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福碧（三十五）

    福碧的某处十字路口。

    董母站在渠化岛的一旁，默默地等待着林云觉。

    车水马龙的大道上，红绿灯不停闪烁。此时的行道发光树看上去就是一棵棵普通的行道树，而内部却有着萤火虫的心，等待着夜晚的降临。

    董母等的有些不耐烦，虽然还没到约定时间。

    皱着眉头环顾四周，终于，董母在不远处看到了林云觉。

    只有林云觉一个人，没有想要看到的人。

    董母快速接近：“我儿子呢？”

    “在床上做梦吧。”林云觉不紧不慢，丝毫不在意董母那咄咄逼人的气势。

    “什么意思？你骗我？”董母忍不住大声道。

    “嘘，大马路上不要大呼小叫，我这就带你去见董元。”林云觉地目光随意地向下瞅了瞅。地板还没干，要小心点，别踩到水坑。

    董母催促道：“那快点，别磨蹭。”

    林云觉：“不急，我们要先给董元买生日礼物。”

    董母：“礼物……你怎么知道今天是董元的生日？”

    林云觉：“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董母：“难道是董元告诉你的？不对吧，每次生日都是我提醒他，他才会记起来，怎么可能会告诉一个陌生人？”

    林云觉：“怎么知道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知道现在的人们已经没多少隐私。”

    董母：“什么意思？”

    林云觉：“没什么意思，现在正好没事做，我们来了解下董元吧。”

    董母：“有什么好了解的，我是他母亲，从小到大都陪着他，还有谁会比我更了解他？”

    林云觉点点头：“也对，父母可以算是最了解孩子的人之一，不过阿姨，我问你一个问题，董元他对上学感兴趣吗？”

    董母：“……不感兴趣吧。”

    林云觉：“既然不感兴趣，你为什么还要逼他上学？”

    董母：“难道不感兴趣就不上学？不上学准备做什么？靠我养他一辈子？现在在社会上你没一本好的学历怎么能生存下去？”

    林云觉：“那生存的标准又是什么呢？吃得饱还是穿得暖？”

    董母：“都有，说到底就是钱，有钱才有资格在社会上活下去，虽然俗气了点，但是这是事实。”

    林云觉：“的确，可还有个事实就董元对读书不感兴趣。”

    董母：“那又怎么样，学生的本质就是学习，就应该有学生的样子，把一切不利于学业的事情通通扔掉，专心去读书。”

    林云觉：“就因为董元是学生，你就要把他的手办给摔坏？”

    董母：“不然呢？难道要让那个手办像游戏一样继续的侵占董元的学习时间？所有对董元学习不利的东西我都会废除掉，哪怕知道他会恨我，我也会这么做。可怜天下父母心，现在的孩子都是怎么了，明明是为了他好，他为什么就是不听话？难道就感觉不到做父母的辛苦吗？”

    林云觉：“做父母的是很辛苦，但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孩子比以前的孩子更辛苦？”

    董母：“有什么好辛苦的，食物是我给他的，衣服也是我买给他，家务也是我做的，他只要一心学习就可以了，但是他就不，我看他就是太闲了，没事找事做。”

    林云觉：“这么说，只要他学习好就可以了？”

    董母：“不只是学习好，还要能养活自己，做一个书呆子同样也是没用。”

    林云觉笑了起来，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来找阿姨你谈话，我相信阿姨你跟一部分家长不同，是相信道理的。阿姨你知道吗，你跟董元有一点非常像，那就是疯狂，不择手段的疯狂，而且疯狂中还能保持理智，我就是喜欢你们这一点。”

    董母：“什么意思？”

    林云觉：“阿姨，我很想知道这些动漫，手办，虚拟人物之类的东西，在你眼中是什么样的？”

    董母：“什么样的……抛开董元的元素不谈，我感觉这东西非常幼稚，就是给小孩子看，董元都多大了，还在搞着些，你们也是一样，别跟我讲什么童心，幼稚就是幼稚。而且你不觉得那些女手办非常的小女生气吗？一个男孩子用这么小女孩子气的东西，一点品味都没有，不感觉羞耻吗？”

    林云觉：“这就是代沟吧，阿姨，我只能说，你已经老了，你的认识还只停留在十几年前的动画片，知道菊花吗？对你们来说这只是一朵花，但对我们来说，已经拥有你完全想不到的意思。但就是因为你口中的幼稚，董元差一点就成为一只被情绪支配野兽，还好他控制住了自己，宁愿牺牲自我，也不想对自己的母亲动手。”

    董母：“他还想对我动手？反了他！”

    林云觉：“你听过不少亲人因为钱而反目成仇的事件吧，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六亲不认的事情？是因为你们大人非常清楚钱的重要，同样的，你们大人可以为了钱不择手段，我们也可以为了心中的信仰辜负一切。”

    董母：“……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云觉：“让我们回到上面，如果我说你离开董元身边，他就活成你想要的样子，你会怎么做？”

    董母：“如果真能让他有出息的话，离开他也不是不行，但为什么我要离开他？”

    林云觉：“我说的离开是死亡。”

    董母：“……”

    林云觉微微一笑，道：“只要你离开，他就没有了亲人，所有事情变得都要他自己做，家务活要自己干，饭要自己煮，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感到生存的艰辛，为了活下去，他就会奋发图强，好好读书，努力学习，运气好的话，还能考上大学，过上幸福的人生。只就有亲生体会才会感同身受。我说的有没有错？”

    董母：“……没错是没错，但是为什么我要那个什么的……难道就不能放养董元，让他一个人生活在一间屋子吗？”

    林云觉笑道：“看来董元父亲的死，让你对死亡非常恐惧呀。阿姨只要你还在世，董元他就会有压力，做任何事情都畏手畏脚，生怕被你打骂，因为他父亲走后，您对他的影响是最大的，是无与伦比的，是任何人或物都无法替代的，也许他可能不会承认，现在的他其实是在为你而活着。”

    董母：“为我？难道不是为了那个叫终音的吗？”

    林云觉：“他是您的儿子，不是终音的儿子，要是他真的是为了终音而活的话，你摔碎手办时，他真的会跟您拼命，这不是疯不疯狂的问题，而是信仰和原则问题，就像你在宗教色彩浓厚的西昌大陆随便找个人，侮辱他的信仰，你觉得那人会忍得住？早就拿出刀捅你了。”

    “董元在心中把终音当作了仅次于您的存在，也是为了生存。生活上需要你来抚养他，精神上需要终音来满足他，两者缺一不可，阿姨，你不该把手办摔坏，真的不应该，你不知道这对董元的打击是有多大，就跟您丈夫离开了您一样，仿佛失去了世界。”

    董母：“……”

    林云觉：“愤怒是一切毁灭的开始，你在对董元发火的时候为什么不先想想自己？你都知道要让董元理解你，那你为什么不先理解董元呢？董元没做过父母，你总做过父母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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