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议取燕云（2）

    山雨欲来风满楼。

    立刻殿内寂静一片，一种压抑的感觉抑制住大家的呼吸。赵佶慢慢地闭上了眼，他太熟悉了，通常口水战的前夕就是沉默，大臣在沉默中积蓄力量，在沉默中等待点火第一人，然后就如同黄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王黼第一个发难。他是朝堂口水战中公认的托塔天王，出言如祭出一座铁塔，纵使对手舌灿莲花，也被压的手足无措、语无伦次。他厉声喝道：“大胆张叔夜是何居心？竟敢影射先皇！神宗陛下乃古今往来少有的圣君，他誓灭西夏，誓夺燕云之地，雄才大略，怎么会有国策失误之处？分明是领军将领贪生怕死导致北伐失败，你居然将过错推之先皇，如此有贰心之臣有何面目居于庙堂之上！”

    一座铁塔只能将张叔夜压住，还不能将张叔夜压死，他要再祭出一座铁塔，彻底把张叔夜压得爬不起来。王黼哼哼了几声道：“陛下召我等进殿议事，自会论出合适统帅，你口出狂言，难道你认为英明威武的陛下会胡乱派个人统帅全军？我听你言语中暗含为童贯抱不平之语，莫非你来为童贯做说客的？我朝人才辈出，军中多是帅才，岂能再用一个居功自傲，随意要挟陛下，弃国家不顾的强臣！张叔夜，你随意污蔑先皇，妄议朝政，又替强臣出头，实在居心叵测，你可知罪？”

    王黼果然厉害，一箭双雕。一番话不仅将张叔夜死死压住，而且还一并将童贯也压在铁塔地下，从此童贯不要再想翻身。一句强臣足够提醒徽宗了，强臣就是擅权的代名词，要知道大宋朝的开创者就是强臣，所以才有机会黄袍加身。

    就在大家认为张叔夜肯定沮丧到求饶的地步了，谁知却听到张叔夜仰天大笑，笑毕，他轻蔑地对王黼：“都言王相为托塔天王，今日下官算是领教了，果然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下官只是就事论事，怕重蹈覆辙，将国家大计耽误，王相何必混淆是非，故意误解下官言语，露出咄咄逼人之势？陛下宣微臣进殿，必是让微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相如此夸大其词，莫非这殿中你一人说了算？下官官小言轻，怎敢污蔑先皇，妄议朝政，倒是王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随时可以一手遮天！说到替童贯出头，下官就奇怪了极了，我言语中没有半点与他有关的话，王宰相何故扯出童贯？王宰相此举犹如惊弓之鸟，更有贼喊捉贼之嫌。不知王宰相是惊慌，还是担心，亦或是落井下石呢？”

    一盘死棋被张叔夜下活了。他借力打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王黼反驳的无话可说，再辩论就是他挖的坑他自己跳进去。张叔夜抬出皇帝，王黼多言便是对皇帝大不敬，就是蓄意打压朝臣。王黼无奈，只能打碎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吞，谁能想到以往不善言辞的张叔夜，今天却说出这么犀利的话来。

    士别三日将刮目相看，众臣不由开始打退堂鼓，看来还得看看风向，现在贸然给王黼扇扇子，说不定会把火扇到自己身上。而对于张叔夜来说，他早将这个官帽悬于空中，死都死过一次了，还会在乎一顶胀气的破乌纱。要不是陛下急招，他才懒得来，大不了再次回老家养老，呆在这个杂草丛生的朝堂，憋气的慌！还是宋公明说的有道理，不将这些贪官污吏连根拔起，百姓根本无法活出个人样来！

    “好一张利口！想不到回家面壁的张叔夜居然练的口齿伶俐，大有翻云覆雨的本领！你既然有如此口才，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连梁山泊的谈判组都搞不定？莫非你故意延误时间，也想要挟陛下么？”

    蔡京出来帮腔了，他另辟一路来反驳张叔夜，在压制张叔夜的同时也试试张叔夜有没有抢统帅的意图。他责问张叔夜道：“你言慎选主帅，莫非就是暗指自己？想想你连小小的梁山泊都不能平定，还差点做了贼寇的俘虏，有何能力去征服燕云之地？你真是痴人说梦！不自量力！”

