之仇！”

    祝富贵面露恨意，滔滔不绝道：“草民原是济州府祝家庄人氏，虽然贫穷却也过得自在。不想那宋江垂涎祝家庄富庶，伙同梁山泊贼寇攻打祝家庄，破庄之日老幼皆戮，鸡犬不留，祝老太公一家更是满门无一幸免。草民只是被他们的手雷炸晕才幸免于难，可草民的男 根却齐根炸飞，从此就和太监一样苟活于人间……”

    宋江本就是草寇出身，屠个村子算什么秘密？他就是把一个府城屠了，谁能奈何他。

    孙傅实在想不通，祝富贵说这些对自己有什么用，但他还是耐心的听祝富贵把话说完。果然申诉了好一会，祝富贵终于把话说到重点上了。

    “……那宋江禽兽不如，见祝龙媳妇漂亮便先奸后杀，然后假惺惺收养了祝龙女儿，改名宋静心。草民估计等女孩大了，他必定纳为妾室。这样一个衣冠禽兽，却堂而皇之称替天行道，为民做主，大人，宋江就是天底下最恶贯满盈的巨寇……”

    “宋静心？那个喜欢钦宗陛下的宋静心原来有这么大的一个秘密。把这个消息送给陛下或者透露给宋静心，拉拢宋江肯定事半功倍。”

    欣喜若狂中，孙傅脑中一闪：娄富贵既无意为官，就让他在黑道上混着，自己出资让他把人手扩大，慢慢变成一支私军，复辟时肯定用得上。祝富贵既然失去了男 根，索性就收拾干净去宫里做太监，顺便打探消息。

    既然你们父母那么想让你们富贵，老夫就给你们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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