    张叔夜仍然一副坦然的样子，他突然露出笑嘻嘻的模样道：“太师教训的极是，下官乃一介败将，没有胆量也没有脸面来做统帅。但下官心中也有合适的统帅人选，那就是太师你。太师有吴起之才，诸葛之智，文能安邦，武能治国，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太师率军收复失地在合适不过了。说不上太师一个收不住手，提刀跃马冲过黄龙府，一并把完颜阿骨打的首级也提来，大宋疆土岂不更大！”

    火辣辣的挪揄，赤裸裸的挑衅，顶呱呱的反击，硬铮铮的脊梁。这直接是扇蔡京耳光，扇得满堂一片哗然。

    蔡京挂不住了，他怒目对视，刚想拿出首宰的架子压制张叔夜，又怕张叔夜拿来做文章反击。他转头对徽宗道：“陛下！张叔夜在陛下面前无理，实在是有失君臣之纲！老臣乞求陛下制裁张叔夜跋扈无理，目无尊卑！”

    “臣附议！张叔夜实属可恶，陛下前面都干无理，不知道在没有陛下的场合又是一种怎样的狂妄模样！”王黼不失时机的插言。吧 

    “陛下！……”蔡京正准备再言，只听徽宗一声怒吼：“够了！今天朕是来听为国为民大计的，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嵇仲所言句句到位，何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污水要泼？”

    一听皇帝拉偏架，充满灵气的李邦彦逮住良机，他躬身对徽宗道：“启奏陛下！微臣也赞同张叔夜的良言，自古攘外必先安内，后院若起火，北伐将士如何安心战斗？微臣认为答应梁山泊成立自治区的要求，并调遣宋江率自治区仅有的三万军队，随军征讨辽国。”

    “好计谋！这样即防宋江生变，又增加北伐实力，化隐患为力量，李爱卿端的有智谋！”

    徽宗听罢早忘了刚才的不快，兴冲冲地道：“嵇仲，继续和梁山泊人谈判，把这一条也加进去！”

    “臣遵旨！”

    张叔夜躬身领旨站在一旁冷冷对视蔡京、王黼一伙人。王黼心中不服但也无可奈何，他不断用眼神示意蔡京，却见蔡京静静地没有半点反应，不知道是装作没有看到还是故作镇定，也只能恨恨等徽宗做下一步指示。

    蔡京岂不知王黼之意，但他担心的是张叔夜夺权，今张叔夜无意，他才不会傻到和皇帝作对。见众臣不言，蔡京出班躬身道：“陛下英明！招安宋江，并让他随军伐辽，实属一箭双雕之决策！臣附议！”

    “臣等附议！”

    见蔡京如是说，其余大臣都出班附议。

    “诸位爱卿，等这件事尘埃落定，我们再筛选合适的统帅，不过现在爱卿们心中得有个所荐人选。今日就散了吧！”

    今天难得的开心，大臣们散去后，徽宗急匆匆去找李师师，倾诉他的欢乐和忧伤。

    如今粮已进仓，土改运动使百姓受到最大的实惠就是丰衣足食，他们不会再饿肚子了。百姓看着家中充盈的粮仓，莫不对宋江感恩戴德，若不是梁山泊仗义分土地，现在仓中粮食都上缴了，还不知够不够。在一片感激声中，民兵训练也更加卖力，练好本事像梁山泊好汉一样，凭自己的能力来保护自己的家园。

    梁山泊内宋江等人讨论一件重要的事情，冯陆源送来信，朝廷恢复谈判，几乎将所有款项都谈妥，现在要求梁山泊队伍倾巢攻辽，助朝廷大军夺回燕云十六州。

    这是朝廷的阴谋！他们意图用战争来消耗梁山泊的力量，梁山泊当然不能答应。但如果直言拒绝，又让朝中官宦大做文章，声讨不受节制的梁山泊队伍。有后世知识的宋江再清楚不过了，此次北伐宋朝军队被辽军打得大败，最后靠钱粮买来已成空城的燕云之地，把耻辱当成荣耀来炫耀，所以就根本不能掺和。更不必说了，如今童贯已下野，朝廷还哪有知兵的统帅来领军。而边关知兵的统帅，权臣又不会放权让他们领军。肯定会派个草包做统帅，然后胡乱指挥，不败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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